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遥》养青梦

2、第 2 章

　　翌日

　　季遥岑从噩梦里醒来，喝了一口水，她起身坐到镜子面前，任由春蕊给她装扮，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雪肤花貌，就是唇瓣有些干燥，看起来苍白了些许。

　　装扮完，季遥岑开始用早膳。

　　吃完饭，戚衡到了。

　　季遥岑给了他行了一礼，道：“王爷前来所为何事？”

　　戚衡的目光定在她的身上，她坦然站着，等戚衡开口。

　　戚衡的喉结上下滚动，磁性的生意传来：“我把纪琳带回来了。”

　　季遥岑身子一僵，啜饮一口茶水，道：“你待如何？”

　　戚衡道：“我要迎她为平妻。”

　　季遥岑端着茶杯的手捏紧了，她面色冷淡，看向戚衡的目光有浮光，似乎碎了一片片，但又压制着不肯暴露。

　　她道：“我这辈子，绝不与人共侍一夫，我这里，只有丧偶和和离。”

　　她声音铿锵，绝无转圜的余地。

　　戚衡道：“你怎么就这般容不下人。”

　　戚衡身上肃杀之气过重，季遥岑却也不惧，她道：“我决不与人共享丈夫，你说我不容人也好，嫉妒也罢，我都不会同意你要娶纪琳的事，我只接受和离，你考虑好了，就来找我，我先告退了。”

　　戚衡的目光追着她的背影，有些冷锐，手上的茶杯一用力化为齑粉。

　　季遥岑出了院子，才踉跄几步，险些没栽倒，春蕊扶好了她，一脸心疼：“王妃……”

　　季遥岑苦笑 ，“我们回去，准备一下，去城外施粥。”

　　季遥岑听人说，上过战场的人，身上都有杀孽，要用做好事积攒功德，化解身上的煞气，才能平安顺遂。

　　戚衡走的第一年，季遥岑施粥三天，百姓都喊她活菩萨。

　　后来就延续了这习惯，每隔两个月，就会施粥一次。

　　被乞丐们感谢的时候，是她心灵最宁和的时候。

　　施了粥，她坐马车回府。

　　沿途人声鼎沸，夹杂几句“宸王 和王妃真是的天仙配，一个勇猛，一个善良。”

　　季遥岑心口像吃了黄连一样苦，可还是只能自己咽下这口苦果。

　　车子摇摇晃晃，还没到家就停下了，春蕊问：“怎么回事？”

　　车夫指指对面，迎面一辆马车，堵住了路。

　　对面的车夫喊道 ：“我家主子想见宸王妃一面。”

　　季遥岑看着马车上的标识，已经认出来是谁的马车了。

　　季遥岑道：“让他家主人来这边。”

　　春蕊对对面道：“让你家主子来我们车上。”

　　一个带着斗笠的女子从车上下来，来到季遥岑面前 。

　　她掀开斗笠，露出一张娇媚的容颜。

　　“岑岑，好久不见。”

　　季遥岑说不出什么感受，她行礼道：“三公主殿下有礼。”

　　纪琳莞尔：“岑岑，好久不见。”

　　季遥岑默然不语。

　　纪琳目光直直，“我回来，是为了拿回我的东西，你做好准备了吗？”

　　季遥岑低笑：“是你的，谁也抢不走，不是你的，抢也抢不来。”

　　“还请公主殿下自重，别做出自降身价的事。”

　　纪琳的脸色青了一瞬，然后自然而然道：“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

　　纪琳走了，季遥岑也回王府。

　　一进门管家就传话道：“王妃，王爷在书房等你。”

　　戚衡在书房练字，写的是“顺其自然”，四个大字。

　　待季遥岑到了，他放下笔，“你来了。”

　　季遥岑看着他淡漠而俊美的脸庞，她可以骗人说她不爱他了，可眼睛不会说谎，她每次看向戚衡的眼神，都是那么的缱绻温柔。

　　她低下头：“王爷有什么事？”

　　她心里酸楚，她苦苦等了他五年，谁在她面前说她守活寡，都被她狠狠地教训了，可是午夜梦回，她的痛哭，她的肝肠寸断，只有自己知晓。

　　五年没有一封家信，没有一个口信，他就好像从来没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一样。

　　如今戚衡回来了，她是开心的，她也会幻想和他举案齐眉，琴瑟在御。

　　可是他一回来，就把纪琳也带回来了。

　　纪琳是谁？

　　天之骄女。

　　从前，戚衡就喜欢她，如今还要抬她做平妻。

　　季遥岑第一次有些茫然，不知道路在哪里。

　　她只觉得累，身心俱疲。

　　“你确定不接受纪琳进府？”

