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不可以》幽夜看羽

12、◇一二、偶遇熟人

　　离国境外，湖泊水流居多，也多沼泽，山林密布遮天盖日，百鸟齐飞，古树藤蜿蜒交缠，犹如织成一张张错综复杂的天罗地网。

　　马车辘辘行驶在这片类似原始森林的边缘地带。此时已经十多天过去了。

　　继那日逃跑计划失败，卜真就一直郁郁寡欢，闷闷不乐。她想过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教主，好让他直接命她自行离去寻找王爷去，但如果他大手一挥，说她办事不利该死，那可怎么办。

　　若她告诉教主，自己就是那个神算大师，她恐怕是更难脱身，比如让她算一下那个浮梦楼会从哪边攻上来，又比如说让她卜一卦看看最终胜利者是哪方……

　　真要等到那一天的到来，她的死期也不远了。

　　冒牌国师，也不是好当的。

　　一片密林从间，卜真正坐在水桶一般粗细的树藤上拨弄拨弄散落一地的树枝，看怎么生火。

　　以前小时候在老家那地方，经常漫山遍野的到处乱跑，有时候迷路了吧，就只能自己想办法抵御寒冷，现在，就真的派上用场了。

　　卜真抬头瞬间，一道青色影子飞快的从天上冲下来，好巧不巧，那好不容易弄出来的点点火苗就这样四乱飞散，消失不见。

　　“小子，轻功不错嘛！啊？”卜真眯着眼斜睨，痞子模样。

　　百里逸轩一身青衣，长身玉立。他没有理会她反意的夸赞，反而弯起腰从地上捡了一根断过的树枝，“你就用这个生火？”

　　卜真一把抢了过来，“外行了吧，小子，你不懂的还多着呢，我就用这个东西就可以摩擦起火，是不是很厉害？”

　　“是么？”百里逸轩嘴角弯起，两眼如明月弯弯，穿透繁茂枝叶的微光，斑驳的洒在他身上，端的是如诗般简约的少年。

　　他弹指之间，一颗不知什么时候拈起的石子电光闪烁的飞了出去，打在地上一颗大石头上，瞬间擦起的火花落在旁边的树叶堆中，很快便升起了一窜火苗。

　　他搓了搓扔出石子的手，看过来，“我倒觉得我这个办法有效得多，而且也快了许多！”

　　卜真沉默了好半会儿，就当他认为她无话可说的时候，她徒然笑出声，欣慰的拍了拍他肩膀。

　　“小子，看不出来啊，有点本事啊……那这样吧，以后生火抓鸟捉鱼神马的都交给你了吧，看你这身手，不利用利用实在太可惜了，你说是吧……哈哈哈……”

　　“……”百里逸轩徒然有种怪异的感觉，他怎么好像觉得她是挖好了坑只等自己来跳似的？

　　此时，月明，星稀。

　　白天升的火一直持续到了现在，卜真，百里逸轩，连镜三人围着火堆而坐。至于大护法，则是被连镜派到前方打探消息去了。

　　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离九幽圣教总坛只有一山之隔，穿过这片森林，就可以到达天风崖。按理说，浮梦楼和武林各门派攻打圣教，必定会设下重重难关阻止他们救援，要想安然无恙的同总坛内部取得联系，他们必须步步为营绝不能掉以轻心，特别是在这天然埋伏点的森林里。

　　卜真撕下百里逸轩烤好的兔子肉，“我觉得我们应该把火给灭了。”

　　“……”

　　“你说万一敌人寻着火光找到这里将我们包围了怎么办？”卜真大嘴一张，随便咬了几口，涨红着脸死劲儿吞了进去。

　　“……”

　　“咳咳咳……大护法这么久还没有回来，不会是出了神马事吧？咳咳咳……”被烟子熏到，卜真猛咳了几声，再继续撕下一条腿，啃了起来，含糊着说道，“要不，我到前面看看去？”

　　“……”

　　见教主没有说话，也没有表态，卜真就自以为是的当默认了，她胡乱的将手往裤腿上擦擦便起了身，准备离开。

　　走了几步后，她回头看了两人一眼，他们相对而坐，视线交织在一起，好像传递着什么讯息。卜真不甚明白的摇了摇头，转回头大摇大摆的往密林深处走去。

　　此时不溜，更待何时啊？卜真心里一阵澎湃。

　　转眼间，卜真的身影被幽深的小径淹没。

　　回到先前的地方。百里逸轩和连镜同时收回视线，看向卜真消失的地方。

　　“教主，你就这样放他离开？”

　　“身份可疑！”

　　“那教主为何不将这份可疑扼杀在摇篮中？”

　　“没必要！”

