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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唯一的一章 ...

  •   天空,是蓝色的。

      有时候我会去想,所谓的天分到底有多重要,如果单凭努力的话,是不是始终还是有个极限的,如果到了这个极限,是不是就应该放弃了,只是靠单纯的喜欢,能不能把一件事继续下去…

      “小白,你又在这种地方睡觉了,好歹注意一点形象吧,真是的。”班长熟悉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睁开眼的时候看见一个黑色的影子,毫无意义的挡住天空的一角。
      “哦…”我支起身子,有点迷糊的揉揉眼睛,刚刚睡醒的脑子有一点迟缓,习惯性的,从上衣的口袋里摸出一支烟。
      “喂,你,当着我这个做班长的面抽烟,未免太不给我面子了吧,还有你的头发,偶尔也剪一下吧…还有…”唠唠叨叨,我有点头疼,从另一个口袋里摸出打火机,眼光就越过班长落在身边那个人身上。
      俞明…
      本学期刚来的转校生,不管是长相还是头脑都无可挑剔,虽然是新生,但是很受学生的欢迎,跟老师的关系也非常好,简直是优等生的代名词,或者…
      天才…
      还真是大俗的情节啊…
      深吸一口烟吐出,我有一点毫不客气的看着他,隔着缭绕的烟雾,他也只是面无表情的回看着我。
      “小白,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班长的声音突然的插进来,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有一种回神的感觉。
      这让我觉得有点烦燥。
      “嗯,知道了。”拍拍衣服站起来走人,我不打算再继续呆下去听人罗嗦。
      俞明吗…
      有些故意的和他擦肩,一瞬间隐隐的感觉他的嘴角扬了一下。

      “小白,这次的绘画比赛,作品完成得怎么样了。”同桌的手突然拍在肩膀上,痛了一下。
      “没画。”我的眼神有些无聊的飘向窗外。

      叶子,是绿色的。

      “没画?为什么,不是还有不到两个星期就要交稿了吗,还来得及吗,难道不是应该早早就开始画的吗,我记得一个月前通知就贴出来了呀。”他有些惊讶的说。
      “嗯…”我只是懒懒的哼了一声,有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这是校际之间的比赛,规定是自由参加,为什么我一定会参加呢,只是因为我会画画吗。
      只是因为我从小就开始会画画吗。

      “想不出来画什么。”心理那样想着,嘴上却只是这样敷衍地说。
      “没关系啊,想到什么画什么吧,又没有规定题材,想得太多反而不好吧。”他又笑着拍拍我的肩。

      云,是白色的。

      “嗯…”我仍是懒懒的哼出一个音,敷衍的说。
      这样的校际比赛,算是这里的传统,全市所有的高中联合起来举办的,在校际运动会开始前一个月进行,相当于运动会的一个扩展赛,也是每年举办一届,除了绘画比赛还有其他的项目,比如写作,摄影,雕塑,等等,还有什么什么的设计比赛,什么什么的创意比赛。

      说来我是去年的时候参加了绘画比赛,然后获得了第七名,也是从那时开始,很在意那个问题的。
      所谓天分,还有极限…

      算一下,从小学就开始的画画,到现在,就这样持续了十年了,不过这件事原本就是自己选择的,那个时候喜欢,现在也依然很喜欢,所以从来都不去在乎别人说什么,不曾觉得厌烦,那样一张一张的画。
      只是,觉得不安而已。
      不安…

      “你的画,没什么感情啊,学了这么久了,有长进的也只有熟练度吧,而且你只是单纯的把自己看见的东西画出来罢了,画画是要表达出作画者的感情的,如果你这样,不如还是改学摄影好了。”

      有一点想要吐的感觉,却慢慢睁开眼睛。

      蓝色的天空。

      原来是做梦吗,真是好遥远的事情,那些话,在我上小学的时候,我学画画的那个画室的老师是这样对我说的,真是残酷啊,一般老师会对小学生说的那么直接吗,也不怕我告诉学摄影的人…真是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原来我还真的是受到伤害了,这件一直想要忘记的事,结果又在这么久以后,出现在这样的梦里,还真是纠缠不清啊…