　　季遥岑脸色淡然：“你再问一百遍，我都是一样的回答，我季遥岑绝不与任何人共享我的丈夫。”

　　戚衡深邃而狭长的眼睛里，有一道暗芒闪过。

　　气氛沉默下来，季遥岑问：“我可以回去了吗？”

　　她不想在这里多待，她怕听到不想听的话。

　　她走了出去，春蕊跟着她回了院子。

　　到院子里，季遥岑就把房门关上，自己做呆在房间里发呆。

　　任春蕊拍门，也没有动静。

　　季遥岑待在房间里，就在春蕊要破门而入的瞬间，季遥岑打开了门。

　　“王妃，你没事吧。”

　　季遥岑看向天空，暮色四合，繁星满天，她道：“我饿了，弄点吃的来。”

　　季遥岑吃了些饭，就歇下了。

　　春蕊睡在外间的榻上，半夜里，季遥岑在噩梦中醒来，她梦到了戚衡和纪琳大婚，还要杀了她。

　　她尖叫着醒来，春蕊立即点亮了烛火，给季遥岑倒了一杯茶，喂季遥岑喝下后，季遥岑缩在被子里，一身的冷汗。

　　这个梦已经做过好几次，梦里的细节逼真极了，她都觉得那就是现实。

　　第二天，季遥岑顶着两个黑眼圈，让春蕊上了厚厚的妆才遮住。

　　季遥岑用完膳，就听春蕊道：“听说，御林军首领林城向陛下求娶三公主，被咱们王爷打了一顿。”

　　季遥岑大概也能猜到接下来，戚衡的动作。

　　果不其然，还没到午膳，管家就来请她，“王爷有请王妃，去书房一叙。”

　　季遥岑去了书房，戚衡有些急切，“你真的不愿意让琳儿进府？”

　　“你们之前明明关系那么好！”

　　季遥岑回想起来，原先她和纪琳，在戚衡还没有出现前，也是同吃同卧，彼此焦不离孟的。

　　直到戚衡出现，尊贵天成，俊美无俦。

　　一下子就吸引了她和纪琳的目光。

　　后来，纪琳和亲，她嫁人，两人断了联系。

　　季遥岑咬着舌尖，感觉到自己嘴里的腥味，清醒了一点道：“我们曾经是很好，但人都是会变的，我不会同意的。”

　　戚衡狭长的眼睛如古井一般，他沉默半天道，“那就和离。”

　　季遥岑觉得耳边嗡嗡的，天地间只有这句话。

　　“那就和离……”

　　“那就和离……”

　　“那就和离……”

　　季遥岑又咬了舌尖，才清醒过来，她抬起头，脊背挺直：“好。”

　　戚衡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提笔写了两份和离书，他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将笔递给季遥岑，季遥岑拿过来，却发现戚衡不肯松手，“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你要考虑好。”

　　戚衡也难以形容自己的心情，季遥岑一点一点掰开他的手，即使难过，即使心痛，她依然坚持着，“落子无悔，希望你也不要后悔。”

　　季遥岑郑重而流利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一式两份，各自欢喜。

　　“我的嫁妆，我会让人来拿，中馈的对牌我会交给管家。”

　　说完这些，她握紧了和离书，带着春蕊走了。

　　留给戚衡一个孤单的，决绝的背影。

　　季遥岑回到自己的院子，就伏在案上，痛哭出声。

　　春蕊跪在她的脚边，一脸心疼：“小姐，你哭吧，哭出来，就好受了。”

　　季遥岑哭了一会，渐渐止了，“春蕊，收拾东西，咱们回家。”

　　春蕊见季遥岑吩咐，没有一昧的伤心，她开心道：“好，小姐，咱们回家。”

　　春蕊只捡了季遥岑常用的，剩下的东西，要按照嫁妆单子拿回去。

　　当年季遥岑出嫁，十里红装，这边抬进宸王府，那边还没抬出来完，举世盛婚，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局。

　　季遥岑坐着马车回到丞相府，季相夫人纳闷，看着季遥岑把用的东西都带回来了，才拉住春蕊问：“这是怎么了？”

　　春蕊言简意赅的说：“宸王要娶三公主为平妻，小姐不同意，宸王就和小姐和离了。”

