《炮灰师尊苟命记》精分雨路

28、酆都鬼城· 8

　　“千秋，我有梦到过宋岁，她提到了你，她也希望你能停手。”

　　双生子之间总有着奇妙的联系，宋年与宋岁也不例外。

　　“宋岁说，她对不起你，明明说要好好保护你，结果带给你痛苦的却是她。”

　　宋年其实有很多话想说，但是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刻。
　　宋岁最后的心愿，千秋最后的解脱，这是宋年唯一能为她们做的。

　　“宋岁说，是你改变了她，是你的出现，是你陪伴，让她能真正地为自己而活。”

　　宋年的话像是某种恶毒的咒语，刺激得厉鬼用力地抱住脑袋，痛苦地哀嚎。

　　“若是以前，不管母亲说什么，宋岁都会顺从。可是你的出现让她有了坚持的勇气，是因为你，她才能为自己而活，她才有勇气向母亲提出自己的诉求。”

　　自“宋岁”这两个字出现，厉鬼周身血性的杀欲就开始被一点点地克制。

　　“宋岁说，她很幸运，她说她很庆幸你能够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宋年一字一句的说着，这是宋岁来不及的告白，这是宋千秋从未在宋岁那儿听过的让人心动又心痛的话。

　　如果是宋岁亲口将这些话说给宋千秋听，千秋一定会高兴得不能自已。

　　“闭嘴—”

　　白骨化的厉鬼向着宋年的方向嘶吼，它要自由，它要饱腹，它要出去—

　　“阿岁······”

　　沉重得仿佛来自灵魂深处喷涌而出的声嘶力竭在下一瞬让厉鬼死气沉沉的白骨之上若隐若现地覆盖了皮肤，那个脸上长着小雀斑的明媚少女拼命地摆脱禁锢，想要重新夺回身体的主权—

　　“你—”

　　这个名字让千秋心动，让千秋心软。
　　同样的，这个名字也让厉鬼憎恶，就是因为这个名字，它被苦苦压抑的这么久，饥饿了这么久。

　　“去死吧！”

　　厉鬼不甘心，它想要除掉眼前这个威胁自己的存在。
　　半白骨化的厉鬼不惜代价地撕裂身体，冲着威胁根源迅速出手，想要杀死眼前这个白衣人。

　　“嗖—”

　　然而，润夏与南柯反应也很快。
　　长链猗赫缠住了白衣男子的腰身，将他拽到南柯身后，同时，几条长链狠狠地甩出。

　　而润夏的绕指柔则彻底地缠绕住厉鬼的身体，紧得近乎入骨的红丝渗出了厉鬼浓稠的血液。

　　“啊—”

　　被红丝禁锢手脚，禁锢身体，无法再动弹的厉鬼被长链当头抽打，那力度，仿佛要抽得它的脑袋裂开。

　　“千秋，你醒醒—”

　　宋年知道这些仙师不可能放过厉鬼，但是，千秋和厉鬼不一样—

　　“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宋年大声地吼出了宋岁在梦中教他的这句话。

　　“！”

　　一瞬间，挣扎的厉鬼顿住了动作，那张半隐半现的明媚面容实实在在地取代了厉鬼的白骨。

　　“千秋，宋岁一直都在心疼你！”

　　宋岁知道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他算不上局中人，但也不是旁观者，这样游历的身份注定了他的无能为力。
　　但是，他不想在最后时刻还那么懦弱了，他不想千秋到最后都在懊悔与不甘中消失。

　　“宋年······”

　　被红丝禁锢身体的少女看向白衣男子的方向。
　　那个挡在宋年身前的少年并不高大，他挡不住身后的人。

　　“宋年，不要骗我了······”

　　期待与绝望交缠，情意与憎恶揉杂。
　　那个让她心动的人已经不在了。

　　“阿岁已经离开这么久了”

　　千秋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笑的弧度。
　　她似乎在笑，可她脸上的小雀斑像是她凝固的泪渍。

　　“你就不要······”

　　她知道的，她的阿岁早就不在了，她的阿岁早就死了，她的阿岁在死前，还被那些畜生狠狠糟蹋--

　　“我没有，这真的是宋岁想对你说的话！”
　　宋年见宋千秋不相信，有些着急。

　　“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宋年大声地说出了这句诗。

　　”这就是宋岁教我说的！“

　　这是宋岁交代的，她说，千秋可能绝望了，她甚至不敢奢想什么，也不会相信宋年的说辞。
　　所以，在梦中，宋岁教宋年说这句。

　　“！”
　　宋千秋瞳孔紧缩，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这是这是她与阿岁的定情诗，是只有她们知道的秘密。

　　“宋岁不恨母亲了，她只是觉得母亲有些可悲。”

　　宋年和宋岁很像，一开始，他也没办法理解为什么母亲会做那样荒唐的事情，可是后来，他似乎明白了。

　　这世上有三季人，春生而秋灭，未曾见过冬。

　　“宋岁说，她对得起父亲的嘱托，对得起为人子女应有的孝顺，她对得起宋家公子的称号，她对得起所有人，唯独对不起千秋你，让你为了替她报仇，变成现在这样。”

