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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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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走停停行了三日,方进了洛阳城。虽已两年不来,好在无甚变化。映眉熟门熟路,打发了车夫后,便领了洛夕晨直向以前住的院落走去。老远便瞧见小服,正站在巷口,朝了来路眼巴眼的张望。一眼看见映眉他们,高兴的一蹦老高,嘴里叫嚷着:“大当家回来了,大当家来了!”转身直跑进院里去了。
映眉瞧她慌里慌张的样子,笑道:“这丫头,莫不是乐疯了,不说来迎迎咱们,倒是先自跑进去了。”
回首看,洛夕晨也正看过来,脸上扬起暖暖笑意,想来他也是喜欢这里的吧。正思量间,从门口哗啦涌出一大帮人,大呼小叫着直扑到他们身边。接行李的接行李,搀胳膊的搀胳膊,映笙更是早已虎目蓄泪,站在旁边一迭声道:“师姐,洛先生,你们可算是来了。”
大难已过劫后余生,众人的欣喜激动自不必细说。当晚铺下桌子,男女老幼几十口欢聚一堂,一顿饭直吃到三更才散。第二日歇息一天,第三日开台唱戏。早在两年前,童家班便在这里造下声势,如今再次开台,更是场场爆满,几天下来映眉声誉已是如日中天。
转眼已到仲夏之时,天气酷热,寻常人家白天忙一天,到晚间又热的无处可去,听戏的人便陡然增多。突然的繁忙令班中人疲惫不堪,映眉只得定下,每逢五、十白天歇一天,如此众人才算是能喘口气了。
一连几天无雨,天气闷热无比,加上咳嗽一直时轻时重的不见好,洛夕晨清减的更加厉害。映眉看在眼里,痛在心头,可是除了想法子让他多休息外,别无他法。这日又是逢五歇息,一大早映眉便拉了洛夕晨出门,去履行早已说好的,带他吃遍洛阳。
太阳初升,尚不是很热。街道上,小商小贩们趁了这片刻的凉爽,正卖力的大声吆喝着。映眉陪在洛夕晨身侧,放慢脚步慢慢而行,伴在他身边,即使只能这样一步一步慢行,心情也是雀跃不已。如此一对壁人站在一起,男的清雅女的艳丽,顿时引来无数惊艳的目光。其实洛夕晨并不愿出门,自己身体不便是一,再者洛家生意做的大,象京城、洛阳这样的大城镇,洛家的商铺绝少不了。不想遇到洛家人,不想再与那个冷漠的所在有什么牵扯,但看到映眉兴致勃勃的样子,又怎能拒绝她。
缓缓走过一条街,洛夕晨额头已冒出细密的汗珠。映眉看他累了,道:“这里有家布庄,咱们进去看看,买块布料吧。”
洛夕晨抬起头,布庄金色的招牌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右上角那个洛家特有的标志,更是亮的刺目,如那把锋利的剑扬起时划出的光弧。恍惚间,只觉胸口憋闷疼痛,一阵眩晕,脚下踉跄起来。映眉忙扶住他,握住那只修长的手掌,顿觉触手冰冷,再看他脸上竟也是惨白一片,吃惊的问道:“你不舒服吗?怎的脸色如此难看?”
洛夕晨靠着她的肩头,闭目静待那阵眩晕过去,“没事,可能是天热,有点头晕。”说着,对她展开一抹安抚的微笑。
看到他脸上虚弱的笑,还有眸底一闪即逝的伤痛,映眉的心也揪了起来。“咱们回去吧,这么热天,不该带你出来的。”
“好。”
刚转过身,后面便传来迟疑的话语,“二位,请稍等。”
接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人已站在他们面前,上下打量起他们。映眉疑惑不已,正待开口询问,那老人已经惊呼起来:“ 我的天啊,大少爷!真的是您吗,您怎么会在这里,怎的这副模样,您可是身子不适?”边一连声的问着,脸上已是老泪纵横。
无奈轻笑,洛夕晨不答反问道:“老刘,你怎么到了这里?”