      “你醒了。”头顶上传来一个声音。
      才意识到,今天的午觉多了一个枕头,难怪那么舒服。
      只是稍稍调整了一下角度,就看到那个被我当做枕头的肩膀上,一个有些紧绷的下巴。
      还有面无表情的脸。
      俞明…
      真是的…是不是还没有醒过来…
      “不管怎么说,就这样在天台堂而皇之的睡午觉,还真是一点自觉也没有,不会觉得冷么。”看了我一眼,又把眼光转向手上的东西。
      刚睡醒的脑子始终混沌,我没有动,只是习惯性的摸了一下口袋…
      没有烟…抽完了么。
      “少抽点烟吧。”看见他手上什么东西晃了晃,然后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我的烟。
      果然没睡醒,我又闭上眼睛。
      “喂,你醒了就动一动吧,我整个左边已经全麻掉了。”
      动一动…吗。
      …
      “喂,你这个人,不要说着就这样往另外一边一倒,喂,你给我回过神来。”肩膀被他抓住猛烈的摇晃。
      “你再摇…我就吐了…”断断续续的吐出这几个字。
      突然停下,害得我差点因为惯性飞出去。

      “吃午饭没。”
      “…”
      “面包。”扔过来一个面包。
      “没想到你是个这么罗嗦的人。”看着手里的面包,还有附带的牛奶,我一直以为这个人是个对什么事都不关心的人。
      “这么多年不见,你就只有这句话可以说吗。”他哼了一声说。
      多年不见…
      算是多年不见吗,根本是从来不曾认识的两个人,干吗要说这样看起来好像关系很好的话。
      算了,我也没有兴趣知道。
      “小黑呢。”我问。
      “什么。”
      “猫,黑色的。经常会在学校附近出现,我分给它我的午餐,它才勉强同意中午的时候我可以呆在这里,在它的地盘上陪我一起睡午觉。”
      今天忘记带午餐了,就抛弃我了。
      “所以你才叫小白。”没什么关系的回答,语调中隐隐有点笑意。
      “喂。”
      “睡得很好。”他伸手摸了一下在他的另一边靠着他,睡得很舒服的小黑,毛茸茸的一团,很温顺的样子。
      这个没节操的。
      “做什么不好的梦了吗,一直皱着眉。”
      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这么问。这就让我想起那件事的后续,那位没有同情心的老师就是在他面前说完那段话的,然后接下来就是拿了他的画放到我的鼻尖前,说,看,要像这样才对。
      “…”
      我突然尴尬的陷入沉默中。
      他没说什么,也没有看我,只是用指尖恶作剧般的把小黑的头顶上的毛戳出一个一个的漩。
      小孩子气的家伙,表里不一。

      “话说回来,你究竟在看什么。”我突然想起一件事,问。
      “嗯…是什么呢,散落在某个人身边的东西。”他把手上的几张纸举起来。
      果然。
      “那是歌词。”我给他答案,“可以还我了吧。”
      没几行字,看这么久,也该背下来了。
      “所以说你还真是个毫无自觉的人。”
      “跟你无关吧。”
      “什么样的曲子。”
      “没有。”这不是任何人都做得来的吧。
      那些一点点的只言片语,只是想到了,就写下来了,就好像看到了,就画下来了一样,从来就不知道为什么。
      没有感情的画,和没有曲子的歌词。
      “嗯…我收下了。”
      “喂。”我又没说要送给他。
      “快上课了。”
      像配合他一样,铃声响起。
      “下午第一节是体育课吧,在一楼上,最好快点跑。”
      “喂。”
      从来都是“反正都是迟到,不如悠哉的慢慢走”的我,干嘛要跟他一起跑。
      真是。

