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9、第七十九章 ...

  •   陈锡愁眉不展、焦头烂额了好几天。合众山那场战役,本应是平军出征以来第一场大胜,但因着山体突然崩塌,胜也变成了惨胜——随T一起的十万兵士,最后只有不到万人回了来。连大将军芮九娘也……
      令人难受的是,山体恢复了原状,此事的原因在外界看来就并非天灾了;不过,几万具尸体消失得莫名其妙,朝中诸人心里也是有了咂摸,没对领兵的将军们太过苛责。
      总之,合众山难关是攻打下来了,现已被平军占领。但因为兵力的流失,陈锡不得不更加谨慎,更加心力交瘁。
      明国失去了一员大将,策划智谋大不如前;而陈锡没了芮将军,幸得还有赵澜帮T分忧顶上——赵澜神力者的身份已在那场战中暴露,使得攻打明国的势头如虎添翼——到底,T们还是稳步并进着,一月之间,又拿下了三城。
      而这天,陈锡如往常一般窝在营帐里翻看回复来自京城的消息时,自己的副将突然进帐,抱拳道:
      “王上,有一人求见。”
      这位副将便是与陈锡有过一面之缘的小将士,在那场惨烈的战役中,T因伤留在后方,有幸活了下来。
      “谁?”陈锡其实是有点疑惑的,若是军中的哪位仁兄,小将士根本不会像这么禀报;但若是其T的什么人——谁能越过层层关卡,想见T还真通报到了T面前?
      陈锡平日里没什么架子,虽不说和属下们混成一片,但总归十分有亲和力。小将士此时也不甚拘谨,T伸长了脖子,凑近了陈锡,一脸兴奋与紧张地轻声道:“是个,是个来投靠王上的人。是……神力者。”
      陈锡挑了挑眉——神力者在这个世界的稀缺程度不用多说,更何况有能力的人,不管T因为品德高尚多么多么谦虚,潜意识里都带着股与常人不同的傲气,这是T们心理的底色背景。一个不认识的神力者,突如其来地来投靠T的可能性是很低的。陈锡觉得,自己还没那么有魄力和人格魅力,跟着T的前景也并非顶好——至少,男女主那边的待遇比T陈锡好多了。
      T想通了这些,倏地倾身向前,手指快速地在桌面上磕着——这是T有些烦躁的表现了:“那人你见到了吗?”
      “嗯嗯嗯,”小将士猛烈地点头,情绪激动间话都有些含糊不清了,“好看!又高又俊!真不愧,不愧是神力者!”
      陈锡“啧”了声,一拍桌子——小将士期待地望着T,盼望着自己能够目睹、参与一次历史性的会面——
      “不见!叫T滚蛋!”
      陈锡的话语中满满的嫌弃。
      “是……”小将士已经做好应诺的预备状态了,话一出口反应过来,满是疑惑不解地“啊?”了声。
      因为陈锡和赵澜的关系,神力者的能耐已在这些将士心目中刻下更加具体和深刻的印象——小将士永远不会忘记,骠骑将军一个人就翻过重重山岭,完成了一只精英小队都无法十拿九稳的任务:烧毁敌军的粮仓,在敌军军营里插满我军的旗帜。
      所以,小将士十分疑惑,T甚至没有顾及其T地劝起陈锡来:“王上,我们可不能傲慢自大,有了您和赵将军就心满意足了——神力者向来是多多益善啊,只怕少了没了,哪有嫌弃人家的呢?”这话T觉得王上应该也清楚,但还是忍不住说了。
      陈锡手指跃动得更快了,简直就像是在弹奏一只复杂跳跃的钢琴曲子;然后猛地收束,手指并拢指关节重重地一敲桌面:“不见!不见!”说着T嘟囔一句,“我的事情多着呢,折子看都看不完……”
      小将士的嘴角抽了抽,一时竟觉得面前的王上有些……稚气?

      王上发话不见,小将士也无可奈何。T低落着头走出营帐,仿佛比被拒绝的神力者更加难过。
      小将士走到那位神力者面前——T静静地站着,眉眼低垂;神祗应该有的、完美无俦的面庞带给了T疏离感,但这种冷漠与疏离却莫名让人感觉不到高高在上的睥睨与满不在乎,反而有种深深的落寞。就像孤独并不是T所期愿的,在获得孤独时,T同样也被它刺伤。
      无力感盈上了小将士的心头,T有种自己与王上的对话已经被这位知晓了的错觉;但这只有一瞬,T甩甩脑袋,将胡思乱想摒弃到一边:
      “王上不愿意见您。”
      说这话时小将士十分地紧张,T生怕男人一冲气扭头就消失了——对了,能确认对方的身份,正是因为T突然地从无到有,出现在了此地;奕的陨落还没有过去多久,因此T们都十分坦然地接受了这种能力。
      吟稣抬头,朝T淡淡一笑:“嗯——小将军,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您讲。”
      “我能在这里等着你们王上回心转意吗?”
