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池沼》蛀牙四颗

2、第二章

　　阳光撒进房间里，何佩嬗还在床上躺着，她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继续埋在被子里，星期六，多么美好的一天啊。

　　不用早起，也不用面对傻逼上司，她翻了个身，抓起枕边的手机，叮咚，一条消息弹出来，仔细一看名字，何佩嬗不由嘴角上扬。

　　[不吃菠菜]:忘记给你看黑糖的照片了。

　　[不吃菠菜]:照片.jpg
　　[不吃菠菜]:照片.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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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口气发了九张，何佩嬗按捺住想立马回消息的心，挨个点开照片看，黑猫是真的有点黑，拍照人的技术不好，就连猫的脸都拍不太清楚，她只在一张照片上看清楚了黑糖的长相。

　　即使照片拍得如此糟糕，何佩嬗也快被照片里的猫给可爱化了，她快速地打字回复。

　　[咖啡救我狗命]:太可爱了吧！！

　　[咖啡救我狗命]:好想摸摸摸摸。

　　她发完消息过了几分钟对面还是没有回复，何佩嬗又点开照片看，最后保存下最清晰的那张，返回页面时，莫郁回消息了。

　　[不吃菠菜]:它总是乱动，拍不了清晰的照片，还要咬人。

　　[不吃菠菜]:小狗蹲墙角.jpg

　　表情包也好可爱，何佩嬗顺手保存了。

　　[咖啡救我狗命]:哈哈哈哈。

　　[咖啡救我狗命]:对了，你身体还好吧？

　　[不吃菠菜]:还好呀，但是为了预防感冒，要吃点感冒药。

　　[不吃菠菜]:你也记得吃。

　　[不吃菠菜]:感谢.jpg

　　[咖啡救我狗命]:再也不敢野游了吧？

　　[不吃菠菜]:瑟瑟发抖.jpg

　　何佩嬗是不信有人真的会大晚上游泳的，但现在她还不能问莫郁为什么，说不定再过一段时间，她可以知道。

　　何佩嬗听到客房里有动静，除了她拥有钥匙的就只有爷爷，她有点惊讶，爷爷从不打招呼就来家里的。

　　她从床上爬起来套了件外套，把手机揣进兜里，头发乱糟糟的。

　　“佩嬗，你起来了吗？”爷爷呼喊道。

　　“马上就来。”

　　何佩嬗梳了下头发，从房间里出来，留着白胡子的老头背手站在客厅，转头见何佩嬗来了，面色微沉。

　　“都十点了还不起床。”何厚菱中气十足地说，“不吃早饭对身体不好。”

　　七十多的老头精神气十足，腰背挺直，身高还比何佩嬗高，何佩嬗咸鱼般的灵魂仿佛被光照耀，不由自惭形秽。

　　“睡过去不会影响啦，跟中午饭一起吃还省一顿饭钱。”

　　何厚菱对她的行为很不赞同，胡子一挑:“你这是糟蹋自己的身体。”

　　“早糟蹋了，从我上班的那一刻开始。”何佩嬗给自己接了杯水，润了润嗓子，看见老头胡子动动又要说教，赶忙问:“爷爷，你今天竟然招呼都不打就过来了，难道是有急事？”

　　“没有。”

　　何厚菱斩钉截铁地否决，吹胡子瞪眼地说:“难道我不能过来了？”

　　“当然可以啊，只是觉得有点突然而已。”何佩嬗回答道，“平时你都是提前一天通知的，我记得这是你的‘铁律’吧？”

　　在她的认知里，何厚菱就没有早来过一次，对事事都要严谨有序。

　　“别乱扯了。”何厚菱瞪了她一眼，“我看你是欠收拾。”

　　何佩嬗无奈耸肩，撕开外包装把面包塞进嘴里，不知道爷爷被谁惹了，脾气差了不少。

　　“房东给我打电话说要检查房间隐患。”

　　何厚菱说:“你赶紧去洗漱，等会检查人员就要来了。”

　　“也太突然了吧？！”何佩嬗愣住了，嚼到一半的面包堵在嘴里，说话含含糊糊地，“上周才查过水电诶？”

　　“不一样。”

　　何厚菱催促道:“你懂什么，又不是只要检查水电，快去洗漱，头发像个鸡窝似的，别让人笑话你。”

　　何佩嬗赶忙吞下面包，跑进厕所，刷牙洗脸动作飞快，不过三分钟搞定，等她出来时，大门被打开了，好几个人提着箱子走进客厅，一时间小小的客厅变得拥挤起来。

　　“这么快……”何佩嬗小声嘀咕着，安静地走到何厚菱身边，看着穿着打扮格外专业的人在房间里各种上下摸索，也不知道在检查些什么，何佩嬗担心他们碰到隐私物品，但何厚菱在身边，她也不敢吱声。