　　宋年知道，宋岁一直都过得很辛苦。
　　所以，当千秋出现，当千秋能让宋岁轻松快乐时，宋年是真的为她们高兴。

　　“千秋，不要继续下去了，宋岁她不恨任何人，她不想看到你继续自虐，她也不希望你不愿放过自己，她很心疼你······”

　　宋年看着宋千秋，语调有些哽咽。

　　明明应该很好的，宋岁和千秋，应该很好地在一起，很好地度过余生。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变成了现在这样······

　　“阿岁······”
　　宋年说着，千秋听着，不自觉地，眼眶湿润。

　　那些不甘，那些怨恨，那些报复，一直一直地折磨着宋千秋。
　　宋千秋一直活在仇恨中，她也很痛，她也很苦，她也想要抽身，可是，那个当初牵着她手的人早就不在了。

　　她深陷泥潭，她无法自拔，她想要呼救，又无人回应。
　　这世上，早就没有了她牵挂的人，她活着，真的很痛苦，她很累，真的很累。

　　宋千秋也想放过自己，可她做不到，她已经是鬼了，她是从尸山血海中诞生的厉鬼，她是屠了整座城的厉鬼。
　　她没办法寻死，她身体中属于鬼的本能不会让她那么做。
　　她已经快要压抑不住厉鬼的本能了，她迟早会被体内的嗜血欲望吞噬，她不想变成那样，可是，她又贪恋着幻境之中的美好。

　　”阿岁总是瞒着我······“

　　宋岁总在保护千秋，总是会把那些不好的消息瞒着她。

　　千秋喜欢宋岁，喜欢她的阿岁，喜欢那个不会花言巧语，但总是细心体贴的阿岁。

　　“阿岁当初明明说过，我先死，她才会死的。”

　　当时，千秋问宋岁，她希望谁能活久些，宋岁毫不犹豫地指了指自己。
　　那时千秋撇了撇嘴，有些不满，而宋岁则认真地解释道，看着重要的人死去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宋岁经历过父亲的死亡，那种感受，宋岁不希望千秋去尝试。

　　“阿岁失约了，我要去找她算账。”

　　宋千秋流着泪，明明言语是不满的，可是，她的语气却是那么温柔，那充满期待的话语，仿佛是在说，她在死后就能寻到她的阿岁。

　　可是，她的鬼啊，她是厉鬼啊，她的下场只有一个，灰飞烟灭，神魂俱散。

　　鬼，没有转世······

　　“仙师，您能帮帮我吗？”
　　巧笑倩兮的明媚少女看向润夏的方向，开口请求。

　　宋千秋其实很矛盾，她一边贪恋着存在，因为她能用幻境麻痹着自己。
　　可是另一边，她又渴望着消失，她不想被体内的欲望彻底吞噬。

　　不是没有人来杀她，只是，她不想死，他们杀不死她。
　　她知道她不可能再见到她的阿岁了，所以她才那般流恋鬼城中的幻境，所以她才放纵着自己的杀欲，杀死了那些灵修。

　　她罪孽深重，她无法回头。
　　但是，能在丧失理智之前，在临死之前，她还能听到阿岁的消息，真好······

　　“好”
　　润夏看着宋千秋，应了一声。

　　她抬手，用红丝划破十指，掐诀，手腕翻转，顿时，一片幽火出现在宋千秋的脚下。

　　“谢谢你，宋年，还有······”

　　千秋忽然想起了她的父亲和母亲，在离别前，母亲对她说，人是自由的，但人又是甘愿被限制自由的。
　　母亲说，她爱父亲，所以甘愿为父亲牵绊，而父亲爱着这个小小的国家，所以甘愿为这片名为故乡的地方献上生命，无畏赴死。

　　母亲说，她会陪着父亲，因为她爱他。
　　母亲向小千秋道歉，母亲对小千秋说，离开这里，开始新的生活，不要有任何负担，去过自由的生活，去寻找能相爱一生的人。

　　“对不起”

　　明媚少女的身影在无烟的火光中一点点消散，最后，湮灭，归于平静。

　　消失前，宋千秋脸上的表情是平和的，没有怨恨，没有憎恶，平静的，满足地等到终结。

　　宋年静静地看着宋千秋的身影消散，他知道的，他知道千秋一直都很愧疚。
　　当年，母亲对宋岁做出那样的事，他知道时已经晚了，千秋想要报复，于是毁了宋家家业，她毁了他的家。
　　后来，千秋含恨而死，化身厉鬼，她又毁了他生活的城。

　　宋岁与宋年关系好，千秋自然与宋年的关系也很好。
　　但到头来，宋岁离开后，千秋并没有顾及过宋年。

　　千秋最后的抱歉，是对宋年的愧意。

　　在宋千秋消失的那一瞬，所有的傀儡随之消失，化作了烟尘，风一吹，消散不见。

　　一切尘埃落地，鬼城空荡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