“自您出事后,二少爷说,我老是在家里也没有长进,就把我指派到这里来了。家里象我这样的老人,差不多都被派出来了,再也没有跟您贴心的人了,唉。。。”
随着他的诉说,洛夕晨的眸子越见幽黑,若古井深潭般深不见底,周身也仿佛萦绕起冷淡的气息。不想见他回复这般模样,映眉悄悄拉上他的手,大太阳底下,他的手却是冰冷的,指尖微微颤抖。感受到映眉的担心,洛夕晨反手握住她的柔荑,对老刘淡淡道:“我已经不是什么大少爷,这个称谓你不必叫了,我也不想听到。”
说完,携了映眉的手,转身离去。直走出很远,洛夕晨方才站住,把映眉拉至面前与她相对,轻轻道:“你放心,那些事情我本来就不挂在心上。如今,更不会在意,我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牵挂。”
望进他漆黑的眸中,那里面仿佛旋起重重漩涡,让人情不自禁的沦陷,混混沌沌的问:“更重要的事情,什么事?”
“就是你啊。”
听他带着笑意的说出这一句,映眉也禁不住满面含春,笑生双颊。
这夜,映眉正在后台上妆,小服忽然满脸烦闷的进来道:“您说这是什么人阿,那个王爷竟然又来了。”
映眉闻言不禁皱眉,难道真是阴魂不散。悄悄走到通往前台的布帘后,撩起条缝看出去,果然见赵王爷正坐在前排雅座上。半月不见,此人竟变了许多,面容消瘦眼含阴郁,与从前那飞扬跋扈的样子判若两人。不明白他怎么会追到这里,映眉低低冷笑道:“他自愿意来看戏,不关咱们事,随他便是。”
如此一连数日,赵王爷各三差五的便来看戏,来了就坐在前排雅座,不言不动一看一天,只眼中的阴郁日甚一日。映眉看他除了看戏,并无别的动作,也只做不见。
三伏天气一大早就酷热难当,空气中一丝风儿也无,戏园子里虽然四面门窗大开,但汗馊味、呼吸中的酒菜味等等仍然充斥鼻端,闻之欲呕。这样闷热的天气,铅云密布,蝉鸣扰人,让人凭空生出风雨欲来之感。
就是这样一个沉闷燥热的早晨,二楼的包厢来了几位不寻常的客人,一位威严尊贵的老者,一位清幽似莲的姑娘,而陪在这二位身边的,正是洛子净和赵王爷。正在后台卸妆的映眉,听小服来回说来了这样四位人物,不禁微感意外,怕是那洛子净来此不会有好事。回身看向坐在乐班子中的洛夕晨,却见他脸色苍白的吓人,一双眼睛直直看向前方,点漆般双眸中一片空洞茫然。
映眉吃了一惊,忙过去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身上不舒服?”