      表里不一的家伙,真没想到是这样的人,人果然不是只看长相就行的。
      坐在天台的护墙上和小黑一起吃午饭,按约定分给它一半的香肠,放在我手上,细细的啃噬,舌头扎着我的手心,痒痒的。
      “你果然还是在这里。”
      怎么又…
      “偶尔也好好的吃一顿中饭吧,你这个人。”忽略我不爽的表情,他把小黑抱过去,因为进食被打断,小黑不悦的叫了一声。
      “看,我们俩都不欢迎你。”我指出。
      “说得真无情。”从我手上拿过香肠。
      小黑乖乖的蹭蹭他的手。
      这个没节操的。
      “呐。”递过来一个饭盒。
      “干嘛。”
      “怎么样,我分你一部分午饭,你让我中午的时候呆在这里,偶尔睡个午觉。”他很认真地说。
      “不要模仿我。我又不是小黑。”
      “你是小白啊。”
      “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喂。”
      “吃吧,有你最喜欢的鱼。”
      “找死啊。”
      “哈哈。”
      “…”
      “干嘛。”
      “第一次看你这样笑。”我有点惊讶。
      平时如果笑,就是那种微微的,微微的一点点嘴角上扬,就好像GIF图片那样的人。
      “是么,原来我这么有型啊,只不过生性比较沉稳罢了。”大言不惭。
      “没事了。”会在意这种事的我,还真是无聊。
      “不过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是在那个画室,那时的你一脸很冷漠的样子,才不过是小学生而已吧。”
      “我是因为被告诉说画的画没感情,不如学摄影去吧,正在认真地思考自己的人生方向罢了。那个从来都是僵尸脸的是你才对吧。”我不平的指出。
      后悔了,干嘛跟他争论这种事。
      “却一直都没跟你说话。” 他看向我。
      “啊?”这句话是接着哪句的。
      “那时的我想要跟你说话,可是总觉得你在瞪我。”
      “原来你那个时候没有现在这么厚脸皮啊。”现在我也一直在瞪他啊,怎么没有看见他走开。
      “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还治其人之身。
      “你说话还真是伤人。”
      “谢谢夸奖。”我装出不在意的语气。
      然后陷入沉默。

      那个时候,只是单纯的嫉妒吧,虽然现在想来,知道那是自己的问题,与谁都无关,但是,还是忍不住就是觉得他很讨厌。
      因为他有我没有的东西。
      而且就是现在也是,再次见面的我们,连认识也算不上,却还是会对他抱有敌意。

      “为什么不参加。”
      “什么。”
      “这次的绘画比赛,为什么不参加。”
      “哦…”干吗突然问这种问题。
      “我问班长的,那天。”
      “我该谢谢你的关心吗。”
      “我参加。”
      “加油。”不用特意告诉我吧,我懒懒的说,眼睛瞟向一边。

      今天阴天,苍蓝色。

      “你的眼睛又看向一边了。逃避的时候就会这样,假装不关心。”
      “你还真是细心。不过,跟你无关吧。”
      “踩到你的尾巴了?”
      “是啊是啊,痛死了。”我跳下护墙,准备走人。
      “为什么不报名,上一届不是还参加了吗,成绩也不错。还是说你的目标是第一名,所以受挫折了。”
      “我才没有那么白痴。”
      “那是为什么。”
      “跟你无关吧。”
      为什么之前会有那种和谐的气氛,为什么突然又会变成这样。
      “…”
      “谢谢你的午饭。”把饭盒还给他,我转身走了。

      “真是难得你会在教室里睡午觉。”
      半死不活的睁开眼睛,同桌的声音响起。
      “哈(麻)了…”手,还有半边的脸。
      “没关系,反正你本来就表情呆滞。”一副沟通无障碍的样子。
      “…”没人性的家伙。
      “今天班长把参赛名单贴出来了,好意外,俞明他居然会画画,真不愧为全才学生,不过,你真的不打算参加绘画大赛了。我没有看到你的名字,所以找班长问过了。”
      “嗯…”眼睛又飘向窗外。
      我果然有这种习惯。
      “真的好可惜,说来,你很久都没画画了,从去年比赛结束以后。”
      “嗯…”干嘛总是这件事,比赛快结束吧,真烦死我了。
      “受挫折吗,在那么多人里面获得第七名很不错了。”
      “嗯…”为什么一定要认定我是受挫折,我真的长了那样一幅白痴相吗。
      “但是我觉得你不像是会往那种没水准的方向想的人。”
      “嗯…”识货,错怪你了。
      “所以你一定是又在想一些更无聊的事了…喂喂,要上课了,你要去哪里。”

