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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恶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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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过年了,学校也要放假了,期末考试结束后,改卷子交成绩,班主任填通知书,学生领完通知书后,就正式放假了。
老师们则留下来开最后一次会议。吴校长杂七杂八地谈了两个多小时,重点在最后。
吴校长说:“宣布两个喜讯。第一个,我们学校的简老师正式调到区教办任主任,大家鼓掌。”尽管简老师根本不在,吴校长带头鼓掌,大家也就跟着鼓掌。
“第二个喜讯,我们学校的张老师下学期借调到区中心学校,在简老师的指导下,负责中小学生行为习惯的养成的科研课题研究。可以说是简老师一手促成张老师的调动。大家鼓掌。”大家鼓掌的时候,张老师起立向大家鞠了一躬。“老师们,我知道大家都想进城,先到镇上是个必要的过度。简老师还是个热心人,肯定会积极地帮助大家,张老师的借调就是明证。这个关系大家有必要利用好。我不是为了我自己哈,我这个年龄哪里还有什么想法,我是为大家着想。大年初八,简老师请中心校全体同事过年,大家肯定都要去。大家讨论一下,看送多少礼合适。”
没有人说话,有人就把头低下去,会场上出现了非常难堪的寂静。
这一次的份子钱绝对不是五元那么简单了。
“吴校长我说两句。”也不能就这样一直沉默下去吧,终于张老师站了出来说道,
“大家同事一场,人家高升了,自然该庆贺一下。现在一般就是四季发财,六六大顺,或者发发发。我们就取个中间,六六大顺吧。”
“那就每个人送六百?”吴校长大声征求大家的意见,吴校长扫视全场,会场安静得来可以听到呼吸的声音。“没有人反对,那咱们就定了,一个六百,初八,大家不要错了时间哈。”
我觉得吴校长的话绝对不亚于有人向你开了一枪,我注意到尽管很多人是垂着头的,让人看不太清楚脸上的表情,但大多数人的脸色变了。镜头一:寂静的会场
“我赞成,简老师这个人不错。”
肖老师突然站出来大声道,这个人我几乎要忘记他的存在了。
“我先把我那一份交给吴校长。”
肖老师在众目睽睽下交了六百元,我突然想到了李师傅的话,此人恐怕真的是找过简老师了,他对付不了我,但简老师和他舅舅是可以的。不然,他不会表现得如此积极。吴校长收了钱,登了记,张老师趁机说:“肖老师带了个好头,那我也把我的那份先交给吴校长。”张老师交了钱。
“吴校长我突然想到一个事,人家简老师请客,肯定事先要计划好人头。不然定好了座位,临时有些老师又用这样那样的借口不去,人家餐厅是不会退钱的。这样人家简老师损失就大了。所以我斗胆建议,马上一个一个登记,把人头落实下来,老师们身上有五元十元,就先交五元十元,到初八的时候,再补上。吴校长看这个建议行不行?”
吴校长立即道:“张老师这个建议好,想得周到。这样,我就挨个喊名字。林老师你肯定要去的吧?你身上有几块交几块。我跟你登记了。”一个五十来岁的女老师摸出了身上的三块钱交了。
我估计这是全校最老实的老师。
吴校长开始喊第二个老师了。
就在这时,我实在受不了,我知道吴校长,张老师和肖老师他们三人怕是联合起来唱戏了,我真觉得恶心。
我站了起来说道:“what I see makes me sick”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东方老师你说什么?”我重复了一遍,吴校长当然还是很茫然。我本想直截了当地公开地说:你真让人恶心,但他毕竟是校长,我毕竟还被他管着的,我还是要给他留点面子。我凑近吴校长的耳朵说:“一个人没有文化真可怕。”虽然声音不大,但会场上的人都听到了。我看到吴校长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了。
我走了出去,我身后立即有人就喊:“吴校长你也不能逼大家马上表态,你得让大家商量一下呀。”
我走回寝室,李师傅进来了,我们对视了一眼,我知道李师傅全部情况都是了解的——我们开会,李师傅可能就在隔壁。我说吴校长,说出口就摇头了。
“小亮呀,这是乡村,有些事就是赤裸裸的。”李师傅望着直直地说,我摇头:“一个六百,相当于一年工资,还要不要大家过年了呀?”李师傅也连连叹气。
“小成呀,你可以不去,反正你要离开的。但是其他老师就不见得了,不去就等于得罪人了。再怎么不舒服还是硬着头皮都得去,没有办法呀。”
我闷了好一会儿说:“李师傅说真的,我不喜欢吴校长。”我说这里没有个人恩怨。李师傅说他理解。
李师傅说:“小亮呀,你要知道地方上就是吴校长简老师和他舅舅这样的人辖制着的呀。”李师傅的话把我们两都说沉重了。屋子里气氛很压抑。过了好一会儿,李师傅转移了话题,说我不急着回家过年,他也就天天跟我做饭,反正回家也没有人。
我说:“你孩子们呢?都不回来过年吗?”李师傅说孩子们回来很麻烦,火车都要挤爆了,太辛苦,没有必要。而且又花钱,挣钱本身就不容易,何必。我一下子想到李师傅一个人过年一定会非常凄凉,六十多的人了,哪有不希望儿女团圆的呢?
我说:“李师傅跟我到我家过年吧,你跟我父亲肯定很聊得来。”
“小亮,谢谢你的好意,我跟你是不会客气的,不过我不能走。”
“为什么?”