洛夕晨缓缓摇头,忽然目视映眉正色道:“映眉,求你答应我一件事,一定要答应我。”
“什么事,你先说说。”
“等一会,不论发生什么事,一切由我来应付,你不要强出头,答应我,一定做到。”
听他如此说,映眉更加吃惊,仔细朝他看去,但见他脸上又回复以前的冷淡,深潭般双眸中,竟隐隐升起惶恐绝望之色。自相识以来,历经种种从未见他如此,看着他眼中的忧色,映眉咬牙道:“好,我答应你便是。”
见她点头应允,洛夕晨轻舒出一口气,喘息间触动宿疾,禁不住又是一阵咳嗽连连。映眉上前为他轻拍背部顺气,手掌落处,清晰可见他的肩胛骨在长衫下高高耸起,随着气息喘动时高时低。这个人竟已清瘦至斯,不知这荏弱的身子能撑到几时,一念及此,映眉忙转过身,悄悄拭去眼角泪水。
正在此时,前台传过话来,说是有贵宾点了只笛子独奏,请笛师上去包厢演奏。映眉扬眉道:“我们班子从来没有这个规矩,不去。”
正待再说,手却被洛夕晨握住,“你刚才不是答应,一切由我应付嘛,不必担心,我去便是。”
说完,弯腰自随身行囊中取出一只长形包裹,撑着拐杖站起身。映眉咬唇立在他身侧,眼中已是一片水雾朦胧。洛夕晨走了几步,回头对她扬起安抚的轻笑,笑容若五月春花清绝柔美,而眸中的悲伤却挥散不去。
正是一场戏终场的休息时间,戏园子里各位客官,喝茶的聊天的,一片吵吵嚷嚷。大雨将至,远远的已有雷声传来,空气一片潮湿闷热,仿佛随手一抓便能抓出水来。映眉顾不得再上妆,只躲在后台把布帘撩起一点,目不转睛的看着洛夕晨的背影。
包厢在二楼,有十几级木头的台阶,洛夕晨一手撑着拐杖,一手紧握包裹,慢慢朝上走去。潮湿的空气令他的旧伤酸痛不已,每动一下都似乎要用上全身的力气,本就上下及不方便的台阶,如今更成了难以攀爬的天梯。他只能紧握住拐杖,用尚还健全的左腿带动,把右腿一点点拖上去。到十几级台阶走完,早已是汗湿衣衫,心跳气促。
站在包厢门口,调整一下紊乱的呼吸,洛夕晨抬手掀开包厢的竹帘。立刻,里面四个人的目光齐刷刷投注在他身上,有鄙夷,有蔑视,有惊讶,那个幽雅若莲的女子,更是用手捂住嘴,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晨表哥!”
洛夕晨迎着他们的目光踏进去,脸上冷然淡定,只一双幽黑的眸子,在苍白的面容上更加如古井般,深不见底。
那个威严的老者怒视他良久,冷冷道:“子净说你在这里,我初时还不信,想不到你果然在这里。真不愧是那贱人的野种,都会做出这种有辱门风之事。”
洛夕晨垂下眼帘沉默不语,长长睫毛遮掩下,眸中早已装满无限悲愤和痛楚,握住长形包裹的左手也微微颤抖。
“不知几位客官要听哪只曲子?”张开嘴才发现,喉咙紧的难受,努力把语气放的平稳,却连声音都轻微嘶哑和抖动。
“放肆!”
随着一声怒喝,老者猛地将手中茶杯朝他当头掷去。洛夕晨见状欲待闪避,无奈身体不便力不从心,只得尽力偏过头,一杯热茶尽数洒在肩头。滚烫的灼痛迅猛而激烈,令洛夕晨的呼吸为之一滞,脸色立刻更加惨白。抬眼看向对面高坐的老者,眸中闪过一抹决绝的亮色。
那个如莲般的女子站起身,心疼的看向洛夕晨,轻掩朱唇,剪水双眸中已是满含泪水。洛子净冷眼旁观一切,待看到女子盈盈欲泣的模样时,瞥向洛夕晨的目光多了几许恨意。优雅的放下折扇,转向老者道:“父亲息怒,也许大哥只是感觉家中憋闷无趣,想出外散散心。”
“不许叫他大哥,他不是洛家子孙,我洛家没有这样不知廉耻的野种!”