      真是的,说那种话,害得我连上课的心情都没有了。
      抬头看看天,没有要打雷的征兆…
      虽然不是高三,但是,因为这种原因不上课,也还是会遭天谴的吧…
      想要摸出支烟,触到空空的口袋,想起那天被俞明拿走后,一直忘了买…
      天台。
      又走到这里了,反正要上课了,不会有人,索性上去再睡一会好了。

      “小黑,怎么样,这样改改不错吧。那就完整的再来一遍。”
      “…”在。
      正要走,就听到他唱歌的声音,虽然是清唱隔的又远,听不出什么效果,但是问题是他唱的歌词。
      真是汗毛倒竖。
      “没那么恐怖吧,惊得脸扭曲成这样,我倒觉得还不错。”
      “你就当没看到我。”视力还真好,我明明站在墙后面。
      “你写的词,我稍作了修改,谱了曲。”
      “那是‘两只老虎’吧。”这点常识我还是有的。大言不惭的说的像是自己谱的。
      “刚刚那个是在试音啦。”
      “‘两只老虎’?”糟踏我的东西还真是坦诚。
      “谁让你写‘天是蓝色,云是白色,蓝色的,白色的…’这样的词的。”唱做俱佳。
      “我哪有写那种东西。”我吼。
      我明明写的很文艺,很含蓄的。
      “原来你还是会用吼的嘛,一直都是毫无抑扬顿挫的声音。”
      “上课了。”我提醒他快滚。
      “有什么好上的,说来说去就是那些东西,本来还以为你今天中午不会来了,好不容易来了,就听一下吧。”他拍拍身边的空地。
      “那些东西我可是学得很辛苦的。真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痛。”
      他…呆了一个中午了么。
      危机意识,当年我就是这样把小黑的地盘占了去的。
      “咪。”小黑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他旁边过来的,抓着我的裤脚往上爬。
      我低头看着它那两粒充当眼睛的玻璃珠。
      你个叛徒,我绝对不会为你留下来的。
      …你咬我我也不会为你留下来的。啊,啊,痛。
      “好啦,你们两只,快过来,给我吃着鱼安静的听。”指指面前的饭盒。
      “…”无力的低下头,怎么又是这种气氛,不要当昨天的事没发生好不好。
      却一边在心里抱怨一边走过去坐下。
      “那么我开始了。”
      清清嗓子。

      干净纯粹的声音就这样开始在空气中旋转,没有伴奏,没有和声,就只是单纯的来自他的声音,简单,直接,却像是风的轻抚,树叶的飘落,时间的流淌…

      “不错吧。”
      “什么?”我回过神来。
      “你有没有认真在听,我可是花了两个晚上写出来的。”有点不满的表情。
      “…”只是两个晚上吗。果然是天才。
      “我一直是在学钢琴的,终于派上用场了,下次加上配乐再唱给你听。”他看了看那张纸。鼻子里哼出一些音符。
      还去画画,真是学有余力。我只是学画画就困扰成这样。
      人与人的差别真的会这么大吗。
      “…是么。”他的脸突然贴过来。
      “什么?”我在分神,没有听见前半句。
      “这是你的心情吗。”他突然认真起来。
      “什么?”
      “这首歌,是你的心情吗。”
      “我怎么知道,我对音乐一窍不通。”我说。