李师傅只是笑而不语。我还想说什么,
李师傅拦住我说:“小亮,我可能跟谁都会客气,但跟你我不会客气,你不要管我。”李师傅态度坚决。
这时学校一帮人进来了。“东方老师我们大家找你商量一下。”郑老师说,“东方老师刚才说的英语是什么意思呢?”
“我看见的让我恶心。”一帮老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郑老师就说:“对,东方老师说对了,就是恶心。”“太恶心了。”大家发泄了一通不满。
郑老师就问:“东方老师现在怎么办?”
“对呀,亮哥,现在怎么办好?”李老师也问,大家都望着我,李师傅也说:“小亮,给大家出个主意吧,大家信你。”我看了看大家,平静地说道:
“谢谢大家信任,我只说我的想法,各位老师要怎么处理这个事就看各人了。很简单,等会儿去告诉吴校长,我们全部都去,一个不少。如果允许我们带家属更好。至于礼金,我们也六六六大顺,六百是顺,六十也是顺,六块也是顺,我们就一个人出六块钱。”我这一说把大家说愣了,一群人都僵住了。“而且我们要告诉吴校长,我们虽然只出六块钱。但我们一定要吃回六十块,我们要吃中午饭,还要吃晚饭,还要住一晚上。反正我们要加倍吃回来,不然我们不会走的,别想就这样打发我们。”
有老师就轻声笑了。
“ 那么我们这样一说,吴校长肯定会特别生气,会骂我们不要脸,那么我们就告诉吴校长,我们就是不要脸,他和简老师习惯就好了。”
我的话刚一说完,大家爆笑,有老师笑得来直接蹲在了地上,那笑声简直要将屋顶掀翻一般。等大家平静点后,我说:“老师们玩笑归玩笑,我只是谈我的看法。我不是要左右大家。林老师,我问一下,你现在一个月拿多少钱?”
林老师站在大家身后,“55元。”
“林老师可能过几年就要退休了,林老师肯定也有一大家人,为了维持所谓的同事关系,林老师愿意就白干一年吗?”
林老师没有回答,但是眼里有泪水。
“只是东方老师,吴校长都已经登记了,我不去的话……”
“是的,不去不是就得罪人了吗?”我接过话道,我没有马上说话,而是扫视了一眼大家。
“可我想问一下,我们得罪的是什么人?一个□□学生的杂种!”我的话说出来,所有老师的脸色瞬间变色,屋子里一时静得来连掉根针在地上也会听得清清楚楚。
“老师们,我们被称为人类灵魂工程师,可我们自己的灵魂是如此卑微如此懦弱。他□□的就是我们的学生,我们不仅不敢声张正义,我们还讳莫如深,我们平时提都不敢提。不仅如此,我们还必须去讨好,去谄媚,我们的灵魂里到底都有些什么呀?我想问一下,我们这样明哲保身,委曲求全,卑躬屈膝,到底换来了什么呀?白干一年?”
我顿住了,平静地看着大家,没有人说话,大家连大气也不出。
“而且我要提醒一下,如果想通过维持这种关系来办调动,可能幼稚了一点。”我说,“当然只是我个人的看法,具体怎么做那不是我的事。我今天讲的话,我也不怕有人告密,我敢说出来,就没怕过。”“东方老师你别说了,你是为大家好。我不管别人怎么做,我马上去告诉吴校长,我姓郑的不认识什么姓简的。”郑老师出去了。
“去他妈的姓简的,初八去的是孙子。”李老师喊道,他们三人出去了。一些老师也跟着出去了,只有林老师没有动,她的身子在发抖。“林老师,我知道你一生可能都谨小慎微,生怕惹火烧身,理解。不过林老师可以试试,大胆说一次不,说不定会非常爽。”
“真的可以吗?”
“你试试。”
林老师站着没有动。
“林老师,走,我陪你。”李师傅跟林老师出去了。我注意到查老师并没有进我寝室来和大家一起商量。查老师对简老师并没有一点好感,她给我讲述简老师的事情时,还是充满厌恶的,但是看起来她还是要维护和简老师的‘同事’关系,看起来是这样。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后来大家再次回到我寝室的时候,个个高兴得像孩子。
“实在痛快!比中了五百万都痛快!”
“东方老师要是你看到了吴校长那张脸……”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好像第一次品尝到了做人的尊严。终于能够按照自己的心意来行为处事的那种自豪感全都在脸上显露出来。
很可惜,我没有酒也没有什么吃的,要不然真可以趁机给大家过一个年。
闹腾了一阵,大家散了。
只有我和李师傅了。
“小亮呀,我是真心佩服你,也替你担心,你现在这样是等于公开宣战了呀。”我点点头。
“李师傅,该来的迟早得来,躲是躲不过的。”李师傅点点头,闷了一会儿说:“小亮呀,学校老师今天当着你面倒是高兴,过两天有些人的想法恐怕又会变化,一定有人去讨好卖乖去告密的。”
“李师傅这个是肯定的。”
李师傅叹了口气,“好吧,天要塌下来,也得扬起脖子顶着。”
李师傅说他要趁过年找一找那家受害人,听说他们就是在外地也一直在投诉。另外还要找一下派出所那个副所长,此人和简老师的舅舅一直不对付,看看会有什么消息不。
李师傅说:“小亮,这些事都我来做,你不要分心,你好好学习你的。”李师傅说,“我说过要守护你的。”李师傅让我很感动,他就像我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