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木萧萧》大耷

18、打架

　　我的寝室就在食堂旁边。
　　中午吃饭的，所有人都听到了哐当一声，我几乎不用去看就猜到了是我的房门又被砸了。
　　李师傅出去了一下，回来的时候看了我一眼，我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我也只能这样。几个男老师窃笑着进来了，看到我的时候表情稍有些不自然。
　　不过瞬间便装着若无其事了。
　　不少女老师在偷偷打量我，关注我的反应。我什么反应都没有，吃了饭就进寝室了，跟这个门没有被砸一样。

　　特写：被砸烂的门。

　　等所有人都离开食堂的时候，我进了食堂。
　　“就他们几个干的，”李师傅说，“肖老师有个书包，书包里装了个很大的刚石头，他砸的，砸了就在笑。”
　　李师傅说，“这个书包他随时都带在身边的。”
　　我想了一下说：“他最恨我？”
　　“可能是，学校有个郑老师，教物理的，长得乖巧可爱，他一直在追她，但郑老师一直没有答应，他可能觉得你来了，对他威胁最大。”
　　我努力回想了一下，这些女老师中谁乖巧可爱。结果还是想不起来，关键是大家虽然是同事，但你上你的课，我上我的课，上完就走了，大家没有打交道呀。更何况在吴校长故意的安排下，我又把好些人都给得罪了，人家更不理我，我哪里知道谁是郑老师呀。
　　“小亮呀，你准备怎么办？”
　　我没有回答。
　　“小亮，在这些地方不要一味隐忍呀。有些时候该吵架就吵架，该打架就打架，怕个屁，不然有些人觉得你好欺负。”
　　我点点头。
　　当天下午上活动课的时候，我凭着记忆，把被罚站的学生，被打骂的学生，被骂成娼妇等的学生留了下来。后面几天，放学后，我天天都在接待家长。
　　周六中午吃饭的时候，看到几个男老师在窃笑，当我进来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眼光在看我，平时这些老师都当我不存在的，今天确实异样。
　　我和往常一样，一个人在一个角落静静吃饭。没有人打招呼，我也等于谁都没有看见。刚走出食堂，身后几个男老师就是一阵狂笑。一进寝室我就明白了，我的寝室里被人扔了大便，竟然还有蛆虫在满屋子爬，真的让人恶心极了。

　　特写：寝室里恶臭的大便。

　　我呆站着，心里当然有怒火，但也不急，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吧。
　　吃完饭，有女老师破天荒地竟然伸头来看我寝室，其实可能是想看看我有什么反应，我能有什么反应？和往常一样看书背英语单词。
　　李师傅来了，说要帮我打扫，我说不用，我说李师傅有事请你帮个忙。下午放学的时候，我趁没有人注意的时候对肖老师等人说：
　　“你们几个留一下，咱们谈一谈。”
　　等学生和老师都走了后，我喊李师傅关上了学校大门。我面对四个人站着，我一边在手上缠上抹布，一边说：“如果你们四个人一起上，那么今天我肯定用扁担，动刀子，今天肯定就会死人。如果你们讲点规矩，一个一个地上，我就赤手空拳跟你们打一架，打完架，我们再来说话。”