      眼神又飘向一边了…

      他没有追问。
      “这首歌,虽然叫做‘颜色’,但是我反复的看你的歌词,却始终看不到任何颜色,你也是这样画画的吗。”
      “不要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看得真是讨厌。
      “所以我在曲子里加了很多颜色。是不是好很多了。”
      “不懂。”
      “偶尔试着相信我吧。”他直直的看着我。
      “…”
      “烟还我。”我伸出手。
      “…”
      犹豫了一下,他从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我的。
      没想到他一直带着,还以为他已经扔了。
      “现在呢。”看着我点燃一支烟,他问。
      “什么。”
      “偶尔试着相信我吧。”
      “哦…好啊。”
      “你的眼神又飘向一边了。”
      “会改正的。”飘回来。
      “我说的不是这件事。”
      “你好烦。”
      “你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有点跟不上。”
      “你好烦。”我咬牙切齿的把表情跟上。
      “现在好一点了。但是我还是要继续问下去。”
      “你到底想要知道什么。”他再废话,我就一个镜头切换让他天台变天井。
      “你的事情。”
      “好恶心的说法。你可以离我远点了。嘘嘘嘘。”
      “是画画的事情。这次比赛的事情。还有,不要岔开话题。”
      “…受不了,你为什么那么在乎这次的比赛,很大一件事吗。”我揉揉头,伤脑筋。
      “因为我觉得,你就像是从此要放弃画画一样。”他很严肃的说。
      “…”一口气卡住。居然给他猜中。
      “猜对了?”很认真地看着我。
      “你对下期的彩票有什么看法…”
      “…”
      “没事。你去年是钢琴组的第一吧。”我深吸一口烟。
      “…看来我们还是彼此很关心对方的。”他竟然笑了一下。
      “切。”
      我不过是因为升上高中得以参加这种比赛很兴奋,所以把所有组的前三名得主都看了一遍,碰巧看见这个人的情况罢了。
      “所以了,你不是说了么,你是一直学钢琴的,这次干嘛要参加绘画组。”我知道,因为每人限报一样,所以他势必是放弃了钢琴的比赛。
      “因为你。”
      又来。
      “这种话啊…我记得,一个叫赫洛维兹的人说过,‘钢琴家有三种人,犹太人,弹的超烂的人,还有就是同性恋。’你是同性恋吗。”我为难他。故意说。
      “我只是钢琴爱好者,跟本算不上是钢琴家。”
      “…”居然玩这种文字游戏,早知道就说是“弹钢琴的人”了。
      害得我突然很想笑。

      “你还真是个讨厌的人啊。从以前就是。讨厌的家伙。”我说。
      “那你就不要用那种笑得很开心的表情来说这句话。”他看不出情绪的指出。
      “那时我就在想‘这个混蛋,明明比我学的晚,居然画出那种漂亮的画,更混蛋的是他居然还摆出一幅画画好无聊好麻烦的表情,真是混蛋。”
      “那个时候?”
      “小学时候去的那间画室,因为画得太烂,被那间画室的老师‘单独辅导’。那天你也在啊,那个老师还有拿你的画给我看,放在一起作对比,顺便告诉我你开始学画画的时间多么晚,多么的有才华,多么的…我当时就想用旁边的胶带封他的嘴。不过我最想做的是把你的手砍下来据为己有。”
      “…那时你真的是小学生吧。”他不自觉地用左手抓着自己的右手腕。
      “只是想要你的才华罢了,不过那种东西其实和手没有什么关系,所以只是想想罢了。”
      “有关系就会砍?”
      “…”他干嘛在这种事情上那么认真。
      “然后呢。”
      “说来,就是那天以后你开始在那间画室学画了。然后大概再上了两次课,我就离开那家画室了。”
      “为什么离开。”
      “没有办法继续下去了。那个老师跟我妈说,我不适合画画。”
      “…”
      “我对颜色不敏感,你是学钢琴的可以理解吧,就好像天生没有乐感的人,即使是完整的把整章曲子都弹下来一点也没错,但是无论如何都不对的那种感觉。”
      “…”
      “把一幅画,熟练的画出来,大概就是我的极限了,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后来再教我的那个老师也说了类似的话。我只能单纯的把看到的东西画下来,那些颜色,我都无法记住。很生硬。”
      “…”
      “去年的比赛,明白了一点事,因为比赛公布结果的那天会在颁奖典礼后面,办一个公开的展览,绘画组是展出前十名的画作,钢琴组则是前三名的现场演奏。所以…”
      “所以你那天有来听我弹钢琴。”
      “是啊,真不想让你得意一下。听过你弹钢琴,就明白了,我简直是讨厌你到彻底了。”
      “…”
      “那种想要得到却怎么也抓不住的感情,我曾经以为自己就是为了画而生的,天空,云,树,叶子,草,整个世界,如果我不能画,它们对我来说一点意义也没有。想说的话,想表达的感情,笑还有哭泣,如果不是线条,就什么也不是。”
      我看向他的脸,这个世界上距离我最远的家伙的脸。
      “这种感觉,你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尝到吧。”
      我微微的勾起嘴角,对他笑。
      然后陷入沉默。
      直到手上的烟烫到手指痛了一下,才发现,夹在指间一直忘了吸。浪费了。

