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妄想》小舟遥遥

2、chapter02

　　[chapter02]

　　应酬记者，谢青颐自有一套技巧。

　　既然嘉姐叫她别管“泼面事件”，她就权当没这件事，就算有看不懂脸色的记者死缠烂打，问了一遍又一遍，谢青颐也保持着女明星该有的优雅姿态——
　　面上笑意轻柔，心里默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应付完记者，谢青颐正式步入红毯。

　　红毯全程直播，是以当那道烟紫色婀娜身影出现在画面里，屏幕霎时涌入一大堆弹幕：
　　「啊啊啊啊啊啊啊月亮宝贝！太美了太美了，美到语无伦次！」
　　「油画里走出的小公主，绝绝子！」
　　「妹妹颜值真的绝了，一出来我的屏幕都发光了！」
　　「长得漂亮又怎样，人品差的一批，基本艺德都没有，粉这种人，你们瞎了眼吧。」
　　「月亮婊滚出娱乐圈X10086」

　　屏幕很快被粉丝和黑子的弹幕大战给淹没，不黑不粉的路人们：“……”
　　就无语。

　　签字墙前，谢青颐配合媒体镜头，摆了好几个pose，每个角度的表情管理都十分完美。

　　拍好照，签完名，她转身便往会场走去。

　　望着那道离去的纤细背影，现场媒体都忍不住议论：“还别说，谢青颐心态是真的好。”
　　“是啊，黑热搜还挂着呢，她却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我看她是天生吃这口饭的。”
　　“对，你们看我刚拍的这些照片，啧啧，都不用修图，随便拍都好看。”

　　议论两句，媒体们又连忙举起镜头对准下一位明星。

　　**

　　晚宴现场已经亮起璀璨明亮的灯光，暖橘色调的花束和翠绿的草木错落有致地点缀着宽敞广阔的会场，高端大气上档次，又不会显得太过奢靡铺张，怎么说这场晚会的主题是慈善。

　　现场已到了不少人，衣香鬓影，西装革履，手执酒杯，皆是体面斯文，光鲜亮丽。

　　从服务员手中托盘拿过一杯香槟，谢青颐缓步走向自己的席位，路上见到认识的圈内人，或颔首微笑，或止步寒暄两句。

　　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类似这种宴会就参加了无数回，见过的商界名流、政界要员、文艺泰斗等更是不知凡几。
　　十八岁那年，还曾受邀参加名门贵族齐聚的克利翁名媛舞会。她的舞伴是Y国公爵之子，一位蓝色眼睛的英俊青年，舞会结束后想和她进一步发展，她婉拒了。
　　毕竟小伙子现在挺帅，发际线却已初现颓唐之势，她可不能接受自己的男朋友英年秃顶。

　　思绪不知不觉飘远，直到同桌的女演员徐佩佩突然cue她：“青颐，你看那边。”

　　谢青颐回神，顺着徐佩佩所指方向看去。

　　只见紫色鸢尾花装饰的鲜花拱门之下，两男一女聊得火热。

　　那身着粉色小礼服的年轻女人，正是和谢青颐并称四小花旦之一的林梦瑶。

　　娱乐圈的同期小花之间免不了资源倾轧，再加上林梦瑶一直是“温柔善良、平易近人”的邻家少女人设，比谢青颐“蛇蝎心肠的恶女”人设口碑好多了，两人的流量和热度一直不分上下。
　　而且也不清楚是林梦瑶团队有意操纵，还是林梦瑶的粉丝都是人形KY精，但凡有谢青颐名字出现的地方，下面必定会提到林梦瑶，并来个极限拉踩。

　　“那个啤酒肚是她爸？”
　　谢青颐淡淡瞥了眼那边三人，随口问了句。

　　“怎么会是她爸。”徐佩佩心里无语，忽然又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某种意义上也算吧，sugar daddy也是daddy嘛。”

　　谢青颐啧了声，没多说。

　　徐佩佩觑着她的脸色，补充道：“金主爸爸都带她去见牧导了，要是能拿下《月满西楼》的女主之位，这一波她不亏的。”

　　谢青颐挑眉，又往那不远处看去，目光落在那个背对着她的男人：“那是牧金川？”

　　“对啊，不然我叫你看什么？”徐佩佩看着少女莹白的侧颜：“你不会不认识牧导吧？”