      小将士有些惊讶,但很快应允了:“当然,先生。”
      吟稣又道:“还有,麻烦……”T说着都有些迟疑和犹豫,“麻烦你跟T说一声。”
      小将士没跟上T的思路:“什么?”
      “我在这里等T。”吟稣补充道,“我不会走的。”
      小将士搔了搔后脑勺,呆呆地应了下来。

      于是小将士在一柱香之后,再次踏入了陈锡的营帐。将此事汇报之后,小将士又充满希冀地望着陈锡。
      陈锡搁下了笔——但在笔杆彻底放归桌面的时候,T突然重新提起,在砚台边膏了膏;然后继续之前的工作。
      小将士终于忍不住了,问道:“王上,您为什么不见一见T呢?”
      陈锡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放下了笔;T交叠五指,目光空洞地思考着。
      T的内心充盈着浓重的负面情绪。实际上,自从吟稣不告而别,半年间毫无音讯后,T的那种难过、悲伤、反思、煎熬与日俱增,几乎一想到与之相关的事,就无可避免。
      而现在……陈锡依旧难过着,特别是,特别是这次意外的事件之后。T不仅思索着,若不是因此,吟稣是不是这辈子——T这辈子都不打算再见T了?想到这儿,陈锡就更加气闷,也更加不愿得了吟稣的愿——
      凭什么你想见我就见,而我需要你时你却可以满不在乎地躲开?
      但不容争辩的是,陈锡这样的举动,T不知有没有按自己所料地报复到吟稣,自己倒是切实地更加难受了。
      T突然觉得挺没意思的——自己所谓“报复”的行为。有种说法是,不关心你的人,你伤害不了T;而关心你的人,伤害也就没有了它实际的意义,只是无端地互相折磨而已。
      想通此间关节,陈锡也就不再拿乔了。T的视线重新聚焦,对小将士道:“把T带进来吧。”
      小将士喜形于色,兴冲冲地道:“是!是!”一溜烟冲了出去。

      而这次,小将士见到男人时,T的状态就明显不同了——T竭力隐藏的喜悦还是从眼神中泄露出些许。这令小将士更加疑惑了:难不成,这位神力者还有预测未来的能力?
      等到小将士把人领进帐篷,陈锡摒退了所有人——连随侍笔墨的仆役也没能幸免。
      待篷中仅剩T们两人,陈锡放下了手上的活计——其实T也没有看进多少——以一种略显慵懒的动作靠在了椅背上,T看着久违的面庞,按了按太阳穴:
      “吟稣,我想我们需要谈谈。”
      T以这样的话语做了开端,实在是,T在开口的一刹那突然思绪万千,纷乱得教T脑仁闷闷地发胀,想不起任何简约、理想,符合自己态度的开端。
      吟稣靠近了陈锡,在T的侧面站定,一边用担忧的目光看着T,目光不移,一边道:“嗯。”
      陈锡睁开眼睛,见到面前人的样子,微微错愕:“我没事——咳,你知道的,我已经适应法则带来的疼痛了,只要不使用神力……”
      “嗯。”这次的嗯加上了点头,显得颇为郑重。
      陈锡笑了下,然后正了色:“吟稣,我不知道你对我们之间的关系是如何定义的。但从这件事,我觉得,或许我们之间的定义存在偏差。”
      吟稣垂下了头:“抱歉。”
      陈锡摇头:“你说些什么,都比这两个字好。”
      吟稣攥紧了拳头,明明没有感知疼痛的能力,但T却像痛得手指颤抖;T第一次与别人说道自己的心路历程,特别是陈锡,这种T存在的根本——意识都无所遁形,暴露在对方视线下的情形,所带给T的激荡情绪,是无论如何预想试演都无法控制的:
      “我……我不是故意这样做的,”T抬起头,眼中满是哀伤,但依旧清澈明亮,晶莹地闪着光——T们的感官比真正的人类迟缓很多,眼泪之类的东西,如果是从心脏处运发,那么一定在T体内走出了比蚁虫洞穴更加冗长、繁乱的道路,找不到归处——看着这样的T,陈锡联想到了那只在生灵神记忆中的小狐狸。
      “我知道,我的行为让你……让你难过。可是,”吟稣蹙起了眉,下意识说了句,“抱歉——啊,那个,又说了你不喜欢的话。”
      陈锡摇头,表示无妨。
      吟稣看起来松了一口气,T接着道:“但,我实在是……没有办法。”
      “难道还有人逼你不成?”陈锡说这话本意是想调节下气氛,但吟稣痛苦的表情令T立马住了口——T知道,吟稣听到心里去了,以为自己真在怪T、埋怨T。
      陈锡一时无语了,不知说些什么才可以引向正面的结果。
      “没有,没有人逼我。”吟稣艰难地道,“陈锡,我很难与你说清楚,这件事情本身,就是那么那么的,”T深吸了口气,“不可思议——而且确实,我不否认,在一段时间里,我确实想远离你,将你我的关系淡化了。”
      “为什么?”陈锡被T带进了那种氛围中,下意识地凝重和紧张,甚至是慌张了。
      吟稣笑得很苦涩:“但后来我还是发现,我无法失去你这个……朋友。因为这样,矛盾的痛苦快将我掩埋了。”
      “等等,”陈锡道,“你为什么要远离我——这我想不通,如果你不回答,我又怎么能理解这后来的一切呢?”
