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经》沉潜子

4、第 4 章

　　林颀把摄影展的策划做完之后，剩下的筹备工作交由张闵进行，美其名曰“双方都要得到锻炼”。
　　“阿颀啊，我们下周体测要跑八百，怎么办啊——”林晨抱住林颀就是一阵哀嚎。
　　“就是就是，我都好久没动过了，腿上都是肉，跑不动了。”何文潇在自己大腿上比划了一下，细胳膊细腿的根本没多少肉。
　　林晨鄙夷地看向何文潇：“你哪次不是这么说的？每次冲在最前面，我告诉你，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是会消失的。”
　　“去跑步吗？”林颀换了运动服，戴上耳机，整得非常专业的样子。
　　“走！”何文潇响应的最快，马上就换鞋。
　　林晨不甘落后：“你还要去给我们增加压力啊，这边建议别来折磨我们菜鸡选手。不要每次路过我们都来嘲讽一下。”
　　“我尽量。”想法被点破后，何文潇整个人的兴致就没那么高了。
　　王露本来在床上闭目养神，听到动静，探出个头来：“你们都要除去吗？”
　　林晨正在扎头发：“是啊，要给你把大灯关了吗？”
　　“别别别。”紧接着床上传来细细簌簌的动静，“你们慢点，等等我！我很快的！”
　　“太阳大从西边出啦？你竟然会运动？”林颀本来已经起身要走了，听到这话又坐了回来。
　　“你是不知道，我刚看了一个杀人分尸的案子，一闭上眼就是凶案现场，哎呀妈呀！”王露加快了动作，生怕自己被落下，“所以这段时间你们不可以把我一个人丢下！”
　　“好的大小姐。”王露本身又菜又爱玩，不过大家也乐得包容她。
　　夜晚的校园里刮着柔和的风，一洗白天的燥热。
　　跑道和篮球场紧挨着，林颀在跑道边热身的时候，被飞来的篮球正中脑门，惆怅不已。
　　何文潇捡起球，朝球场丢过去。那边跑着过来接球的男生冲着何文潇笑了一下。
　　何文潇转回来的时候，打了个寒颤：“我的天呐，他不会以为他笑的那一下，和转球的姿势很帅吧？”
　　“受不了，普信男都这样。”王露觉得晦气，“我上次在操场跑步的时候，碰到不知道哪个社团的出来搞一个什么交友
　　活动，半路上有个女生就拉住我。我本来说，就留个不用的手机号给她已经很礼貌了对吧。之后有个男的，过来跟我搭讪，被我拒绝后还说什么，‘你不也是来找人的吗，我都看到你给他们留号码了吗，装什么装啊’。他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长什么样，我就算饿了也不至于饥不择食。”
　　“现在真的什么样的人都有。果然高考筛选的只是分数不是人品。”何文潇把手环设到运动模式，“我先走一步了。”
　　王露很快就跟上了何文潇的步伐，将后面两人远远甩下。
　　林颀刚跑出两百米就开始大喘气，脑子里重复不久前从网上看来的八百米攻略，“三步一呼气，三步一吸气”。
　　渐渐林晨也超过她，跑到前面去了。林颀感到逐渐喘不上气，胸口和腹部也传来一阵阵疼痛。
　　好不容易用比走路还慢的速度撑着到了八百米线，突然就觉得眼前一黑，视线模糊起来，身体不受自己控制地想要倒下。
　　一双手从背后稳稳地接住了林颀的全部重量：“怎么了？不舒服吗？”
　　林颀没有动弹，闭着眼睛靠在人的怀里，没过一会儿头皮发麻的感觉褪去，能够靠自己站立了：“没事，就是太久没锻炼了，头有点晕。怎么，你也来为体测临时抱佛脚吗？”
　　闫斐还是托着林颀的胳膊，后者的脸色苍白，确实说不上好看，让人挺不放心的：“你真没事？别一下加大运动量，这样身体会吃不消的。”