　　“看来教主你对自己的实力很是自信啊。”

　　“……”连镜转瞬间盯着百里逸轩的脸，他实在很难相信，几年前还不过是一个冲动莽撞做事任性的少年，可以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变得这么沉稳老练，竟对着一个邪教之主都可以做到侃侃而谈，甚至还带了那么一丝咄咄相逼的气势。他的师父，可当得上天下第一神，神师，神医，神功……

　　“天底下，我最崇拜的就是我师父。”百里逸轩看出了他的惊异，心里不由对自己的师父更多了一份信仰。

　　“这世间，我最想打败的就是你师父！”不同百里逸轩，连镜却是对他师父由着说不清的情绪，似羡慕，却又想摧毁。

　　“教主，属下回来了。”

　　前方密林里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两人脸上却没有丝毫慌张之色，果然，那鬼魅似的影子，除了圣教大护法还有谁？

　　“教主，属下刚到天风崖探查了一番，果真有浮梦楼的人在那里。”大护法闪身立在连镜跟后，四处扫视一圈发现少了个人，“他怎么不见了？教主，他是不是逃跑了？”

　　百里逸轩往深邃的小径尽头看了一眼，抿唇轻笑，“不会逃跑的，他怕你出了事，寻你去了。”

　　大护法第一次条件反射的“啊”了一声，似意外又似绝不相信，“就他那个胆小如鼠贪生怕死之辈？”话落，他轻哼一声，“他怕死得紧，你被他骗了。”

　　百里逸轩笑而不语。

　　“……他逃不了”连镜闭目扶额，良久才道。

　　似是证明了他的话，远在森林的那一边徒然升起了冲天火光，快将整块地皮都要震塌的脚步声“踏踏踏”的传来。风起，火光拉开，宛若火烧云一般，似乎如此大的原始森林将会被这片火海给吞噬殆尽。

　　卜真就在这个如此危急的时候蹦跶了出来。

　　她堆起笑，对着手指慢吞吞的挪动步子，来到三人的中间，形成自己被完全保护的状态，“那个，我刚没找到大护法，怕会在路上错过，于是……我又回来了……”

　　、

　　黑夜泛着火光，这片天似要燃起来，卜真无限弱小的蹲下了身子，仍由来自头顶上方怨毒的视线将自己戳出无数个洞。没错，那些不速之客，尽都是她惹来的，她别的功夫能力没有，就这一身招敌的本事那可谓无人能敌了。

　　连镜不知道是以何种心思看了卜真一眼，他现在竟然有点后悔没有早点将这个隐患捏灭了。他侧身看了越发接近的火光，足尖轻点了地面，纵身而起，宽大的黑袍张开宛如蝙蝠一样掠向了高空，脚下柔弱的是枝条随着微风轻轻浮动，他也跟着上下起伏，却丝毫没有会将那枝条折断的迹象。

　　见此，百里逸轩和大护法也跟着飞上了枝头，那身法简直就是千奇百怪，各不一样。三人背向里，视线往远处的大队人马那里眺望，除了百里逸轩是因为自己本身不会有什么危险才很平静之外，连镜之所以面无表情则是因为实力强大不畏敌众，而大护法却是不由变了脸色。

　　当然除开三人，表情更加夸张的非卜真莫属了。

　　你们三人都飞上了枝头，留下她一个“孤家寡人”的在下面，太不厚道了。

　　“小心，你们三儿会被射下来……”卜真羡慕嫉妒恨。

　　也许，这世上还真的有乌鸦嘴这种事物，就在卜真说完不久，几道箭矢划破夜空，拖着长长的棱光破虚而来。那速度……那紧迫……还有那划空的尖啸刺耳的声音。

　　连镜三人再次脸皮抽搐，这货……就是来祸害他们的吧。

　　危急关头，他们也只是同时回个头用目光将卜真狠狠的杀了一遍。

　　五道箭矢很快逼至眼前，连镜始终是一教教主，抽出长鞭漂亮的一个长龙摆尾，就将它给抽成了十截。百里逸轩那边只有少少的一道光，他简简单单的侧个身就躲避了过去。大护法那边就不好受了，前后左右都有数十道光射过来，好在他的身法实在奇特，使出“乱七八糟步”就从树上下到了地面，而那些箭矢就继续往前，久后便响起一阵阵惨叫之声。

　　不久之后，他们三人飞身而下，远远的将卜真围在中间。

　　卜真暗抹了一把汗，感谢上天，还好她不会爬树，看来以后也别学爬树了，珍爱生命，远离爬树。

　　正祷告着，突然感觉后衣襟一紧，自己双脚一下腾空被提了起来，卜真大骇之下，强制淡定的转过头，“大护法，你不会觉得我是知道什么才不会上树的吧！”