      天阴阴的,一直这样,会下雨吧。
      那是什么颜色呢…

      “真是的,虽然太阳好一点午觉会睡得比较舒心,但是昨天为止还是阴的怎么会突然转晴嘛,说了那么多伤感的话,好歹也要下下雨烘托一下气氛嘛。真是的。”
      “你一个人在这里自言自语什么。”同桌站到我旁边,跟我一起看向窗外。
      “感叹一下好天气罢了。”
      “这倒也是,今天也要上天台和俞明一起睡?”
      “说话不清不楚会烂掉舌头的。”我犹豫着要不要捂住耳朵,免得也烂掉。
      “想不到你们感情那么好啊。就看到俞明每天吃完饭就拎个饭盒上去了,肯定是贡献给你了吧,最近又长胖一点哦,你个死也不吃中饭的。”
      “才几天而已,胖你个头啊。我和他哪里有感情好,连认识都算不上吧。还有谁说我没有吃中饭,我每天都有带东西上去,和小黑一起吃好不好。”
      “…你的感情生活真复杂,你是喜欢小黑多一点还是喜欢…喂喂…班上的女生都很想知道这个问题,我带不回答案会死很惨的…喂喂,你不要每次都这样就走啊…”

      我没有把他痛扁一顿就够善良的了。一个大男生,被女生要挟来问这种恶心到死的话,真够丢脸。
      居然还扯上小黑。现在的人真敢想。
      天台…吗。
      不自觉地又走过来,这种习惯我还真是改不了。
      “小黑。”我叫了一声。
      “咪。”小黑窜出来,我蹲下把它抱起来。
      在老地方坐下。
      前面站着一个人,难得小黑愿意离开他跳到我身上。
      我掏出烟盒,只剩下一支了。我只是把它拿出来,夹在指间,托着脸看眼前的人。
      俞明。
      这种事情一点悬念都没有吧。

      “那间画室是我叔叔的。”坐在我旁边他突然说。
      “什么?”
      “你在小学的时候学画画的那间画室是我叔叔的。”
      “哦…”原来,这么一说,哪个老师好像是姓俞,我真是不幸,死在一家人手上了。
      “叔叔很喜欢我,小的时候,经常教我画画,他说我有天分,叔叔没有孩子,所以把心思都放在我身上,觉得也许我能够延续他的梦想,可是后来我发现自己还是比较喜欢钢琴,就没有再继续画下去了,叔叔好像受了不小的打击,然后就一直游说我,还发动我爸妈,我被他吵得实在受不了了,就答应他偶尔会去他的画室看看。”
      “那你后来不是还是继续画了。”搞不清楚他到底要干嘛。
      “有一天钢琴老师有事,所以改约晚上的时间,然后因为叔叔的画室离的很近,所以我就想干脆过去吃晚饭。”
      “你叔叔真不幸,如此的执念还不如一顿晚饭更能打动亲爱的侄子的心。”我们都是得不到心爱东西的人,俞老师,你在天有灵,我不怨你了。
      “傍晚的时候我打算走,路过作为教室的房间的时候,却没有办法再移动脚步了。”
      “你叔叔终于下咒了?”
      “不是。”他笑了两声,然后望向远处,“我只是看见你了,其他人都走了,只剩下你坐在那里画画,夕阳的颜色像血一样,你在哭。”
      “…”
      “那个时候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在描绘着,画笔,颜料,纸,线条,颜色,你。”
      “…”
      “之前的我,一直认为,现在有照相机,摄影机,什么的,干吗还要用画的那么麻烦,所以我更喜欢旋律的方式来表达感情,但是,那次是真的想要画,觉得那样的画面,只有用画的方式,才能将自己的感觉表达出来。”
      “…”
      “你的表情好狰狞…”
      “没事…”原来那句“还不如学摄影好了”,根源在这里。

