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悸心动》梅酝

17、17

　　二〇一三年L市的春天依旧寒冷，四月份孙珠胜穿着秋季校服在操场上乱晃悠，旁边李言挽着她胳膊笑眯眯问：“孙珠胜小伙伴，请问你打算选什么？不出我意料的话，应该还是文科吧。”

　　孙珠胜点头笑道：“是啊，我这脑子怎么可能去学理科，你太高看我了。”

　　“看来我们两个又会是一个班，不过我记得诚信中学望您分文理科班级不是按照楼层，是按照班级来的，每一层是六个教室，文理科穿插在里面，说不定董扬佑能和你在同一楼，我男朋友也可以。”李言兴趣极高，昨天老师的批评不知道她是全忘光了，还是记在心里自己接受。

　　李言早恋的事情上周被发现，但夏老师的性格不会说重话，正好不巧，主任和家人在商场逛街的时候，看到两个人手牵手，边走边亲，当时那么多人他一声不吭，过了周末才找老师和学生谈话。

　　孙珠胜当时在办公室门外等着，原以为里面会是主人的呵斥声，不想大门一关什么都没听见，后来李言是哭着从里面出来，夏老师拿着一小包早就用完的纸巾跟在后面，她也问不出什么，但当事人只搪塞一句，没说什么，第二天又回归正常。

　　“我们俩注定学文的命，对理科不感冒，我看到自己数学卷子，刚刚过及格线，你看着吧，晚自习数学老师过来肯定会多看我几眼。”孙珠胜早早预料晚上会发生的事情，一点儿都不意外，毕竟学习到现在，她对数学真的一点儿都不开窍，尤其是随着难度上升，她和班级同学早就被拉开差距，别人能考上一百一的，早就冲刺一百二，只有她还在及格线上下徘徊，成为班级数学平均分拖后腿的一员。

　　对老师们来说，这些成绩和她们并没有多大关系，诚信中学也向来不是班级与班级比，一直都是最好的尖子生和外面其他学校的学生比较，所以孙珠胜压根没什么压力，反而是董扬佑每天和她讲题目，每个月光是话费就是一百多，照老一辈的话来说就是丧良心。

　　李言嘲笑道：“不知道是谁昨天和我嘚瑟语文考得好，没想到吧，你也有这个时候，我都能考一百一，你才九十，白瞎董扬佑给你每天补课，他要是不帮你，不得只能考六十分？”

　　这话孙珠胜面上虽然不承认，可内心的小人已经在默默点头，得亏董扬佑帮她，不然又是难搞的成绩线，小学初中的成绩单，会拿回去给家长签字，孙珠胜小时候猴精得很，知道爷爷奶奶不识字，只会看数字，但每次老人们问考的怎么样，她就是单子放上去让他们自己看，搪塞过去后就让奶奶签，现在高中不一样，不会发成绩单带回去，但压力都在学生身上，所以很多时候学校一楼的心理辅导室成为许多学生闲坐的地方，其实不是有问题，就是想吐槽繁重的学习。

　　“他还不知道我刚刚好好考了九十分，你可别说出去，不然真生气了。”孙珠胜捂着她的嘴巴，在人耳边小声提醒，做贼心虚的样子，操场上她的影子被李言看见，眼睛小得泪水都要出来，推开她的手，“知道，马上憋死了。”

　　不需要李言说，董扬佑在数学老师办公室已经看到孙珠胜这个班级的数学成绩表格，坐在老师的办公椅上，眼睛扫到孙珠胜这一行，眼睛黯淡，像极了深夜村庄大路黑漆漆。

　　董扬佑手指按着鼠标，点击到另一个表格，班主任统计学生分科的详细名单，他迟迟没有选择，虽然上面还有很多空格没有填写，但他是有特殊原因存在，也不会为此专门叫他今天谈话。

