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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立 ...

  •   那之后,董萍发现自己拿陈芒和陆藏之一点办法没有。
      当然了,谁碰上耍无赖的都没办法,何况这俩人,作业虽然不好好交,但不耽误人家课后找老师请教啊,不耽误人家自己在家狠学啊,不耽误人家每次考试这分儿都水涨船高啊。
      所以,唉!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他俩也是欠,别人上课困得要死,他俩倍儿精神,积极回答问题,把老师讲题的节奏推得飞快;
      别人午休紧赶慢赶写作业,自习,生怕放学回不了家,他俩吃完就睡,休息完了下午再战;
      别人放学要死要活赶作业,他俩,不紧不慢先去操场跑个五圈,然后美美回家,哦,这个习惯还是陈芒跟着陆藏之逃了几次晚自习,发现长跑很改善睡眠质量才保留的;
      还有,别人一大早被闹钟薅起来去上学,身子在前面跑,魂躺了十分钟才要死要活追,他俩,拥有八小时睡眠,比闹钟醒得还早,六点之前就能自然醒,能一直背单词背到七点出门上学。
      太健康了,太健康了,就它健康到,你都怀疑他们午饭是不是也只吃绿叶菜。诶,恰恰相反,陆藏之每天早上都切几个水果装进保鲜盒,可能是芒果,可能是油桃,也可能草莓或者樱桃,装好了带到学校,中午给陈芒加餐。

      “陈哥……我真的撑不住了……”
      午休,陈芒刚趴桌上准备睡觉,王文轩就连滚带爬蹲到他脚边,顶着一张鬼迷日眼的脸:“我怎么就是学不会啊……我看你也不写作业,你怎么啥都会……”
      本来陈芒打算让他滚蛋,有什么事睡醒再说,但大概是出于某种不带着好友一起学习的愧疚,他还是睁开眼,淡淡地说:“你每天作业写完以后,会了吗?”
      王文轩摇头:“没有啊。”
      陈芒:“那你写它干什么呢?”
      “那……”王文轩想了想,“那我不写,我也不会啊?”
      “……”
      陈芒说:“从今天开始,你写数学作业,彻底学会一题再写下一题。”
      “那我不就写不完了!?”
      “你到底要‘写完’,还是要‘写会’,自己看着办。我睡了。”
      “哦……”

      王文轩拿着数学卷子回到座位上,琢磨:“写完,还是写会。写完?还是写会……”
      他对着第一道数学题,发现自己才写了个题号,就完全进行不下去,抓耳挠腮地想了半天,开始翻之前老师讲过的例题。他品啊,品啊,看着相似的题型,品啊,品啊,噢——莫非——应该这样?
      他试着思考,然后照猫画虎地解,脑袋里的浆糊好像终于摇出来一条通天大道——
      “噢!!原来第一步是这么出来的!!”

      等陈芒睡醒,得到的喜讯就是,王文轩在东拼西凑的讲解下,成功掌握了一个小题型。
      不过王文轩还是叹气道:“完了,一整个中午,才弄了一道题。作业彻底写不完了。”
      “那就别写了呗,你还能在学校啃一宿啃到天亮?”陆藏之说,“你现在想提升,想把所有题都啃会不可能,学会一部分的代价就是暂时牺牲另外一部分。她要是不让你放学,你就跑。”
      “我跟你俩又不一样。你俩成绩好,跑了老师也不能说什么。我这,我拿什么理由跑啊?”
      “你为什么要找理由?”陆藏之看着他,“陈芒不是告诉你了吗?你要写完,还是要写会?你写作业,是为了交,还是为了成绩?”
      “我肯定是为了成绩。”
      “那就为了成绩去做。”

      无论前路有多漫漫,现在努力就不晚。
      一步一步,去远山,去无人海,去月亮背面。我们还太年轻,所以,努力就不晚。
      一步一步。

      2023年北京市朝阳区高三年级第二次模拟考试于5月4日、5日、6日、7日进行。
      5月17日,区排名公布。
      陈芒,619分,跻身区前四百名线
      陆藏之,637分,跻身区前二百名线。

      少年在拿到成绩单的那一刻,莫名红了眼眶。陆藏之看在眼里,心知是为什么——
      这张成绩单意味着,如果他高考正常发挥,他百分之一万可以去他想去的学校,去公大,去当警察,去当一名很优秀很优秀的警察,当一个好警察。
      三年了,这大概就是理想近在咫尺的感觉。
      我没有什么理想,那么,你的理想就是我的理想。
      是的,即使在心里,陆藏之也不承认他把理想团起来藏进了隐秘角落。

