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粥随记》温风散粥饧

183、2023.5.6

　　朋友不提醒我，我都忘记今天是立夏了。
　　我的小边牧也叫立夏，因为遇见它并且把它带回家那天是立夏——不过这个名字不太好念，以至于我的亲戚朋友还有楼下保安大爷经常管它叫夏利。

　　我其实是一个不适合养狗的人，我适合当狗。但是没办法，我在生物学上属于人类。
　　当初我想，遛狗可以锻炼身体，让我的身体快点恢复状态。早晚出门散步，多好啊，早上早起，晚上还能走走，说不定长此以往胃口都会好起来。
　　结果事实是：第一次早上睡醒，立夏拉在了家里。我批评了它。
　　第二次早上睡醒，我抓包立夏拉臭臭，还没来得及制止，它居然怕挨骂，原地销赃——当场吃掉！！
　　我不得不揍了它。我起码得让它知道，乱吃比乱拉更不可取。
　　第三次早上九点，我特地爬起来遛它，鞋底子快给走掉了，狗都累得趴路边了，就是不拉。直到回到了安全的家，它库库拉。
　　6。

　　后来立夏终于学会了在外面拉臭臭。
　　第一天早上八点，立夏在我床边吱吱叫，我滚起来换衣服，系鞋带的时候它憋不住拉在了家里。
　　我只好找一身最方便的行头放在床头。
　　第二天早上七点半，它在我床边吱吱叫，尾巴抽得床板噔噔响，我鬼迷日眼地套上衣服就拴狗下楼，很好，拉在了草地上。不错的开端。
　　第三天早上七点，它又开始叫，我连滚带爬下楼遛它。它在前面跑，我蹲在垃圾桶旁边低血糖，心脏蹦迪。不错，还是别开端了。
　　第四天早上六点，它叫，我起，它跑，我濒死。到这里我还在想，只要坚持早起，我的身体一定能适应。
　　然后第五天，早上五点半，它开始叫，我：起床！
　　第六天，早上五点，它开始叫，我：起床！
　　第七天，早上四点，它开始叫，我：忍了，起床！
　　第八天，早上三点，它开始叫，我睁眼一看表，我说：“又拉？你是肠子缩水吗怎么一天比一天短了？？”
　　三点！这可是三点！深夜的三点对我来说我可能甚至没睡！！你怎么可以在三点钟叫我起床！
　　“随便吧！”我捂住耳朵滚到床的另一头：“拉！你憋不住就往家里拉！反正老子收拾惯了！你拉完吃了都行！！”
　　第九天，我教会了它在厕所拉臭臭。
　　……

　　我那时候并没有意识到立夏已经渐渐进入我的生活，直到有一天早上，我起床，叫道：“立夏！”然后习惯性在房间里寻找那个小狗，寻找一圈屋子里有没有遭到破坏。
　　愣了半天，想起来，它昨天被送到我妈那去了。
　　心里空落落的。

　　立夏很聪明，我最开始教它“坐”这个口令，从头到尾只说了四遍，第四遍，我说：“坐。”它立刻执行，并得到了我的奖励。“趴下”也一样。
　　不过我并没有过多地训练它。我喜欢它聪明，不是希望它听命于我、学习一些对狗来说完全无用的知识，我只是希望它可以更好地表达它的爱，以及接收我的爱。
　　于是它现在成了一只散漫又社牛的小狗。我觉得这件事简直是……太酷啦！！
　　它全部的聪明劲儿都用来跟我耍心眼了，其实这才是聪明真正的用武之地！它听得懂我说话，也听得懂别人的命令，你要求它什么它都知道，但咱就是一个——诶～不听。
　　你骂我？对不起～～下次还敢，嘿嘿。
　　谁在叫我回家？听不见！走喽！！
　　呦，这是谁的新鞋？虽然会挨揍，但是一看啃起来就带劲！值！
　　走喽～
　　走喽～～
　　走喽——！！！

