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木萧萧》大耷

75、谈心

　　到卫生院的时候，林老师说郑老师病情稳定，只是一直在哭，“我都劝了她很久，只是劝不住，唉……”
　　我们三人相互看了看，大家都心情沉重——是啊，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任何女孩子的身上都是痛苦并且屈辱的事。
　　我说：“林老师今天辛苦你了，今晚上就我和丹丹来照顾郑老师吧。我看她们这里空的病房还多，你就找一间休息吧。”林老师说：“东方老师我不辛苦，辛苦的是你和单老师，没有你们恐怕还很麻烦。”我跟林老师找了一间空病房，让她先休息了。我们和丹丹走进了病房，郑老师脸色苍白，眼角一直有泪。她向我们抬起手，我和丹丹走上前，一人握住了她一只手。
　　“东方老师，单老师，谢谢……”
　　我示意丹丹抱了一下郑老师。
　　“东方老师，上次，我没有跟你说实话，我是不好意思说，对不起……”丹丹紧抱着郑老师好一会儿，忍不住陪她流泪，一会儿郑老师平静了点。
　　“郑老师你肯定愿意听我说几句话，对吗？肯定愿意咱们敞开心扉做一次朋友式的谈话，对吗？”我终于开了口，郑老师抬起头望着我。
　　“郑老师你一定不要再想一切不愉快的事情。你越想就越后悔，越后悔就难受，难受到最后，你可能都不想活了。”我停了下来，郑老师的表情还是很难受的样子。
　　我说，“可是你就是死了，又怎样？伤害你的人会受惩罚吗？他会悔恨自责吗？你就是惩罚了你自己，让你自己的亲人伤心难过外，什么也得不到。你想想为这样一个男人值不值得？郑老师你不能够被那种花花公子毁掉整个一生呀。”
　　郑老师哭出了声。
　　“郑老师，你最大的压力可能是两个方面，一个是流言。一个是贞节。我先说流言，如果你自己太在意，那么流言有可能要了你的命。如果你自己不在意呢，难道有人敢天天来对着你骂吗？你不在意，流言就不存在。第二个方面：女人的贞节。郑老师你是随便和男人上床的女人吗？你是一个换男人如同换衣服的女人吗？你不是，你是单纯善良的女人，你上了当，受了人家的欺骗。你自己本身还是一个守身如玉的女人，你为什么要认为自己不贞节呢？你最大的压力就在这里，你不是处女了，还会有男人要吗？”我觉得直截了当说出来对郑老师有好处。“郑老师，我给你举个例。中国女性上千年都在缠足，你不缠足就是不守妇道，你真的可能被人嫌弃，你可能真的嫁不出去。但是1911年后，谁还缠足？哪一个不是大脚女人？时代在进步呀，不缠足才符合人性呀。现在贞节观也是，谁会说了不变化呢？欧美60年代就开始了性解放，我们国家呢？十年之后，谁能够说就还像现在这样传统呢？没有任何一种观念是永恒不变的。什么是最高的道德？什么是最好的道德？让人更快乐更幸福才是最高的道德才是最好的道德。”
　　我停了下来，我看到了郑老师的神情有了不小的变化。
　　我进一步鼓励道：“郑老师你没有必要为失贞而烦恼，更不要为此而自卑。你有权力去争取去得到你的真爱。我相信将来某个深爱你的男人是不会在乎你是不是处女的。社会也不会去指责一个女性失贞，一定如此。”我停了下来，郑老师泪流满面了。我示意丹丹拥抱了一下郑老师，紧紧地。
　　“郑老师眼下最重要的是你自己要马上振作起来。一，立即马上把耻辱丢到太平洋去，一秒都不要想这个事。二，养好病，尽快回学生身边。三，当好班主任，接英语课。四，你的目标是研究生。回到学校后，每天我跟你上一个小时英语，这个对你对我都有好处。”
　　“东方老师……”郑老师早就泣不成声了。
　　“你们对我真是太好了，我可以抱你们吗？”丹丹和我紧紧拥抱了郑老师。
　　“郑老师送你一句名言，这是我最喜欢的美国作家海明威的话，以后跟你上课我也会讲他——man is not made for defeat a man can be destoryed but not defeated 翻译过来就是：人可以毁灭但不能被打败。郑老师我绝对相信，几年后，你绝对不会是眼下这样被欺凌的样子。你一定能够登上你的人生之颠，当你回首今天，你只会说，哦，我只不过被一只臭虫咬了一口而已。”郑老师一头扑进我和丹丹的怀里，忍不住放声大哭。
　　当我们从病房出来的时候，丹丹紧紧拥抱了我。“你太能够激励人了，你就是一团熊熊烈火，我都感动了。”
　　丹丹说，
　　“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还是很在意贞节。我不能想象我的第一次除了给你，还能够给别的什么男人，我不能够想象我这一生除了你，还能够让别的什么男人碰。”
　　我的天呀，丹丹，我慢慢跪了下来，抱住了丹丹的双腿。
　　“干嘛呀，你起来。”
　　“丹丹！”
　　丹丹来抱我，我们偎依着，丹丹给我擦眼泪。很久。
　　“丹丹我这样子算不算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算吧？”
　　“可能不能够算。”
　　“为什么？”
　　“我是跪倒在你的一双臭脚下呀。”
　　“哎呀，你硬是烦死了。”丹丹笑，又捶打起我来。
　　“丹丹，你觉不觉得我们俩不正常？”
　　“为什么？”
　　“你看我们俩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任何情况下，是不是都可以谈情说爱？而且非常自然。这是不是太疯狂了？我觉得不正常。”
　　“不正常就不正常好了。”丹丹说，“我需要你很不正常才好。”我轻轻推开了丹丹。
　　“丹丹别说了，你的每句话都会让我流鼻血。”
　　“我喜欢看你流鼻血。”我忙跑开，丹丹追了上来。
　　“丹丹我投降，投降。别！”丹丹笑，闹了一会儿，丹丹说：“我身上真不舒服，想洗澡。”我忙去看了锅炉房，卫生院早已经停止供应热水了。林老师为了省钱也只买了一个水瓶，这瓶热水是为郑老师准备的，不能够用。丹丹要洗澡只能用冷水，而且没有更多的毛巾，去买，不合适。我想了一下，把自己的外衣脱了下来，卫生院有一个职工用的洗澡间。但没有装灯或者是灯早就坏了，很黑。丹丹肯定害怕，而且里面很臭，估计有人在里面大小便了。站在洗澡间的外面，丹丹都要哭了。
　　“那咋办？人家不舒服呀。”
　　“那我把水打出来，你随便擦一擦。”
　　我把水打出来，找了一个无人的房间。
　　“丹丹，今晚就将就一下，明天回去再好好洗一下。”
　　“你不要走远。”
　　“我就在门口，放放心心的。”
　　好一阵，丹丹出来了，
　　“你的衣服咋办？”
　　我说：“简单。”我几把将衣服洗了，直接挂到了病床的支架上。
　　“这样的天气，明天早上绝对干了。”
　　我转身面对郑老师说：“郑老师，今晚丹丹陪你睡里面，有事你喊她就是。我睡门口，你们都放放心心的。”
　　郑老师说：“东方老师，我们都知道你是值得信赖的高尚的君子，没事，你就睡里面，单老师不枕着你的胳膊怕是睡不着。”
　　我望向丹丹，丹丹没有说话。
　　“那好吧，我去看看林老师。”

作者有话说

　　完全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