　　“董扬佑，从你初中的成绩到现在，你的学生档案里，所有老师给你的评价都很好，都是优秀，觉得你在数学、化学这方面都学得很好，成绩也是，但你告诉我想要学文科，是让我很惊讶。”年长一点的老师本身就自带威严，董扬佑看着班主任一点儿都没感受到这种气场，他早已坐在另一边椅子上，淡定地看着老师说：“选择文科还是理科，是学生的自愿，根据学生自身情况做决定，我觉得自己适合文科。”

　　班主任当了十几年的老师，怎么会看把他心里的弯弯绕绕，无非就是两种可能，但最大的还是她心中所想的。

　　“教你们语文的夏老师和我，都知道你和孙珠胜的事情，从你们入学到现在一直都没有打开天窗说亮话，是因为没有到这一步，但是今天我作为一个老师，有必要提醒你，你现在所接收到的很多，将来不一定会有，当然你可以和我说你们两个人未来会发喜糖到学校给我们，也不可否认，但我们见了那么多学生的例子，很少会真的走到最后。”

　　“你们现在才十七岁，要把有限的精力时间放在学习上，不要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也不要因为别人而去改变自己人生的方向还热步伐，理科对于你们男孩子来说，选择的有很多，而你脑瓜子这么聪明，考上大学不是问题。”

　　“你呢，好好想一想，毕竟人生还很长，你现在觉得是对的，将来可不一定会这样想，我说这么多不是想完全改变你的想法，你可以选择不听，也可以听，但文理科这件事还得慎重考虑。”

　　老师的话以及最后的以退为进，并没有让董扬佑心中有一丝波澜，他淡定地看着老师教育，依旧坚定自己的想法，他选择文科只是因为一个人，不关乎别的，他的人生其实早早的定下，不会有任何改变，但孙珠胜不一样，高考成绩决定她的一生，能不能从村庄里走出去，看的就是这三年和那一次大考。

　　董扬佑明白孙珠胜为什么想要努力地学习，就是因为不要变成那些懵懂的女孩子，稀里糊涂嫁人生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八个字，比天还大和宽，比高山还要高和重，只有考上大学才会有选择，董扬佑不愿意她的努力白费，也不愿意她失去心中的梦想，更不愿意她在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就成为谁的妻子，哪怕他喜欢她，永远会先一步下手，不会让人有可乘之机。

　　董扬佑等老师说完后，正视她犀利的眼睛，“老师，我的选择不会改变，选文还是选理，和我未来的职业道路不影响甚至没有关系，我想要成为一名消防员，目标不是那些高等学府出来，有着体面工作的，是想要成为守护人民的人。”

　　这时的董扬佑身上稚气已然消失，班主任黄老师看着他认真的面庞，从他双眼中看到了坚定和信念，一个十一岁男孩身上所拥有的，时经年后想起来依旧会觉得骄傲自满，能够带出来这样的学生，是她一辈子的底气。

　　董扬佑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和选择，如同他一个人来到L市读书是一样的，他的性格认死了一件事都不会有改变，更不要说是扯到孙珠胜有关的。

　　黄老师看出他不会再改变，把试卷放到他面前，“回去吧，把卷子发下去让他们互相订正，下午我过去讲。”

　　董扬佑抱着卷子回去，离开的步伐轻缓，在关门的瞬间，黄老师忍不住发笑，和对面同事聊起天来。

　　“现在的学生啊，根本管不住，想一出是一出，就不知道将来会不会后悔。”

　　“后悔有这么用，都是这群孩子自己选出来的路，我们老师教书育人的前提摆在这里，他们呀不走错就好，我看你们班这个男孩长的不错，学习也好，就是想去当消防员，让我还挺惊讶的。”

　　“你这一说，我也正纳闷，开学我给他们每个人发了个便利贴，问他们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只有他一个男孩子选择当消防员，其他人有的是工程师，有的是律师或者医生，他倒是那个特立独行的人了。”