      吟稣坐了下来——T动作轻柔地将桌上的东西扫到一边,清理出一个狭小的、勉强能坐下的位置;在这期间,T目不斜视地看着陈锡,高度的改变使得视角也有了变化,从无法对视,到能够极尽地注视对方的双眸。灵魂在这之间靠得无比之近,就像莹莹的魂魄分子已经被牵起最外面的一层,一条细长的索带犹如发丝被扬起纠缠。
      陈锡相信,T坐下就是为了这个。通过眼神的对视,对方的情绪更加鲜明而不加掩饰地传递给T,T一瞬明白了对方口中的“痛苦”,迷茫中默默无语了。
      吟稣主动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我还没想好,陈锡。”
      陈锡讷讷:“什么?”
      吟稣的脸对着T,但这次目光不再落到T的身上;T像是透过T,看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以前,我不是一个完整的人——‘人’,原谅我只能这样说。我渴求着一切能够帮我脱离孤独无望的事物,我像一只不断吮吸甘泉的棉,一旦停下,就会皲裂枯萎。”
      “所以,我不会想到什么后果,其T任何都不在我的考虑范围——我只是需要爱,亲情之爱,友情之爱,陪伴之爱。”吟稣笑了笑,“不过那时我总是碰壁,没有一次,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
      “直到五姐六哥接纳了我,我终于有了归处。也许,T们与我的感情并不是那么亲密无间,但总归,我终于算是一个完整的人了。”
      吟稣注视着搭在陈锡额头上的一缕弯弯的发丝,咬字很轻:“我现在,能以一个,稍微正常些的心理去思考人们之间的关系了。在这样的思考之下,我觉得,我们的关系不能再亲密了。”
      陈锡皱眉:“什么意思?”
      “陈锡,你是人,你和我……”T悲伤地眨了眨眼睛,“我们是无法相处长久的——对于我来说。”
      “我以为,”陈锡慢吞吞地道,“你不会陷在离别里,无法挣脱。”
      吟稣摇头,使劲地摇头:“不,你不明白!”
      “你不说清楚我怎么能明白?”
      “啪嗒……”陈锡话音刚落,两下连续的水滴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陈锡寻声看去,强硬地掰过了吟稣的右手——
      天!还真有人能用指甲把掌心刺破的啊!
      吟稣缩了缩,有点不自在:“没,没事,它自己会好。”
      “那也得包一下吧,一直流着怎么行?”陈锡说着抽出一张手帕——也不知吟稣是刺到了哪根血管(不对,神仙哪有血管),鲜血滴滴答答一直流个不停,单薄的手帕全被浸湿了。
      陈锡正要起身去拿点别的东西,吟稣却用那只干净的手扯住T的衣角,道:“不用。”流血的手合指捏了捏,仿佛为了印证T的话,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行吧……”陈锡又坐了下来。
      在陈锡重新坐定后,吟稣的目光以不经意的态势扫过T周身,特别是面庞,停留的时间格外长;半晌,T开口了:
      “你还记得,我离开前的那天吗?”
      陈锡点头;即使当时印象不深刻,经过半年的回忆和琢磨,也够刻骨铭心了:“你当时,好冷漠。”
      吟稣可怜兮兮地道:“……你不许我向你表达歉意。”
      “我没有怪你,真的,只是有点不高兴。”
      “那怎样才可以补偿你呢?”吟稣十分真诚。
      陈锡摇头:“你与我说清楚就再好不过了。”
      吟稣沉默了。这次T低着头,头发如瀑布般地垂下,滑落到了肩头,露出颈项,整个人透露出颓靡、失落之意,蔫巴巴的。
      许久,T才抬起头——看起来T已做完了心理建设,开启了另一个话题:
      “我记得,那日白天的时候,你与一个名叫‘袁潇潇’女子起了争执。”
      陈锡回忆了片刻才缓缓地点头:“是,嗯……有什么问题吗?”
      吟稣摇头,抿出一个浅浅的笑:“那是最好的一天,也是最坏的一天。解脱与束缚,欢愉与痛苦同时降临到我身上。我同时行走在绳子的两端,一端直直下坠,一端将要上升。”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