      阳光洒进教室,黑板右上角是高考倒计时,巨大红色的「21」字样,昭示着高中生活的剩余时长。
      21天。
      陈芒总是无意识瞥向那个数字,再垂下眼眸。他离那个渴求已久的终点越近,分别的日子也越近。他的学生时代,他和陆藏之的学生时代,就要结束了,在二十一天后。
      哪有人能一直勇往直前啊。
      身旁的人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脸埋进手臂,手指自然蜷曲。
      陈芒也趴着,伸向那边的手,刚好能触到陆藏之指尖。于是他也把下巴埋进臂弯,然后趁陆藏之睡着,偷偷勾他的指尖,有一搭,没一搭。捏住。
      好像这样就能留住些什么。
      一旦分别,就是四年。他好像觉得自己也没那么想高考了,他居然想把这时光倒回到两人相识的时候,想将这酸涩又甘甜的日子重新来过。他还记得开学那天,陆藏之站在保险柜旁边发手机的样子,白净,干练,风度翩翩。哦,他从那个时候起就会逢人便笑了,虚假的东西。

      叮铃铃——
      午休铃结束,陈芒猛地抽回手,再扭过头,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醒醒。”陆藏之的声音沉沉的。下一秒,后颈被人捏住,拎起来——!
      “啊疼疼疼。”他坐起身揉着眼睛,“醒了。”
      “嗯。”陆藏之把一盒牛奶放到他桌上。
      陈芒面无表情:“午饭吃饱了喝不下了……”
      “所以等你睡醒了才拿给你。喝了。”
      “你他……算了。”
      陈芒破天荒地把脏话咽了回去,插上吸管开始喝牛奶,那表情好像别人欠他几百万一样。
      “慢点喝。”
      “你事儿真多。”

      .
      “杜宾,杜宾?”
      晚上,陈芒本来坐在床边背单词,突然注意到小黑猫弓着腰抻着脖子咔咔咳了两声,立马放下书,“杜宾?”
      “它怎么了?”陆藏之做着卷子,朝这边看过来。
      陈芒面色凝重:“不知道,像在干呕。是不是肠胃不好或者感染什么病菌了?”
      “它这两天好像确实……不是很精神。”
      “去医院。”他直接站起来,抱着猫就去找猫包。
      陆藏之也跟着起来:“这么严重?”
      “二七就是吐了两三天到医院直接病危了。不管怎么样先去查一下吧。”
      “好。”

      陆藏之直接叫了辆车,两人一路风驰电掣到达宠物医院。
      从夜色里踏入玻璃门,屋内灯光明亮温暖,还有一只小鹦鹉飞来飞去。粉色护士服的小姐姐坐在前台朝他们打招呼:“带着咱家宝贝过来一下~它叫什么名字?”
      两个少年匆匆忙忙的。
      “他叫,叫……”陈芒突然觉得有点叫不出口。
      陆藏之只好代劳:“杜宾。”
      小姐姐笑了:“好,杜宾。它是什么症状?”
      陆藏之把猫包打开给她看:“这几天不太精神,今天还干呕咳嗽来着,担心它生病。”
      “好的~”小姐姐噼里啪啦开始敲键盘,“来,咱们挂一下号,然后带着宝贝去1诊室找大夫。”
      付款成功。
      两人又抱着猫去了诊室。
      桌子后面,一个和蔼老头坐在那里。“来,放下让我看看,它什么症状?”
      陆藏之:“蔫儿了几天,今天咳嗽干呕。”
      “噢……”老头简单检查了一下猫猫,“没什么大问题啊,没吐吧?”
      “没吐,就是咳。”
      “不像猫瘟。是不是猫粮太单调了,小家伙单纯嘴刁脾气大。”
      陈芒:“不用做检查吗?验个血什么的?”
      “啊……想做也可以做,不过不像有什么问题。”
      陆藏之:“那做一个吧。”
      老头:“行。那咱们外头缴费,小家伙交给我。”

      两人穿过走廊,陈芒小声问:“检查费很贵的,还要做吗?”
      陆藏之当然知道,他只是不想陈芒担心。“做一个吧,查出来没事皆大欢喜,查出来有病尽早就医。”
      再一次,付款成功。