　　镜头一：空地上，我和四个老师对峙着。

　　我非常平静地望着他们，四个老师互相看了一眼。这时李师傅站了出来。
　　“各位都是老师，还是讲点规矩，如果你们四个要群殴东方老师，我姓李的马上进厨房拿菜刀，我跟东方老师站在一起，你们不怕死就来试试。”李师傅威风凌凌地看着四人。
　　肖老师先上前一步，其余三人退下了。
　　肖老师把书包放了下来，拿在手上，他觉得只要有了这个东西肯定赢了。
　　“动手吧，肖老师。我看你没有刚石头绝对不敢动手，你就是个胆小鬼！”
　　肖老师被我激怒了，发疯一般用书包向我砸来，他用力很猛，一旦砸到绝对非死即伤。我暗自惊心，多大的仇恨呀，一定要把人置于死地？我心里升腾起怒火，当然行动上也极其迅速，我不停地躲闪着，样子很狼狈。但我有信心，我断定他不敢把手上的利器扔掉，比如砸向我，趁机将我扑到，如果那样我会很麻烦。但他不敢丢掉利器，我就有胜算，他拼命的挥舞着，因为用力过猛，身子就在倾斜，我退出十几米，他向我追打过来。我再次躲闪了，就在我们侧身相对的时候，因为用力甩动刚石头，他不能马上转身面对我，正面攻击我，我就趁机，一步冲了上去，对着他的面部打了几拳。我是对着他的鼻梁打过去的，我知道我的机会就只有一次，如果让对方能够反击的话，我的麻烦会很大。我没有留情，我读大学的时候，我们寝室的几个人做了个沙袋，全寝室的人没有事的时候都可以练。我每天一般都打个几十分钟，早中晚各十几分钟，我知道我的拳头还是比较有力量的。肖老师鼻梁出血了，眼泪也流了出来，那一定很痛。我不会给他机会发狂，我一把夺过了他的书包。
　　“还打吗？”
　　“不打了。”
　　“我们以前认识吗？”
　　“不认识。”
　　“我们之间有深仇大恨吗？”
　　“没有。”
　　“我东方亮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吗？”
　　“没有。”
　　我转向其他三人，甩了甩手上的书包，很沉，起码有十几斤。
　　肖老师，你可够狠呀。
　　“你们要打吗？”
　　三人面面相觑，最后就看向血流满面的肖老师，三人的脸上竟然有些喜色，三人摆了摆手。
　　“不打了。”
　　“行，不打了，咱们就可以说说话了。”
　　我喊李师傅将校门打开，几十个家长几十个学生围着肖老师等四人的父母进来了，我让李师傅带着他们的父母去看了我的寝室。然后又出来面对面。
　　“伯父伯母，非常抱歉今天把你们请来，请你们做个见证，被骂成‘娼妇’的孩子站出！”立即有七八个十岁左右的女孩子站了出来。
　　“告诉我是谁骂你们为娼妇的？”
　　“李老师！”
　　孩子们全都指向一个瘦高的老师。
　　“是在哪一天？”孩子们说了。
　　“李老师，据学生告诉我的，你有一个妹妹，如果有人指着你妹妹，骂你妹妹是娼妇，你怎么想？”
　　那瘦高的李老师低下头。
　　“李伯父，伯母，我还不认识你们，我就这样问一下，如果你们的女儿被人莫名其妙地骂成娼妇，你们怎么想？能接受吗？”
　　我道，“请你们看看，站在你们面前的是八九岁十岁的小孩子，他们的父母就在你们身后，她们被自己的老师骂成是娼妇，请问，你叫当家长的怎么想？”
　　我喊李师傅拿出我事前写好的材料，让李老师和他父母签字，摁了手印。
　　“被老师罚站，连厕所也不能够上的是那些孩子？”一下站出来十几个孩子。
　　“是谁罚站，不准你们上厕所的？”
　　“是肖老师。”
　　“是谁罚你们排成排互相打耳光的？”
　　“是肖老师。”
　　我转身面对肖老师。
　　“肖老师，如果我让家长排着队一个抽你一耳光，你觉得怎么样？”
　　肖老师脸色惨白。
　　“肖伯父，伯母，如果让家长挨个抽你们儿子一耳光，你们能够接受吗？”
　　肖老师父母面色如土。我喊李师傅拿材料让他们都签字，摁手印。对剩下的盐老师，魏老师我也是这样对付的。
　　“我现在手上的材料。”我晃了晃，“如果告到县教育局，再告到省教育厅，再让省报省电视台来进行采访，你们觉得会怎么样？”
　　所有人面如死灰。
　　“你们知不知道《未成年人保护法》？你们的行为不仅有违师德，更是触犯法律的行为，一旦公开，一旦起诉，你们知道什么后果？一，赔礼道歉，二，赔偿学生和家长的精神损失，三，绝对开除公职，你们从此再无铁饭碗。你们读几年中师就白读了，要逼我把事情闹大吗？要逼所有学生和家长投诉你们吗？”
　　“老师不要呀。”
　　几个老师的父母跪了下来，除了肖老师外，其他三个老师也跪了下来，满脸是血的肖老师还固执地坚持着。肖老师的父母走过去打了肖老师一耳光。
　　“你个狗东西，那么不懂事，还不跪下求人家老师的原谅！”
　　肖老师跪下了。
　　“伯父伯母，不是求我的原谅，是求孩子们和家长的原谅，跟孩子和家长赔礼道歉不丢人，丢人的是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顽固地坚持自己的错误。”