　　“不过啊，也不能小看男孩子的话，说不定以后穿着消防斧出现在你面前？这都说不准，现在孩子读了书上了学，接触到的东西多了，思想和我们那时候只想着温饱可是天差地别，有梦想和志向是好的，我们可不能打击他们，这都是祖国未来的花朵和顶梁柱，责任可不容小觑，得打起精神。”

　　“他们啊，别什么未来的花朵顶梁柱，好好学学给我安安静静上课就好了，一个个还是玩心太重，等读了高二课业一多，什么心思都没有，全都给我进入到知识的海洋里，不然这教学楼就怕哪一天给我吵翻天塌下来。”

　　“昨天主任过来说的话你听见了没？要按个喇叭在楼梯口，让全校人都听听我们这一楼的热闹。”

　　老师之间的吐槽大多都是玩笑话，她们作为长辈和带着教书的责任在身上，很多时候压力也很大，这样的教育下，吃力的不仅是学生，还有老师。

　　“这个给我，我帮你写，不然待会儿董扬佑过来问你，都是一问三不知，还在偷偷摸摸地给我写小纸条，你说说，当初怎么不见你这么用功，现在这样有啥用。”李言嫌弃道，推着她肩膀示意往一边儿去，“还不得我来上手，真的是不省心。”

　　孙珠胜看着桌面上自己的试卷，用惨不忍睹四个字来说都是小瞧，那得是惊天动地，不然都对不起数学老师在她分数旁边的评价，以后不许画圆圈。

　　孙珠胜有时也会指责自己管不住手，会在试卷上画东西，但没有办法，不是大考她都会这样，老师虽然习惯了，却还是看不下去，太影响卷面。

　　“你快点写，不然董扬佑过来我又手忙脚乱的，求求你了。”孙珠胜就只有在求人的时候，才会这样一副乖巧的样子，李言看穿她的心思，“一边待着，想让我帮你说好话没门，你就想想多少次和你说数学，你都是开小差吧。”

　　孙珠胜叹了口气，“没办法，数学不好就是这样，你把及格线之后的分数分我一半就好了。”

　　李言咂咂嘴嫌弃道：“分你一半？我们俩都是九十五，本来夏老师就说半斤八两，现在都变成六两半？”

　　孙珠胜被她这脑回路整无语，扯到这上面做什么，胳膊搭在她肩膀上，“写快一点，马上打铃了。”

　　“催催催，催什么催，大冬天懒的你不想写字就算了，现在还整这死出给我看，明天开始不给你写这些正确答案了。”李言威胁她，下一秒孙珠胜立马低头说：“不催了，你慢慢写。”

　　李言听到后受用的点点头，拍了拍她头顶说：“孺子可教也，写一半了，剩下的交给你。”

　　孙珠胜不情不愿地接过本子，脸颊鼓起来像个拉布拉多生气的侧半张脸，李言掐她脸上的肉，“别说，你这冬天的衣服一换掉，显得人瘦好多，今年冬天可别穿那么多衣服，每次写作业都把我挤到墙角。”

　　“但是冷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受凉就是嗓子不舒服，现在又变成来姨妈腰疼，我都受够了，怎么每个月都要来。”孙珠胜厌恨道，摸着自己的腰在心里嘀咕着赶紧走，就是去
　　现在他和奶奶说不舒服，都会说她没有腰，其实在老一辈那里还是有说法，以前小孩生下来没多久夭折，和腰同音，也就忌讳。

　　李言狠狠掐着她后背，把人拧得身体向一侧倒，“疼，我这老腰睡觉醒来疼死了，起来都能要我半条命，你还掐？”

　　“让你长教训。”李言凶道，反手就给她揉了揉后腰肉，说胖一点儿都不胖，而且这一个冬天孙珠胜看得出来是长高了，就是不知道今年秋天体检的时候会是多高，还真让董扬佑说准了，半年的工夫噌噌往上涨，总觉得五厘米不是问题。

　　孙珠胜为此可是得意洋洋许久，说她个子已经定人，自己还可以继续往上涨，不过李言一点儿不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