　　“他们到底在检查啥啊？”

　　“可能危险的东西。”何厚菱老神在在，“你没有带什么危险的东西回来吧？”

　　“怎么可能。”

　　何佩嬗努努嘴，爷爷这么说搞得她好像很不安分似的，她平时哪有空闲时间稀奇古怪的东西啊，太多虑了，她担忧地看着几人走来走去，但索性也没有碰重要东西，拿任何东西都轻手轻脚，才勉强放心。

　　检查完了，其中一人来到他们面前，严肃地说:“一切正常，我们先走了，下次再见。”

　　“啊……拜拜。”何佩嬗挥手。

　　一行人安安静静地离开了，何佩嬗松了口气，转向依旧表情严肃的老头，“你看到啦，没事。”

　　何厚菱打量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自己孙女身上，见她又拿起面包啃，吃得腮帮子鼓起，像个饿死鬼，老头叹了口气:“迟早要吃大亏。”

　　“？”何佩嬗不解。

　　但何厚菱不给她反驳的机会，背着手走了。

　　“不吃午饭吗？”何佩嬗喊道。

　　“气饱了。”

　　只听砰的一声，老头中气十足的声音被关在门外。

　　何佩嬗遂瘫倒在沙发上，懒散地掏出揣在兜里的手机，盯了聊天页面半晌，她自认为聊天能力贫瘠，生怕对方失去聊天的欲望，最后啪嗒啪嗒打上一行字。

　　[咖啡救我狗命]:黑糖太可爱了，拜托以后请让我云吸。

　　[咖啡救我狗命]:猫猫头流泪.jpg

　　[不吃菠菜]:当然可以啦，我拍照技术差，你别嫌弃好了。

　　[咖啡救我狗命]:怎么会。点赞.jpg

　　对面不再回复，何佩嬗翻了几遍聊天记录，心越来越痒，不找个人倒垃圾是不行了，她点开好友的头像，噼里啪啦地开始骚扰起来，脸上乐开了花。

　　何佩嬗高兴着，何厚菱却高兴不起来。

　　老头手指轻点扶手，思绪万千，另一手不停地转动木珠，等房间里的人停手，他转动木珠的动作也停下。

　　高大的男人单手提着莫郁的衣领把他丢到何厚菱对面，青年依靠在木椅上，脸上带伤，他轻轻碰了一下，痛得倒吸气。

　　“这位小哥练过吧，拳头好重。”

　　男人不应答，双手背在伸手，等着何厚菱发话。

　　“你在龚珉尧那惹了麻烦，转头就来我这儿惹事。我很好奇，到底是谁给你勇气。”

　　何厚菱面色不善，不怒自威，如同被激怒的狮子，只要稍错一步就会大难临头，和在何佩嬗面前是截然不同的两副面孔，莫郁摆出示弱的表情，但带动脸上的伤，又疼得倒吸凉气。

　　“我遇到何小姐完全就是意外。谁都不知道您有一位有可爱的孙女，我一无名小卒怎么可能知道呢，一切都是误会……”

　　何厚菱冷哼一声，不信他的胡言乱语:“龚珉尧给我打了电话，他是不知道，但你肯定知道，我向来做事保守稳当，但也知道有这么一天，说吧，你想要做什么。”

　　莫郁歪歪扭扭地坐上椅子，黑色外套上沾了灰，很明显，他顺手拍去灰尘，语音温和:“要是说了的话，您就会立马下令给旁边的小哥让他开枪吧？”

　　何厚菱抬手:“小武，把枪拿出来。”

　　傅武毫无表情地卸了枪，一把零件整齐地摆放在两人面前的桌子上，桌子也是黑色，看上去像融在了一起，冷冰冰的。

　　“如果我想解决掉你，不用他出手。”何厚菱说。

　　“当然，您的名声如雷贯耳，听闻十几年前只有您在那场袭击里活了下来，赤手空拳打死了劫匪。”

　　莫郁鼓掌，稀稀拉拉的掌声让何厚菱皱紧眉头，“对了……您放弃找幕后黑手了吗？”

　　傅武紧紧握住拳头，手臂上青筋突起，深黑色的眼睛一瞬不移地盯着莫郁，似乎要他看穿。

　　“你想要什么。”何厚菱缓缓说。

　　“我只是想借您的手让龚珉尧忌惮而已，要不然他就要让我沉水泥了。”