　　跑道内圈的人普遍速度较快，闫斐扶着林颀慢慢走到了外面。这是大学校园中，少数能让人发现，原来大学生还如此有活力的地方，至少在林颀的世界里，死气沉沉的日子居多。
　　“你不去跑会吗？你才刚来吧。”闫斐身上基本没有出汗，显然刚来不久，就这样耽误人家的时间叫林颀怪不好意思的。
　　“没事，万一你等会倒半路上，那我可就成罪人了。”闫斐笑嘻嘻地答道，林颀作势要挠她痒痒，被人一边笑着躲开了。
　　“我们还说你怎么不见了，原来是被别人捡走了啊。”走了一圈之后，何文潇率先捡到了这两个人，“我说这一定是你，她们还不信！虽然我是没戴眼镜出来，但是姐认咱自己的人，什么时候失手过嘛！”
　　“你舍友来了，那我先走啦。你小心点哦。”闫斐放开林颀，“拜拜。”
　　闫斐的身姿轻盈，跑得非常轻松，平时看起来挺瘦的女孩子，穿着运动短裤才注意到其实她的肌肉线条发达，周身洋溢着健康的气息。
　　“哎。”王露过来一把拍在林颀肩上，“妮儿，看上人家了？”
　　“乱说什么呢！”林颀连忙否认，带着自己都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慌乱。
　　林晨作为全寝唯一的现役非单身狗，非常自信地煽风点火：“以我过来人的经验啊，林颀不是看上人家了，是已经完全沉溺在人家的温柔乡里了。”
　　“说说吧，看上人家什么了？”王露拧开水杯递给林颀。
　　“就是感觉她人挺好的，也温柔，做事负责。”林颀喝了口水，这才意识到什么似的回过神来，“欸，不是，我对她真的什么都没有！”
　　“行啦，有没有的你自己心里清楚。”林晨带头结束了这个话题，“今天的运动量达标了，咱回宿舍休息吧，姐请各位吃冰淇淋以表彰大家的积极性！”
　　跑道上的人不少，到那时林颀却能精准地从人群中辨认出那一抹身影，清秀有力，仿佛单独一束光打在她的身上，告诉大家这是上天的宠儿。
　　闫斐应该是感受到了这边的视线，冲着比了个心，只是林颀恰好低头看手机，完美错过这个讯息。闫斐不禁自嘲，自己最近也是变得有够幼稚的了，竟然会做这种蠢事。
　　下一秒，手机上就弹出了新的消息：“我先回去啦！你也不要太累了！”后面附了个小猫捧花的表情包。
　　闫斐熄灭手机，再起步时脸上挂上了笑意。

　　体育课的前一天，手机上提示着暴雨预警，520宿舍群名应景地改成了“雨一直下”。虽然跑时迟早都要跑的，但是能晚死一周是一周，主打一个能拖就拖。
　　奈何天公不作美，雨在夜晚就停了，第二天甚至还除了太阳。等轮到林颀班上体育课的时候，跑道上只有浅浅几个水洼表明曾经下过雨。
　　“老师，你看今天太阳那么大，多不适合跑步啊！”列完队做完热身运动，就有女生跟老师抱怨。
　　体育课是男女生分开上，女生班的老师是一个温柔的姐姐，大家平时也乐得跟她撒个娇，以减轻体育课的负担。
　　老师翻出花名册，叹了口气，用册子轻轻拍了下出声的女生的头：“都别找借口。天热了跑不了，天冷了跑步了，风大了跑不了，出太阳了跑不了。反正只要一测八百，总有各种气不顺的理由。热身好了就去起点排队，生理期今天实在跑不了的来跟我说一声，推迟一周。”
　　话音刚落，立马出列了不少人，剩下的刚好够在八百米起点处排成一排。520的四个人凑在一块，相互加油打气。
　　“都检查一下鞋带有没有系好，别半路掉链子了，安全第一。”看大家都准备好了，老师抬手，“预备备——跑！”
　　林颀的起始位置在内圈，刚开始的时候还能勉强在居中的位置，大概二百米拐弯处后就渐渐被人超过，和两三个体力同样不太好的女孩子被一起落在了最后。
　　“加油！第二圈别再慢了！”第一次经过老师的时候，林颀已经大气喘不上一口了。