　　“见过照片。”
　　但他现在拿个后脑勺对着她，她又没有透视眼，鬼才认得出。

　　“我看他们聊了蛮久的，这女主之位不会真的给林梦瑶吧？她要是拿下这个角色，你怕是要输她一头了……”徐佩佩一副替她惋惜担忧的口吻。

　　谢青颐不冷不淡地乜了她一眼。

　　这个徐佩佩和她关系算不上好，没准心里也看不上自己的做派。
　　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徐佩佩和林梦瑶有旧怨，自然巴不得林梦瑶资源被抢走，事事不如意。

　　忽然，谢青颐理了下裙摆，站起身来。

　　徐佩佩微诧：“青颐，你去哪啊？”
　　谢青颐回望她：“去跟牧导打个招呼。”

　　“啊？林梦瑶还在那呢，你现在过去，不太好吧？”

　　“你刚才跟我说那么一堆，不就是希望我过去么。”

　　徐佩佩神色有些僵硬：“………”
　　谢青颐：“哦，看样子是我误会你了，那我就不过去了？”
　　徐佩佩表情更僵：“……”

　　瞧着她这表情变幻，谢青颐噗嗤笑出声，那双妩媚的杏眼浮现一丝恶作剧般的顽劣：“你可真有意思。”
　　长指理了理耳侧的一绺碎发，她嗓音轻柔：“我本来就要找牧导。至于你那点小心思，唔，挺可爱。”

　　可爱？
　　徐佩佩愣怔，脑子有点转不过弯。
　　等后知后觉意识到她可能是说自己“蠢得可爱”，那道婀娜身影已然执着酒杯，纤步款款朝那片鸢尾花走去。

　　-

　　“牧导，你好。”

　　一道清甜嗓音突兀地插入对话里，牧金川、林梦瑶以及那大腹便便的王总，一齐循声看去。
　　见到来人，三人眼底都划过一抹惊艳。

　　“我是谢青颐。”
　　年轻少女落落大方地走上前，漆黑眼瞳目的明确地看向那浅灰色休闲西装、头戴格纹画家帽的中年男人，伸出手来：“久仰牧导大名，初次见面，还请多指教。”

　　牧金川打量着眼前这抹明艳身影，短暂的社交性握手：“我也久仰谢小姐的大名。”

　　松开手，谢青颐微笑：“我在外的名声不算太好，牧导可不要被外面那些不实报道给蒙蔽了，其实我这个人挺不错的。”

　　牧金川平日见到的女演员们，或是谦逊，或是对他带着几分讨好，就算有不卑不亢的，那都是有实绩的影后视后级别的一线演员，倒是头一次见到个年轻女明星这么不客气，上来就自夸。

　　见到牧导露出兴趣，一旁被无视的林梦瑶忍不住开腔：“青颐，好巧啊。”
　　谢青颐这才朝那两人投去一眼，皮笑肉不笑：“嗯，巧。”

　　林梦瑶又介绍：“这位是云梦影视的王总。”

　　谢青颐掀眸看了一眼，而后飞快挪开视线：“王总好。”
　　近距离看到这个王总的长相，简直是对自己视网膜的摧残。
　　她真是佩服林梦瑶的心理承受能力，这都能下得去嘴？

　　“谢小姐，你好你好，哎呀，你本人长的比电视上还要漂亮啊。”
　　林梦瑶虽美，但与谢青颐一比，简直就是清水白菜，寡淡无味。

　　王总那黏黏糊糊的注视让谢青颐很是不适，这要放寻常，早就甩脸走人，但这会儿牧金川还在眼前，也只能忍一忍脾气。

　　她懒得搭理那王总，直接朝牧金川开门见山：“牧导，我听说你正在筹备新电影《月满西楼》，男主半年前就定下了，女主角却至今未定……”
　　顿了顿，她往后退了一步，好叫牧金川看清她全貌：“你看我怎么样？”

　　牧金川眉心微动，视线扫过眼前之人。
　　不可否认，她的身段和脸蛋都美到无可挑剔，就是周身那股矜傲张扬的气质，与他电影里的女主角大相径庭。

　　“谢小姐说话爽快，那我也不绕弯子。你的外形条件很好，但气质与我心目中的女主不符。而且……”牧金川看向她：“我用不惯太有个性的演员，调/教起来太费劲。”
　　太有个性，指隔三差五上黑热搜，屡屡被爆耍大牌，甚至这会儿，她泼面打人的新闻还挂在热搜上呢。

　　谢青颐也听出他话中深意，黑眸轻转，缓声道：“娱乐圈的黑料真真假假，我的脾气嘛……的确不算太好，但您放心，我不是那种无事生非的人，更不是法制咖。而且你尽可以去打听打听，只要导演喊了action，我演戏半点不带含糊的。牧导要是用我，我绝不会叫你的钱白花。”