      我知道,那是同一天,因为被老师那样说,才会不甘心的回去教室不停的画,画到哭出来…
      却被他看到。
      真是孽缘…

      “于是我又继续在叔叔的画室画画,当然也没有放弃钢琴,但是,那以后我总觉得你对我充满敌意,之前我们明明不认识,我又不知道那里做错了,又不敢问你,直到你走都是。”
      面无表情的说完,看着我,就好像在说别人的事。
      “…你还是小时候可爱。”
      “你只有这句话要说吗。”
      “你还真是厉害,能够同时学习钢琴,小提琴和画画,超人啊,啊,啊。”
      “你是在转移话题吗。”
      “不然你想我说什么。”
      “…”
      我对别人的过去不感兴趣,他硬要讲给我听,还指望我发表什么感想。这是我好不容易想出来的,还用了回音以表强调,知足吧。
      眼神瞟向一边,不知道为什么,不想看他的脸。
      沉默…

      “那个,还有三天吧,比赛。”我问。
      “作品已经交上去了,三天以后,星期六会出来结果。”
      “…嗯。”
      这次我真的没参加啊…
      原本是打算最后再试一次,结果,到最后都只是一张白纸。
      完全就是自己的真实写照…真是丢脸…
      我把烟放在嘴里,低头点燃,不让他看到我的表情。
      原来还是会有一点在意。
      只吸了一口,就被他突然伸出来的手抢了过去。
      只是夹在手里。没有抽。
      “喂,你…”最后一支诶。
      从来没见过他抽烟,如果不会的话,就不要浪费我的最后一支。
      “好吧,那就一起去看吧。下午的获奖作品展出。”
      “啊?”
      “获奖作品展出。一起去看。”他重复一遍。
      “我是问你那句‘好吧’是怎么来的。”
      “你不是在邀请我吗。我答应了。”
      “我哪有在邀请你。”又自作主张的乱扩展别人的话,上次也是这样被抢了歌词。
      “你有事?”
      “可以发掘一点。”
      “那就这么说定了。”
      “喂。”怎么就说定了。
      “再顺便吃个饭。如果拿到奖金就我请客。”
      “拿不到呢。”好像只有前三有奖金吧。
      “所以你要记得自己也带一点钱。”
      “喂。”没诚意的家伙。

      “小白…”
      “啊?”
      “你说过,‘想说的话,想表达的感情,笑还有哭泣,如果不是线条,就什么也不是。’对吧。”
      “啊?”
      “感到快乐就笑,悲伤的时候就哭泣,只不过是表达感情的一种方式,为什么要去勉强自己,把感情当作展品去取悦别人呢。”
      “啊?”
      “不要在那里‘啊啊’的装乌鸦了。你不是说,我对你来说是个讨厌的人吗,那对我来说,你则是个笨蛋。”
      “啊…什么?”
      “你是爱着画画本身的人,所以才会说出那样的话,你只是因为不甘心,所以你隐藏了自己的感情,装作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然后忘记了自己画画的初衷。所以你才什么颜色都看不见了。还说出要放弃的话,你这个笨蛋。”
      “我…”
      “不要说什么天分不天分,极限不极限的话了。我只是比较幸运,在那么早的时候看到对我来说最漂亮的画面和颜色了。”
      “…”
      “你有着很漂亮的眼泪和笑容,所以你也会看到对你来说最漂亮的颜色和画面的。你这个笨蛋,快点站起来吧。我在前面等你。”

      拍拍我的头,把烟放在嘴里,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然后把这支我们都抽了一口的烟,又放回我得嘴边,就这样走了。
      “…搞什么啊…”我皱了一下眉,往后一倒,四仰八叉的躺在天台上。

