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凑合活着》不为什么

40、05

　　05.
　　雨后的早晨分外的晴朗。周隋东醒了，却不愿起身，静静的看着沉睡的陆扬。亮了，近了，也便能看到陆扬那好看的微微向上的嘴角边有些淡淡的细纹。
　　是啊，我们终是凡人，活个几十年，也就老了，死了。
　　陆扬缓缓睁开眼睛。
　　“呀！！吓我一跳。你醒了不起睁个牛大眼睛干什么呢你？”
　　“我看你长褶子了。”
　　“靠，你说我呢，我昨天晚上就想说你，都没好意思说。”
　　“说什么？”
　　“你屁股可没以前有弹性了。”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周隋东开始起身。
　　“这么早就起了？”
　　“嗯，上班啊。”
　　周隋东洗梳的时候，陆扬蓬头垢面穿着大背心站在卫生间门口。
　　“你也起了？”
　　“嗯，送你吧，睡不着了。”
　　“别了，我打车去，反正能报销。”
　　“都起了，你赶紧的，咱们去喝豆浆。”
　　“好吧，那你洗脸吧，我好了。”
　　“洗什么脸，送完你我还睡回笼觉呢。”
　　周隋东无话。
　　就这样，在一个宿雨已停阳光明媚的早晨。那个小区里早起的人们会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和一个拖鞋背心的男人坐在小区的早点店里喝着豆浆。他们不知道，为了这副画面，他们整整用去了14年的时间。

　　“陆扬，你在家吧。”
　　“没。外面呢。”
　　“啊？”
　　“哈，外面逛超市呢。”
　　“哦，我晚上过去好吗？”
　　“行，那我就买菜了啊。”
　　“一直就等我电话呢吧。’
　　“得了你，别做梦了。”
　　“切～～”

　　晚上6点10分，周隋东大包小包的出现在陆扬门口。
　　“小周你干嘛呀？”
　　“回趟家把我东西拿过来点，一次拿不完分几次拿吧，搁把手啊你。”
　　陆扬接过最小的袋子。“你要搬过来？”
　　“是啊。衣服放哪？你衣架够不？”
　　“你怎么不和我商量商量？”
　　“你不愿意？”周隋东停止了动作。
　　“倒也不是，只是觉得，快了点吧。”
　　“这不是你说的吗？喜欢就喜欢了，爱就爱了，哪那么多想法，想在一起就在一起嘛，除非你不想和我在一起。你脸上都有褶子了，我们没多少时间了。”
　　“你怎么不说你屁股不如以前有弹性了？”
　　“再提这事给你急。”
　　“好好好，不提，不提。你这些是什么啊，瓶瓶罐罐的。”
　　“剃须泡沫，须后水什么的。你不刮胡子啊？”
　　“我用电动的。”
　　“没品味。”周隋东小声嘀咕。
　　“伪小资。”陆扬大声痛斥。
　　终于一切就绪，周隋东幸福的跟在陆扬后面，看着陆扬切菜煎鱼。心里就升起了一种安详的感动。
　　“陆子，你弄这么多菜啊，吃不完吧。“
　　“那什么，我……”
　　“叮咚，叮咚。”门铃响了。
　　谁啊这是，周隋东甩甩手上的水去看门。
　　小三站在门外手里提着一捆啤酒。
　　“小三？”
　　“你怎么在这？”
　　“你说那？”周隋东没好气的说，这个瘟神，没事这会干嘛来了。
　　“就知道陆扬是个没骨气的。”小三也没好气，侧身而过。大大咧咧的走到沙发上打开电视。
　　“他怎么来了？”周隋东小声和陆扬嘀咕。
　　“那会买菜的时候他打电话说和他老婆吵架了晚上要来这吃。”陆扬无奈的解释。
　　“怎么不告诉我？”
　　“还没来得及说呢。”
　　“你没告他我们俩在一起了？”
　　“也还没来得及说呢。总不能人家一打电话我就跟人说这事吧跟花痴一样。”
　　周隋东这个郁闷啊。张嘴刚要说话，门铃又响了。周隋东气愤的指指陆扬，无奈的去开门。
　　“老妖怪？”
　　“小屁孩？”
　　“你怎么在这？”
　　“你说那？”周隋东简直要疯了。
　　“和好了？那就好那就好。”夏晓雨蹦蹦跳跳往里走，周隋东这个气啊，刚要关门，晓雨冲楼道一嗓子喊的周隋东一激灵“你上来啊，磨蹭什么呢你？”
　　任城带着憨厚的微笑出现在门口。周隋东挤出一丝微笑，天啊。
　　“这俩又是怎么回事？”周隋东站在厨房门口，那三人正在插PS机。
　　“买菜回来他们打完篮球家里没人叫我出去吃我就说来我们家吃吧。你说怎么办？我提着那么多好吃的我能不招呼一句？”
　　“还谁你一气说完了。”
　　“没了。”
　　“真没了。”
　　门铃又响了。周隋东咬牙“陆扬啊陆扬。你去开，我他妈的不去了。”
　　“先生，我们收下这个季度的物业费。”一个小女孩站在门口，带着礼貌的笑容。
　　陆扬大声对厨房看火的周隋东说“收物业的，我说没了吧！”
　　周隋东语塞，探头一看，客厅那三个都以仇恨的目光看着他。天啊。天啊。
　　晚饭很丰盛。陆扬用心做的东西真不是吹的。但是看着那三位吃的满嘴流油周隋东心里真不是滋味。那是陆扬专门给我做的豆豉鱼！那是陆扬给我做的凉拌耳丝，那是陆扬给我煲的汤，那是，哦那是小三拿的啤酒。喝吧喝吧喝死你们吧！
　　“陆哥你怎么欺负老妖怪来着？他怎么今天一直苦大仇深的？”
　　“他不像吃东西的，好像要吃人。”小三永远阴阳怪气的。
　　“别理他，吃你的吧，小心鱼刺卡死你！”
　　卡死你！
　　吃完饭，其他四位玩游戏，周隋东带上围裙洗碗。陆扬做饭，厨房永远和被打劫了一样，家里所有的碗都会派上用场，一个水淀粉啊，一点混和酱油啊，一些豆豉啊，都要象大厨一样摆出来。所以洗碗是一项艰巨复杂的工作。
　　好不容易洗完了，周隋东做在小板凳（沙发没地了）上托着腮帮子看着陆扬，毫不掩饰他的花痴样。
　　任城还是个有眼力价的好孩子，又坐了不一会就拉着极不情愿的夏晓雨告辞了。
　　小三不知是成心还是怎么，一直不走，和陆扬不厌其烦的玩着无聊的真三国无双。
　　看看就11点了，周隋东累了一天，打哈欠打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小周你，你那什么，你先睡吧，小三今儿估计不回了，我们打通宵通关呢。”
　　什么？周隋东忍了忍，把要冲口而出的话咽了下去。乖乖的去洗梳，还听见小三大惊小怪的说“这小子跟你住一起了？你可小心点你。”
　　靠！！！！
　　关上门，还是能听见客厅里的厮杀声，打斗声，周隋东郁闷的想，难道，我们的新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睡至半夜，陆扬凉凉的钻了进来。周隋东就醒了。
　　“走了？”
　　“没，外面沙发上睡了。”陆扬小声说。
　　“真服了你了。”
　　“谁都不容易，得了别说了。”
　　“哼。”
　　“别给我来这套啊，第一天住一起不想跟你吵。”
　　“你也知道是第一天啊。”
　　“嘿嘿。”
　　“你干嘛，你起来，你上来，别别，小三还在外面了。”
　　陆扬嘴里含着东西含混的说“没事，听不见。”
　　“嗯～啊～别咬我你，别闹了我有压力。”
　　“压个屁力！”陆扬嘴里就使上劲了。周隋东说不出话来，只得闭上眼睛，摒住呼吸，忍住马上要脱口而出的呻吟，任凭陆扬的嘴在他身下，带给他阵阵的战栗。