　　林颀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数着“一二一”，“再坚持三百米”，“还有二百五十米”，“最后二百米了”，“快结束了”。正在林颀卯足劲准备冲最后一下的时候，旁边突然伸出一只脚，林颀猝不及防地被绊倒在地。林颀抬头正好对上陶乐嘲讽的眼神。
　　520的另外三人已经到了终点，关注着林颀，看到了这一幕连忙冲过来。林颀并没有瘫坐，很快就爬起来了。
　　“哎哎哎！”何文潇伸出一只手给林颀做支撑，“不行就别硬撑了，下次再跑吧。”
　　“我没事。”现在的林颀已经被怒火冲昏了头脑，“今天我是一定要跑到终点！”
　　说着，甩开了何文潇的手。不被操作一下，林颀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的爆发力，能让自己忽略身体的疼痛，竟然也跑进了及格线。
　　老师还要给同学们登记成绩，让同宿舍的同学带林颀去校医院处理伤口。
　　“颀啊，走吧。”林晨起了电动车过来，这一重任自然落到了她的肩上。林颀的膝盖磨破了一大片，血渍沾着尘土，有些惨不忍睹。
　　林颀搭着林晨的肩，走到陶乐面前：“解释。”
　　陶乐坐在草地上放松，闻言，嬉皮笑脸地抬头：“哎呀，我就是不小心的嘛，谁知道你这就往上绊啊。”
　　说着，有意无意地看了眼林颀的伤口：“嘶，看起来挺严重的嘛。算我错啦，对不起行了吧。”
　　“你这什么意思？”旁人都看不下去了，“是你让她受伤的，不给人道歉还在这阴阳怪气，你家家教就这样是吗？”
　　林晨性子急，抡起巴掌就想朝陶乐脸上乎过去，被林颀提前拦下了：“别这样，你要是动手了，不占理的就是我们了，这种人无理取闹，犯不着跟她置气。”
　　这么一轮下来，看起来最平静的竟是林颀，很好地把脸上的不上都隐藏了，走之前给陶乐留了句话：“善恶终有报，你这样的人，不会有好下场的。”

　　林晨站在一边，看校医给林颀处理伤口，时不时配合地“哎哟”两句。
　　校医姐姐乐了：“到底是谁的伤啊，怎么不见她喊，全都是你在叫唤。”
　　林晨解释道：“姐姐你不懂，她脸皮薄，疼都憋着，你说憋坏身体的话那多不好，我只好勉为其难帮她发泄一下。”
　　林颀怕疼得很，紧皱眉头：“我看你倒是叫的挺乐呵的。”
　　“嘿嘿。”林晨憨笑两声，用手在嘴边比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
　　“好了。”校医姐姐把瓶瓶罐罐都收起来，“你们小年轻恢复起来快，过两天就好了，伤口先不要碰水啊。”
　　“好的，谢谢。”林颀一瘸一拐地走出校医室。
　　“你哪里惹到陶乐了，她那个神经质，咱是正常人，要避着她一点。”
　　林颀也在想这个问题：“我不知道啊，我和她也没有啥交集，在楼道里都碰不上两面，谁知道她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
　　“要这样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她觉得你抢走了闫斐。”林晨下了结论。
　　“什么叫抢走，我们是朋友，都是正常交流。”林颀不满。
　　“可是你看，她之前也就只有闫斐一个朋友，现在你跟她玩一块了，她就觉得你占了她的人，啧啧，发疯女人真恐怖，反正你防着点她吧。”
　　林颀没对这番言论发表态度，点开好友列表，把陶乐拉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