　　何厚菱转动手里的佛珠，闭目凝神，细小的声响惊动桌上水杯底部的气泡，它们纷纷涌上水面无声地破裂。

　　“我还没从来没听说过道上多了你这号人物，莫郁，是你的真名？”

　　“如假包换。”莫郁笑着说，“您放心地查。”

　　“如果你是为了躲避龚珉尧，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地挖出我孙女的信息，藏好你的心里的小九九，这顿打就当做是给你的教训了。”

　　“离佩嬗远点的，不管你还向多少人暴露了她的存在，如果再让我知道你利用她，我不会让你轻松地离开。”

　　何厚菱摆手:“送客。”

　　傅武用黑布蒙住莫郁的眼睛，一把抓起他的衣领，拖着人出去了，何厚菱目光幽幽地看向窗外，有白光一闪而过，他叹气，预感到坏事即将发生。

　　莫郁被傅武提着，他比傅武矮了个十几厘米，傅武身高超过一米九，轻轻松松地提着他走，莫郁走得踉踉跄跄，眼前一片漆黑也不知道自己走到哪里了，傅武把人塞进车里，司机不用招呼自动发车。

　　一时间车里安静无比，莫郁抬手摸了摸额头，不知道淤青没有，傅武冷不丁令地说:“不要动。”

　　“很痛诶，你下手真的很重，不会是拳击手吧？”莫郁头靠着车座，懒洋洋地说，“感觉一拳可以打死一只牛了。”

　　“你最好闭上你的嘴。”傅武不想跟他扯皮。

　　“抱歉抱歉，我安静不下来，况且现在还什么都看不见，不说几句心里憋得慌，这路好长啊，转了七个弯了，头好晕。”

　　莫郁一个人说个不停:“你的肌肉是咋练的？我的肚子现在都还在痛，肯定乌了，你还踹了我几脚，更痛了，如果我没用手挡着的话可能就要变成内出血，我的手也好痛，幸好没骨折。”

　　“你想再体验一次吗？”傅武冷酷地说。

　　“不想。”

　　莫郁终于安静了，但也没能安静多久，他歪了歪脖子，昂着头呼了口气:“等会儿，我车的时候，你不会真的下死手吧？”

　　“你看上去像要我把脖子捏断一样。”

　　明明眼睛被蒙住，傅武却能感觉到如同实质般的视线，他眉心紧皱，简直可以夹死苍蝇，莫郁的行为做事是他最讨厌的一类，狡诈、敏锐且不知天高地厚。

　　“既然贪生怕死，你就不该把手伸向何小姐。”他说。

　　“在危机时刻委曲求全也是一种智慧。”莫郁勾起唇角，“我以为你会知道这个道理。”

　　“有些人为了活下去，什么都可以做。”

　　傅武敛眸，语气愈发冰冷:“话越多死得越快。”

　　莫郁抬起手佯装拉链，这时车停了，傅武直接把莫郁丢了出去，让他摔了扑爬，车轰轰烈烈地开走了，只剩下地上瘫倒的男人。

　　莫郁扯下眼罩，拍了拍身上的灰，遥望车离开的方向，轿车转进车流后消失。

　　他从兜里掏出口罩戴上，穿过巷子走进人群，双手插兜埋头避免被行人看出异样，实际上他全身都痛得不行，每一次呼吸都有阵痛感，这次他有了实打实的“活着”的感觉。

　　越痛，就越能感到生命的分量。

　　等转进一个小巷后，莫郁掏出手机，数十条消息跃然出现。

　　未知用户:这根本就不是普通任务！

　　[咖啡救我狗命]:看这个视频。
　　[咖啡救我狗命]:（分享链接）
　　[咖啡救我狗命]:这只猫好像黑糖呀。

　　[邹波彦]:晚饭我下班给你带回来，想吃什么？
　　[邹波彦]:在忙吗？看到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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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厚菱的确有手段，这么快就解决了雇佣兵，现在应该正在调查他的信息吧。

　　莫郁将电话卡抽出来掰断，顺手一起把手机一起丢进垃圾桶，做完这一切，他靠着墙壁点了只烟，吸了口，像叹气般吐出烟圈，阳光照亮了他对面的墙，闪烁的灰尘起起伏伏。

　　“喵呜。”

　　一只猫路过，好奇地打量面前的男人，莫郁友好地对它笑了笑，伤痛把微笑变成扭曲的表情，猫不出意外地被吓跑了。

　　“有这么吓人吗？”他嘀咕着掏出另一个手机。

　　[不吃菠菜]:我要吃卤肉饭，加两个蛋！

　　只过了一分钟，对面便回复了。
　　[邹波彦]:好。

　　他将手机揣回兜里，哼着歌迈出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