      微风吹动薄薄的云层,天的蓝色有了一点点暧昧的模糊。
      深深地吸了一口叼着的烟,吐出的时候,可以感到舌尖有亲吻的味道。迷蒙的温暖。

      “你终于醒啦。”一张僵尸脸突然冒出来,遮住我整个视线。
      “…”
      “烟是吧。”
      “…”
      “我觉得这样会比较好。”他的眼神闪过一丝笑意,然后一团黑黑的东西从天而降。
      “哇啊!”
      “咪呜!”
      “怎么样,清醒了吧,哈哈。”
      居然直接把小黑盖在我的脸上,吓得小黑不停地抓我的脸,还笑得这么开心,他到底几岁。
      “很痛的。”我吼。
      “所以清醒了吧。我刚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人一猫横尸在这里,我已经善良的等到你自然醒了。还好啦,又没破。”他居然还落井下石的用手指戳。
      “是你自己没说清楚是中午还是下午,还好意思说我。现在几点了。”我不到两点的时候就过来了。真是的。
      “五点二十。既然清醒了的话就起来吧。”
      “睡了这么久,真是的,你什么时候来的。”突然发现自己的头枕在他的腿上。
      “大概四点吧。你不会是中午就来了吧。”
      “你在嘲笑我?”抱着小黑直起身来。
      “没吃中饭?”
      “又怎样,别惹我啊,现在的我把你吞了都没问题了。东西带来了吧。”我打个呵欠,还想睡。
      “说实话,真的很重。”他叹口气。
      “那是你自作孽。”难得看到他这种被欺负的表情,心情好一点了。
      昨天去吃饭,就因为这个家伙坚持要带着小黑,害得我们被踢出来。
      所以今天就只好溜到学校天台上来野餐。所有食物他带。
      “真无情啊。也帮我分担一点嘛。就这样什么也没带的过来了。呐。”他塞了一块披萨给我。
      “是谁说得了奖要请客吃饭的,你不是第一名吗。”真不顺眼。
      不过我不跟食物过不去。
      “我背着画和吉他,手里拎着五六个袋子,就这样走过来。还好我跟看门的大叔比较熟。”
      “不关我的事。” 没让他扛钢琴来,我很仁慈。
      “说得真伤人。”
      “你是怎么把画偷出来的。”我继续在袋子里刨喜欢的食物。
      “什么叫偷。我那个做评委的叔叔,偶尔也会有一点利用价值的。”
      “同情你叔叔。”
      “帮你教训他,谁让他对一个小学生说那么过分的话。”他把画外包着的纸撕开,那张获得本年度高中校际联赛绘画部分第一名的画就露了出来。
      是一幅我怎样都画不出来画。
      不过…已经不重要了。
      “我小时候就长这样?”咬着鸡翅,我有点不客气的问。
      “你昨天也是这样说的。”
      “嫉恨你。所以拒绝赞美。”
      “…这句也算赞美,我收下了。”
      “切。”
      “这是什么。”他指着我放在旁边,我唯一带来的东西。
      “画啊。”
      “你说得真轻描淡写。”也不经我同意,三下五除二就把外面的纸拆了。
      “…”
      “我好歹有一点进步了。”背对他,习惯性的点了支烟,掩饰自己有点紧张的情绪。
      我画了三个通宵的结果。
      “画的是我吗。”他把两幅画摆在一起,靠在护墙上。然后坐在我旁边。
      我们就这样静静的看着面前的两幅画。
      一边是如血的夕阳,另一边则是唇角纠缠着的淡蓝色的烟。
      一种突兀的和谐。
      “看起来好像我俩的遗像。”我说。
      “这幅画叫什么。有没有名字。”
      “吻。”
      他的嘴角上扬了一下。没有说话。
      “唱歌吧。”我说。
      “…”
      “那三个点是什么意思。不是你自己说要唱重新编曲的《颜色》给我听啊。”
      “我没得吃吗。”他乖乖捧起吉他,有些委屈地问。
      “你是用来烘托气氛的。”就是点唱机的功能。不用投币的那种。
      “真无情。”
      “嗯…那么开始吧。”我在他旁边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稍稍的侧过眼睛,就可以看见他的轮廓遮住天空的一角,有点凌乱的发稍在空气中一点点地散开。

      那是我记住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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