　　季相夫人一阵天旋地转，好险，差点没晕过去。

　　她抱着季遥岑，“我的心肝肉啊，他们竟然如此糟践你。”

　　季遥岑躲在季相夫人的怀里：“娘，我回来了，你不开心吗？以后女儿就可以长侍奉在您和爹爹膝下。”

　　季相夫人擦擦眼泪，“好女儿，娘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季遥岑拉住季相夫人的手：“娘，不可，我不想让娘为了我，在添烦恼，我自己就能处理好。”

　　季相夫人对于女儿的撒娇，没有任何抵抗力，她生生咽了这口恶气。

　　季遥岑有些累了，就回院子休息去了。

　　她刚入睡，就看见戚衡和纪琳穿着大婚的婚服，行天地之礼。

　　一会，又看见戚衡一刀砍向了自己。

　　她“啊”的一声，醒了过来。

　　已经是月上中天，月光如水，从窗棂里露出来，照在季遥岑的身上，她看起来像一个月下的精灵。

　　春蕊点了烛火，端了杯茶来，季遥岑用了茶，又沉沉睡去。

　　这一次，一觉香甜。

　　第二天，季遥岑刚给季相夫人请完安，外面的小厮就来传话：“户部尚书的儿媳姚乐来了，小姐要不要见？”

　　姚乐是季遥岑的闺中密友，两人是手帕交，季遥岑和戚衡和离的事，闹得满城风雨，姚乐自然是听说了。

　　季遥岑道：“快请进来。”

　　果不其然，姚乐一进来，给季相夫人行了礼，季遥岑了就拉着她回了自己的院子。

　　季相夫人也希望季遥岑多和同龄人玩玩，这样更容易解开心结。

　　姚乐一进院子就道：“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他人也回来了，盼也盼到头了，怎么就和离了？！！”

　　姚乐是把季遥岑这几年的苦乐都看在眼里的，所以她十足的心疼。

　　季遥岑淡淡道：“我是喜欢他，但不是，没他我就活不下去。”

　　“他要娶纪琳，我不可能和别人共事一夫，就这么简单。”

　　姚乐恨恨道：“戚衡实在可恨，耽误你五年青春啊。”

　　季遥岑垂眸，掩饰眼底一闪而过的哀伤。

　　“好啦，你家的宝贝呢？”

　　姚乐和季遥岑同一年嫁人，当年就怀孕了，还是龙凤胎，一个叫水儿，一个叫鱼儿。

　　季遥岑给了姚乐一个手镯和一块玉佩，都是顶好的料子 ，“过几天 ，就是他们俩的生辰了吧，我近日不想出门，就不去了。”

　　姚乐也明白季遥岑的难处，闲言碎语的，最是伤人。

　　姚乐道：“好，去不去都随你，只要你开心就好。”

　　生辰这天，季遥岑终究还是来了。

　　她又没有做错事，怎么就见不得人了。

　　此时的姚府，花团锦簇，喧闹喜庆。

　　姚乐在门口迎宾，一见季遥岑，就赶紧迎接上去，“你来了，刚才水儿还问，岑岑姨怎么还没来。”

　　在门口，另一辆马车停下。

　　戚衡扶着纪琳下了车。

　　季遥岑转身，就看见戚衡也望了过来。

　　两人目光对上，一个深邃沉重，一个淡然自若。

　　可翻涌的气息，让季遥岑的心头酸疼。

　　季遥岑正准备视而不见，一旁的纪琳，开口了：“岑岑，好久不见。”

　　纪琳一身红裙，身姿窈窕，脸庞娇媚。

　　开口也是酥酥麻麻的，季遥岑顿步，没有回头。

　　纪琳又道：“岑岑，我很想你。”

　　季遥岑回头，“多谢你惦念，我一切都好。”

　　她说这话，却看向了戚衡。

　　扫了一眼，就进了户部尚书府。

　　季遥岑身后跟着纪琳，季遥岑道：“那边有个亭子，我们过去聊聊？”

　　纪琳道：“好呀。”

　　亭子里，季遥岑坐下，倒了一杯茶，自顾自的喝起来。

　　“你在狄戎如何？”

　　纪琳的表情颇耐人寻味，“我好得很。”

　　季遥岑举杯，“明人不说暗话，戚衡给你，我不要了。”

　　纪琳一怔：“你能放的下？”

　　季遥岑自顾自喝茶：“君心似铁，既如此，我就不苦苦纠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