　　她这一番发言，叫牧金川有些乐了：“谢小姐未免也太自信？”

　　“我看过这个本子，很喜欢，也有把握能演好。”
　　谢青颐弯眸：“既然决定进军大荧幕，我肯定是想拿个好本子，遇上个好导演，一举冲击多个奖项的。我有这个自信，难道牧导没有？”

　　她说这话时，乌黑的瞳眸一错不错凝视着牧金川，那双漂亮的眼眸里盛满与生俱来的自信，以及不加掩饰的野心。

　　牧金川呼吸有短暂的屏住。
　　某一瞬间他觉得她不应该是个女演员，这气场都能去竞选M国市长了。

　　一旁的林梦瑶心里也有些慌了，这谢青颐是上了什么成功学鸡汤课吗？这些话她怎么说得出口！不觉得尴尬吗！

　　王总被个小女明星冷落了，心里本就有些不爽，现下见牧金川一副即将被洗脑成功的神色，不由重重咳了声：“牧导，关于电影的投资，咱们再仔细聊聊？”

　　牧金川回过神，心底也有些懊恼奇怪，自己竟然会被个二十岁小女孩的目光给震撼到？真是见了鬼。

　　“谢小姐，导演呢，自然有导演的考量。但拍戏嘛，资金也是很重要的。”
　　王总笑着，脸上的肉挤在一起：“有句话叫做，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懂的吧？”

　　谢青颐：“……”
　　原来是资方？林梦瑶这波钓鱼很精准。

　　就在她分神时，背后蓦得响起一道声音：“谢小姐。”

　　谢青颐回首，看到来人，柳眉一挑：“赵秘书？”

　　一袭商务西装的赵秘书颔首，态度很是恭谨：“老板请您楼上一叙。”

　　谢青颐眸露诧异，蒋骁也来了？

　　下一秒，她想起聊天时，他回复的那个“好”。
　　所以不是假意敷衍，他是真的能帮她吹手？

　　“嗯，知道了。”
　　她朝赵秘书略一颔首，扭身对牧金川道：“牧导，我先过去，期待收到你的试镜通知。”

　　说完，她稍拎着裙摆，随赵秘书往二层去。

　　若说一层的宾客非富即贵，那二层包厢便是极富极贵的大人物。

　　“怪不得这小妮子说话拽得二五八万的，原来是攀上更高的枝了。”王总从惊诧中回过神，不禁冷嘲：“哼，小情妇拽个什么劲儿。”

　　一旁的林梦瑶闻言，手指捏紧，脸上一道红一道白，索性低头缄默。

　　牧金川却是紧紧望着那一前一后离去的两道背影，心头惊疑不定。

　　如果他没认错，刚才那位秘书，好像是京市金融大佬蒋骁身边的人。
　　看那秘书对谢青颐毕恭毕敬的模样，难道她背后是有蒋骁当靠山？

　　要命，那位可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手段狠辣！
　　牧金川咽了下口水，惶惶思考着刚才有没有哪句话冒犯了大佬的小情人。

　　**

　　二楼，装潢典雅包厢门前。

　　赵秘书停下脚步：“小姐请。”
　　谢青颐淡淡嗯了声，只是推门之前，手指在半空顿了顿：“赵秘书，我的妆容还好吧？”
　　赵秘书微怔，飞快看了一眼就低下头：“小姐一直光彩照人。”
　　谢青颐勾唇：“还是你会说话。”

　　细脚高跟鞋敲击在实木地板上发出噔噔噔的响，她推门而入，环顾四周。

　　包厢内古色古香，成套的红木雕花座椅，檀香袅袅的鎏金仿古兽形炉、苏绣青绿山水的云母屏风，以及那一袭站在雕花窗棂旁，安静鉴赏墙上那副秋荷寒鸦图的修长身影。

　　听到脚步声，身着黑色衬衣的男人缓缓侧身。

　　下一刻，就见那娇美明媚的少女拎着裙摆，笑意粲然地朝他跑来：“哥哥，真的是你呀！”

　　只差半尺，她便能扑到他怀中。

　　而这半尺距离，是蒋骁的手掌按住她的肩，生生隔开。

　　鼻间萦绕着男人身上的淡香，橡树苔和麝香带出的木质尾调，混杂着苦艾的清冷。

　　闻到味，却碰不着，谢青颐微仰起脸，眉心轻蹙：“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