　　几个老师和她们的父母向学生和孩子们道歉，我看事情到此也算差不多了，便把几个老师和他们的父母都拉了起来，然后把学生和家长送出了学校，我告诉他们如果以后有老师敢打骂她们，敢体罚她们，跟我说就是。学生和家长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我重新返回。
　　“几位老师，伯父伯母，学生和家长我能够给你们搞定，这件事从此不再提。但是我还是要提醒你们，你们得罪的是你们自己的乡里乡亲，不是我，我一直是个外人，你们几十年，几代人可能还要跟他们相处，该怎么做，你们自己比我更清楚。”
　　我扫视了大家一眼，没有人敢和我对视。我相信我这些话还是很有分量的。
　　“现在我们来谈一下我们之间的事。”
　　我晃了晃手上的书包。
　　“刚才李师傅已经带着各位伯父伯母看了我的寝室，大便是他们四个扔进我寝室的，我的门是被肖老师的书包砸烂的，这个书包里面有刚石头，起码十几斤。”我拿着书包让他们挨个提了一下。
　　“刚才你们来前，肖老师四个人还要跟我打架，肖老师刚才就是用这个刚石头砸我，伯父伯母，如果我东方亮真的被砸到，恐怕非死即伤，”
　　我突然提高了声音。
　　“肖老师，李老师，盐老师，魏老师，四位老师，请你们告诉我，我们以前认识吗？”
　　“不认识。”
　　“我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没有。”
　　“我东方亮做了什么对不起你们的事吗？”
　　“没有。”
　　“既然什么都没有，你们为什么非要置我于死地？啊？回答我？”
　　四人都低垂下头，肖老师的父亲走过去给了肖老师一耳光。
　　“你个狗东西，你做事怎么那么不知轻重，这要是出了点事，你赔得起吗？你个狗东西呀，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够做，你怎么那么昏呀。”
　　肖老师的父亲转身跟我下跪。
　　“老师对不起呀。”
　　我把老人家拉了起来，其他几个老师的父母也走了过来，要他们的儿子跟我道歉，他们自己也道歉。
　　“道歉只是一个形式，”我道，“各位伯父伯母，几位老师之所以这样对我，核心问题在于把我当成了他们的情敌。他们可能认为是我的出现让他们受到了威胁。那么各位老师，请问一下，你们现在各自喜欢的女老师，她们中有哪一个人跟我讲过一句话？”
　　四人垂下了头。
　　“再问一下，你们喜欢的女老师她们有没有权力拒绝你们？”
　　四人说不出话。
　　“你们知道不知道她们为什么拒绝你们？”
　　我顿了一下，彷佛是要让他们好好思考一番。
　　“原因可能不只一个，但是我知道其中有一个重要原因：一定在你们自己身上：一，你们工作不认真，不负责，经常打骂学生。二，你们自己不上进，让几个女老师看不到未来，你们工作三五年了，有什么提高吗？有什么进步吗？看不出来，你们进步的是打牌赌钱。连学生都看到过好多次，你们放学后就约在办公室打牌，赢了的请客，有几次你们还吵架打架，还喝得醉醺醺的，你们这样子让人家女老师怎么敢对你们托付终身？各位，不要一味埋怨这埋怨那，还是多想想吧。”
　　我最后说：“这事咱们就到此为止。在学校不会有别的人知道，我也不会再追究，我给了各位十足的面子。但是如果今后我再受任何打扰，我对各位不会像今天这样客气。”
　　我让李师傅拿出酒精和棉签，让肖老师自己止了血。我也很礼貌地送走了他们。转身回来的时候，李师傅看着我，很感概。
　　“小亮，你处理得非常好，我敬佩你。”
　　李师傅由衷地赞道，不过紧接着李师傅皱起了眉头，
　　“不过，唉……”
　　李师傅欲言又止，我有些疑惑地望着李师傅。李师傅说：“不过也不要紧，我尽快处理完家里的猪后，我就搬到学校来住，我跟你做饭，你学习你的，不要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操心，放心，我定了，守护你。”
　　李师傅竟然不到一周就搬到学校来住了。他就在食堂放了一张床，跟我一样吃住都在学校了。有了李师傅的照顾，我晚上就不用天天下面吃，李师傅从自己家拿来了红苕，经常还去找点野菜，晚上我们就吃红苕饭，配几样野菜。我觉得李师傅做出来的野菜特别好吃，有时送走学生后，就回来跟着李师傅学做野菜。吃了饭后，我在学习，李师傅就四处转转看看。当我下河去游泳的时候，李师傅也跟着，李师傅说自己年龄大了，不需要睡那么久，等我睡了再睡也不迟。我知道李师傅是在守护我，我很感动。

作者有话说

　　完全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