　　“起呀？”陆扬看了一眼穿衣服的周隋东，转个身继续睡。
　　“不送我了？”
　　“打车不是能报销吗？送什么送啊。都是自己人。”
　　“什么乱七八糟的。”
　　客厅里小三在乎乎大睡。周隋东轻轻带上卧室门。却故意在洗手间和客厅弄出很大的动静来。
　　看着小三开始在沙发上频繁转身，周隋东心里一阵报复的快感。
　　小区的早晨是热闹的。
　　老太太们的秧歌调开的哇哇做响，老头的太极剑舞的虎虎生风，孩子们在球场上落力的奔跑，周隋东还看见夏晓雨和任城了。
　　本想过去打个招呼，可是远处的夏晓雨猛的把任城推倒在地转身跑了。好像脸上还带着泪痕。

　　周隋东苦笑，无爱就无恨。爱终究是一件折磨人的事情。他们还那么小，未来不知道还有多少的爱恨纠缠，悲欢离合等着他们。他们会以爱的名义去伤害人，被人伤害。也许这种循环永无停歇，也许某一天嘎然而止，谁知道呢。

　　车流滚滚，人潮涌动，阳光刺眼，生活继续。

　　我们都从爱中来，又往爱的彼岸奔去。每个人要的人生，都不一样。不管怎么样在这大千世界里蝇营狗苟，苦苦挣扎，能在爱里，凑合活着。这已经，是一种恩赐。

　　崭新的出租车里，放着一首闽南语的老歌，师傅拿着不太准的腔调，轻松开心的跟唱：

　　人生的风景亲像大海的风涌
　　有时猛有时平
　　亲爱朋友你着小心
　　人生的环境乞食嘛会出头天
　　莫怨天莫尤人
　　命顺命歹拢是一生
　　一杯酒两角银
　　三不五时嘛来凑阵
　　若要讲博感情
　　我是世界第一等
　　是缘份是注定
　　好汉剖腹来叁见
　　呒惊风呒惊涌
　　有情有义好兄弟
　　短短仔的光阴迫逍着少年时
　　求名利无了时
　　千金难买好人生

　　是啊，千金难买好人生，我们都好好的，认真的，用心的，凑合活着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