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康大叔和吴校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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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校长带着一个老师一大早就来检查工作了。
先发话的却不是吴校长，而是同行的那个老师。
那个老师给我的第一眼感觉就是一个活脱脱的鲁迅笔下的“康大叔”——他也满脸横肉，举手投足，丝毫没有老师的文气，更多的是痞子气。特别是他的眼神让人非常不舒服，那是专门看下身的眼神。他和康大叔的不同可能就一点：他穿的不是玄色的衣服，他穿的是有金利来标志的短袖，长裤，皮鞋，从上到下全白色，衣服裤子上还有绣花。我知道康大叔这一身不便宜。也许是走热了点的缘故，他把纽扣散开了，他那仿佛怀孕了三四个月的肚皮露在了外面。让人不看都不行。
“东方老师是吧？”
“是，领导客气。”我以为他是个领导。
“我是简老师，你是不是天天下河洗澡？洗得还很高兴，是不是？”
我呆了。
看来乔军妈妈说对了，我被注意了，确实也有人去通风报信了。唉，洗个澡都惹出了麻烦了。
“东方老师你是外乡人，本地人都知道，下河洗澡一次罚款50元，你不知道，不知者不罪。但是从今天开始，我已经正式警告你了。”
没有错，他用的是“警告”一词。
“如果你再下河洗澡，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简老师说，“这条河是我舅舅承包了的，我舅舅是派出所所长。”就在我愣神的那刻，简老师转身走了，他来就是要跟我说这几句话的。他完全不给我任何做出反应的机会，他达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
吴校长目睹了全过程，他一个字也没有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当然可能是他觉得这一切与他无关。简老师走的时候，吴校长还跟他说简老师慢走——就差一点点头哈腰了。吴校长那样子就是对方是校长，他是普通老师一样。
吴校长那天也没有听课，而是拿起我的考勤本，细细查看，吴校长竟看了一两个小时，然后吴校长要求我停课，他把我喊到另外一个教室开始很耐心地给我谈话。
“东方老师，这么长时间没有来看你，心里多过意不去的。对你关心不够呀，你多谅解。”
我忙说：“吴校长你客气了。”
必要的客气和关心后，吴校长就严肃了起来。
“东方老师，我有一句说一句，你多谅解。”
“吴校长客气，请吴校长指示。”
“东方老师指示说不上，你毕竟是我们这里多年来的第一个正牌大学毕业生，我们相互学习吧。我们听到一些反映，说你在上课的时候，跟学生打纸牌？”
我拿出自己制作的扑克牌，递给吴校长看。
“这种打牌的方式，可以很迅速提高学生的运算能力。”
我很热切地说道，我希望可以说服吴校长。
“吴校长可以当堂检测一下，你可以出任何一张牌，要求学生做加减乘除，学生可以很迅速说出答案。”
吴校长翻看了一下纸牌。推到了一边。
“东方老师，你可能还没有听明白我的意思，你课堂上教学生打纸牌是很不合适的。下一步是不是要教学生赌钱？我们这一带很多人就是打纸牌赌钱。”
“吴校长，我……”
我完全怔住了。我一下子意识到我不仅不可能说服吴校长，实际上我还成功地引起了吴校长的极大不满。
“东方老师，你的用心是好的，但是做法不可取。你想想，如果老师们都像你这样上课，还成什么样子？学校成赌窝了。”
吴校长停下来望着我，好一阵没有说话，他大概是要看我怎么慌乱，我猜。
我没有说话，我竟还以为吴校长会对我的做法表示肯定，会觉得我很有创新精神的，我实在幼稚。我的心一下就沉了下去。吴校长要说的话恐怕绝对不只这点。
果然。
“东方老师，我们还听说你上课喜欢带着学生玩游戏，一道数学题，你都可以玩出一台戏。好玩是肯定的，可一个课堂闹得像菜市场，这还是学校吗？我们有些孩子本来就静不下来，如果老师还鼓励她们闹下去的话，这课还怎么上？”
吴校长又一次望着我，不说话，我知道吴校长是要让我心里打鼓，我猜他是在等我道歉，等我脸红，等我做自我检查。
但是我保持着沉默，也许是我的自尊要求这样，也许是。
“东方老师你不要多心，在教书上，尽管你是本科师范生，我们这里一帮人学历都不如你。但你显然还没有入门，怎么上课你完全不知道。”也许是为了要加深印象，吴校长又停了一下。
“东方老师，我们县在全力推进课堂教学的改革，提倡得得课。这是上级要求的，我代表中心校宣布，你停课学习一周，搞清楚了该怎么上课再回来上课。如果搞不清楚，那就继续学习。”吴校长站了起来，不再跟我多说。
“吴校长我当然服从学校的决定。不过，这些孩子们，怎么办？”吴校长已经走出两步。
“放假。”
吴校长不想多说。
“吴校长让她们来中心校吧，一周都不上课家长孩子都会有意见。”
吴校长已经走出一大段路，又退了回来。
“只有乔军可以来，其他人都没有跟我说，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学校不是他们家开的商店。”。吴校长转身走了。我望着远去的吴校长，直到他的背影完全消失在我的视野里，我一直动都没有动一下。
吴校长根本就不是我以为的那么慈眉善目。
镜头一：吴校长远去的背影。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康大叔和吴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