　　大护法冷视，“……”

　　每当他沉默的时候，卜真就知道他的潜意思是什么，她实在没有什么语言来证明自己的清白了，前一次将埋伏在天风崖的浮梦楼弟子引了过来，第二次还准确的说他们会被射下来。

　　你这不是知道内幕，难不成还真是猜的不成？你以为你是神啊。

　　其实卜真很想仰天长啸，做圣母状，我虽然不是神，但我是神派下来的使者！

　　月色被遮天盖地的古树挡在外面，幽深诡谲的尽头被赤炎的红焰照亮，上百的人拿着各式各样的兵器挑开藤蔓显身而出，就连服饰也穿得各有特色，让人无法分辨这是哪门哪派，所以……江湖上有句话是这样说的：

　　要是你看不出他是哪个门派的人，把他归为浮梦楼是绝对不会有错的。

　　浮梦……浮梦……人生如梦，任你驰骋，任你快意，任你潇洒。这就是浮梦楼的口号，也许吧。他们不会有统一的兵器，不会有统一的服饰，更不会有统一的武功，唯一的要求就是……你，必为我属。

　　以上，是浮梦楼成立之时，楼主亲口所言。

　　连镜，百里逸轩，大护法，卜真……四人已经被完全包围。所能离开的道路已被完全截断。现在的局面是，她呈中心式站在三角形的范围当中，而三角形被一个圆形全包。

　　卜真不敢动，因为敌不动，我不动，她若是要动，那敌方就会跟着动，并且第一时间杀死那个先动的人，而她，还不想这么早死。

　　所以，她出声了，“我想……这是一个误会。”见这些人只是将他们包围而并没有直接冲上来混战，看起来领导者级别的人还没有到来。

　　卜真小心的在原地走了几步，见他们还是没有反应。

　　“哈哈哈哈哈……原来是浮梦楼的各位兄弟啊……”她叉腰大笑起来，随后将大腿一拍，“哎呀，这次看来我们必定能将那个狗屁圣教踏平了，各位兄弟，你们楼主怎么不见来？”

　　故意忽视某两道杀气腾腾的视线，卜真一脸轻松的向包围圈走去，哥俩好的搂住了某个看起来长得比较正常的人的肩，“我这次，专程带了三个随从来此助楼主一臂之力，这位大哥，你们楼主肯定得到我的消息让你们来迎接我们的吧？”

　　卜真心里贼笑嘻嘻，伸手不打笑面人，我看你们能把我们咋样？更何况我们还是来帮你们助威的，正所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难不成，你们还敢将你们老大的朋友给打回去不成？

　　果然，那个被她如此亲密喊着大哥的那个人，不由恐慌起来，“您是楼主的朋友，可不能称呼我大哥，您还是饶了我吧。”嘴上这么说，但他还在怀疑着眼前之人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嗨，看你那小眼神儿，就知道不相信我是吧？”卜真扭过头威胁似的将百里逸轩他们等人，特别是那故意和她作对的大护法挨个用目光警告了一遍，你们要是拆穿我，大家都没好果子吃。

　　“你是楼主的朋友，有什么证据么？”

　　“楼主英勇盖世，岂会有如此娘娘腔的朋友，你们别被他骗了。”

　　“你傻了吧，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什么得行，你会认识楼主，老子让你把头砍下来当凳子坐。”

　　“……”

　　卜真炸毛了，他们不相信我也算了，你们三居然还摆出那种看好戏的表情，她这是为了哪般啊。

　　“楼主！楼主！老子来了，你死哪儿去了！你这些个小弟子居然敢怀疑我糊弄他，妈的，真当我软柿子，想怎么捏就怎么捏啊。老子要杀他们全家，你别拦我了，我是不会看在你面子上绕了他们的，比格勒麻的，居然敢看不起我，看不起我，不就等于看不起你了么，你的手下咋这么戳啊，竟敢间接利用我来说你娘娘腔，还让你撒泡尿照照得行，此等人，不杀不足以泄愤啊……都反了反了……”

　　她抓狂的拉扯着头发，犹如一个受了天大打击的可怜人，在歇斯底里的发泄。

　　“……”全体人员拿着兵器的手抖了起来，实在没想到她会将他们的话扭曲成这样反到楼主身上去。

　　“谁在说我？”

　　一道清亮的声音响彻整个天空，两道身影优雅的从森林的那端飞了过来，几乎脚不借力的，一直飞了过来。

　　卜真愣愣的站在原地，手还保持着抓头发的姿势，这声音……这声音……

　　如果声音可以化成灰，那她就是连这个化成灰的声音也认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