　　它很爱跑步，真是随我。出去和别的狗玩，别的狗都在溜达，或者简单追两步，只有它，兢兢业业跑大圈，最大圈，非常有体育精神，不顾别人死活，吭吭跑。
　　而且它特别热情，无敌自来熟，一天天尾巴快抡飞了，看见谁都凑上去呲个大牙乐：“哈喽！美女！靓仔！来玩！我是立夏哦～～小狗立夏！我们结婚吧，亲亲！”
　　哪怕是遇到不喜欢它的人和狗，它也一直保持热情，等你哪怕突然给它一点点回应，它就会瞬间变得更爱你，就像游戏里永远坐等你刷好感度的npc。
　　可能它太闹了吧，经常是它追在别的狗后边，亲亲闻闻，然后别的狗不理它，它就自己跑一圈，跑回来继续亲亲闻闻。直到有天我带它在河边散步，遇到了一只大公狗，拉布拉多。我们立夏，小母狗，年轻漂亮，还健康有活力，拉拉直接就迷上了它，围着它转圈，俩狗互相闻屁屁。立夏咧着嘴乐，拉拉也咧着嘴乐，乐得流哈喇子，就跟在它屁股后头。
　　小立夏高兴坏了——终于有狗肯搭理它了！它邀请拉拉一起跑步，拉拉想都没想就美滋滋跟上了。
　　立夏：走喽！！！
　　风驰电掣，尘土飞扬。
　　立夏奔得飞快好像准备牧羊一样兜起超大的圈子，拉拉呼哧带喘地紧赶慢赶抄近道。见它不跟上，立夏像没情商一样，还停下来看看它咋了。
　　你咋了？哦没事儿啊，一起不？
　　走喽！！！！
　　拉拉：6。

　　那天立夏把拉布拉多牧得快死了，它失去了一个追求者。无所谓——没有精神共鸣的伴侣，不是好伴侣！
　　当时，我正在和拉布拉多的主人聊天。交谈着，一扭头，发现她家狗已经一瘸一拐自己往家的方向走了，眼看过马路了。
　　她连招呼都来不及打就追了上去。

　　立夏站在我脚边看着我，耳朵飞飞：他们都不跑步的吗？
　　那我自己跑。
　　走喽！！！！

　　一晃，一年过去了，小狗跑啊跑，跑成大狗了，毛也又长又密，天天掉我一屋子。
　　我生病发烧，夜里破例准许它上床，它就卧在我身边，拱着我给我抱，还关心地舔我。我本以为我的床还算舒服，直到迷迷糊糊快睡过去的时候，它偷偷跳下床回到了它的狗窝。当然，我没睡着，所以我又叫它的名字。于是它又蹦上来哄我睡觉，等我没有动静了再偷偷离开。
　　它是我的饭搭子，上厕所搭子，半夜偷吃搭子，是我的随侍，我走到哪它跟到哪，尤其是吃东西，拆包装的声音刚响一声，它已经蹲你旁边开始等着张嘴了，超级馋。
　　但是我生病的那几天，忽醒忽睡，昼夜颠倒，给它熬得我吃什么都不搭理了——你吃吧，我睡会儿。结果，我一开始咳嗽，它立马拖着身子来看我，蹭蹭我。

　　难以想象。
　　我这种冷血的人，看到旁人受伤，恐怕也难以做到真正意义上的担心。我不知道这是否是一种保护机制，毕竟我共情能力极强，但一般的这个时刻，我往往比平日更冰冷。就好像，我是个木头一样，呆呆的，机械的，不关心也不难过。
　　所以我难以想象，另一个和我语言不通的生命，会这样一次又一次地展示它赤诚的爱，从所有的细节，从所有的事件。

　　它不懂我的理想，不懂我的追求，不懂我的精神世界，不懂我屡败屡战，不懂我所有为人称颂的品质。
　　却爱我。

作者有话说

　　小狗立夏的生日是情人节，跟我回家是立夏，现在已经一岁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