      诊室里,两个护士摁住小黑猫的前后爪,老头在小猫后腿上涂了涂碘伏,然后拿起针管,贴着皮肤——扎了进去。片刻后,深红色血液顺着透明软管汩汩流出,流进采样管。
      这个过程里,陆藏之坐在一旁盯着盯着,手心忽然开始冒汗。他微微蹙眉。
      遭了。
      他的心率在上升,他能听到胸腔里心脏的起搏。他的血液在涌动,就像这只小猫的血液。
      涌动,流出,它会跳动,它来自鲜活的器官,也本该供往鲜活的器官。
      这只猫多么小,弱小,可以被人一只手掐住,掐死。它的颈动脉会在你指缝里跳。

      “好了。”老头说。

      瞬间,视野拉回到诊室,针管被拔出,杜宾很不高兴地冲两人呲着牙。那脸上写满了:你妈的!你妈的!老子没病,还给了我一针!
      老头把贴纸在血液样品上贴好,说:“等一会儿吧,等会儿就出结果了。”
      陆藏之点点头。
      “你怎么了?”陈芒拧眉注视着他。
      陆藏之又摇摇头。“没事。”他说。但是嗓子哑得可怕。
      陈芒直接伸手摸他颈侧,“你很热。”
      “……我知道。我只是有点热。”
      “你到底哪不舒服?”
      “我很好,没有不舒服。我只是……有点热。”
      “你……”
      “陈芒。”陆藏之打断他,“你能不能去帮我买瓶冰水。”
      “……能。”
      临走前,陈芒扭头看了他一眼。不正常,但是看不出哪不正常。
      “……”
      走了。

      四下无人。
      陆藏之注意到垃圾桶里的针管,移不开眼。他真的很想把它捡起来,插·进自己血管里。他真的很想。他只是想看针管插·进肌肤,看血从血管流出。
      但他定定地坐住了没有动。他撸起袖子,用拇指狠狠掐着手臂,掐死血管的位置,掐出一个个月牙,死命地掐,皮肤深陷。
      而那种刺痛无法阻止他。
      为什么不见血呢?为什么还不见血呢!
      他的视线左右纷飞,试图能寻觅到什么可供发泄的物件,最终毫无收获,干脆抬手,拽住一根头发,使劲——
      刺痛,很脆又很轻的一声。拔掉。
      再拽住一根——
      刺痛,拔掉。
      为什么拔掉一根头发只有这么一点点疼痛。

      等陈芒回来的时候,陆藏之正端坐在凳子上,长袖遮到手腕。
      “给。”
      冰矿泉水。
      “谢谢。”陆藏之接过,象征性喝了两口。
      正好,那个和蔼老头回来了,一边在打印机咔咔打单子,一边说:“行啦,结果挺好的,没病。拿上,回家吧。”

      .
      到家以后,陆藏之把钥匙往桌上一扔,开灯,换鞋。“你先洗吧。”
      “还洗一遍?好吧,毕竟出去一趟。”陈芒不疑有他,脱外套进浴室了。小猫从猫包里蹦出来,去找食吃了。
      陆藏之快步来到厨房,抽出菜刀冲洗一番,撸起袖子,刚要一刀抹下去!
      小臂上的两道疤,扎进他眼底。
      明晃晃的。
      他想起来陈芒为了这两道疤,趁他洗澡闯进浴室,他想起陈芒拽着他的头发骂他傻逼。
      “……”
      唉。
      天马上就热了,长袖很快就遮不住。如果被陈芒看到,恐怕又要惹他发火。
      算了。

      陈芒洗完,他洗。
      把水温调到最低,冰凉的液体从头顶浇下,心脏猛地一提,肌肉不自觉颤栗。就这样淋了好久的凉水,关掉水龙头,浑身都冒着冷气,肌肤冷白。
      他草草擦干,回了卧室。
      可没想到的是,一推开门,就看见陈芒又在他床上睡着了,怀里还抱着萨摩。
      陆藏之笑了。那就一起睡吧。

      关灯,上床。

      他紧紧搂着陈芒,搂着属于自己的一部分,搂着他的心脏,他的齿轮,搂得格外紧。他的手掌可以轻抚少年的腰腹,可以攀上少年的心口,触摸他的心跳。
      我的,我的。

      “幸好有你,还好有你。”

      他的心率降下来与陈芒同频,逐渐安然睡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7章 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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