“我早已不是洛家人,那终身为奴的命令,也用这条腿抵了。如今我是自由身,所作所为应该不用您过问。”
语落,洛夕晨咬住下唇微微喘息,连日的燥热和咳嗽,令他体力不济。而且,尽管表面上维持一片淡然,这几个人的现身早已让他心情巨震气血翻滚,咳嗽也几乎要压制不住。胸口的闷痛一阵强过一阵,这疼痛却压不过心里的剧痛,往日种种在那一声‘野种’后,俱都浮现眼前,他的慈爱、绝情每一样都如刀刻般,在心间留下痕迹。
不错,这老者正是洛家的当家人,洛夕晨的父亲洛正合。而那站在一边的女子,便是洛子净口中的莲表妹。此次来洛阳探望妹家,听洛子净状似无意的提起见过洛夕晨,又遇到赵王爷得知他们就在这里,禁不住怒发冲冠。此刻,怒视着眼前这单薄的身影,洛正合有一瞬间的恍惚,那双眸子,那双沉郁幽黑的眸子,与他的母亲一模一样,每次看到这双幽眸,他的心都会不由自主的鼓动跳跃,恨也就更加不可抑制,这个女人在得到他全部的爱之后,匆匆离世,却在他刚刚从失去她的痛苦中爬出来时,给他送来一顶巨大的绿帽子,这绿帽子压得他差点疯狂。如今这幽深的眼眸,又带着他熟悉的缕缕怨恨点点哀愁,看着他,仿似直看到他心里。
窗外,雷声渐近,雨气迫人。洛夕晨首先转开视线,看向外面阴戾的颜色,离开洛家那天,也是这样的天气,他的长衫在浓浓雨雾中,被染成最忧郁的深蓝。缓缓打开手中的包裹,里面是一只晶莹剔透通体碧绿的玉笛。
接触到他手中的晶莹,洛正合的瞳孔猛然收缩,这把笛子曾是那个女人的最爱,她一直秘密珍藏,从不令外人见,即使作为夫君的自己,也很少得见,却不想今天在她儿子的手里再次看到。在场其他人的目光,也集中到洛夕晨的手上,虽不知这玉笛的来历,但看其温润的玉质和色泽,便知决非俗物。加之从一端垂下的鲜红结坠,红绿相间分外好看。
紧紧握住玉笛,用力到指关节泛白,洛夕晨从拿出笛子的那一刻起,便再没有抬眼,修长手指轻抚过温凉的笛身,借着这片刻的宁静平复自己烦乱的心境,此一曲过后,他与洛家的距离又远了一程。
洛正合看着那把玉笛,眼神变幻莫测,平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掌也越握越紧。没有人说话,包厢内一片寂静,楼下的嘈杂声和天际隆隆的雷声此刻听来更加清晰。似是为了打破这令人心颤的寂静,洛子净打个哈哈,道:“大哥这是要给我们吹一曲吗?那我们可是要挑支好曲子呀。”
话声落地,没有人接茬,就像一块石子落进干枯的深井底,没有预想中的水声响起,连一点回声也没听到。洛子净微皱眉,有一点点尴尬和怒意。
洛夕晨抬起眼,淡然目光悠悠扫过在场诸人,深吸一口气,横笛就口径自吹奏起来。曲声悠扬如泣如诉,若一缕清幽的风,吹过每一个人的心头,也让众人都仿似回到了那烟雨轻柔的江南。
一曲终了,洛夕晨后退几步,背倚了墙壁急促喘息,其他几人似乎仍沉浸在乐曲之中,久久无人出声。直到一声霹雳炸响,众人才如梦初醒,转脸望去外面早已大雨倾盆。
洛正合看着墙边洛夕晨如雪般容颜,冷冷问道:“你这是何意?”
“即招我上来,自当为你们演奏一曲。”洛夕晨的回答也清清淡淡,不沾丝毫烟尘。
“好个乐师,你是打定主意,要在这丢人现眼的地方待下去?”
“凭自己的本事吃饭,何来丢人之说。”
洛正合怒极反笑:“好好,如此说,洛家的一切你也不再留恋?”
“只是身外之物,我本也没放在眼里。但母亲所受的屈辱,我必为她澄清!”
洛正合微眯起眼看向对面之人,大雨从一侧窗户飘进来,打湿了他乌黑的墨发,更显的他眉目清亮,冷利如刀。从来只知他温润如玉性格和善,却原来也有如此锋利的一面。与他冷冷的目光对视,忽然转开话题问:“你心意已决?”
“是。”
“那种蚀骨的滋味,可不是每个人都承受的了的。”
“最痛的时候都已经过去了,对这些我已不在乎。”平淡的语气,轻轻垂眸间带出一丝淡淡的倦意。
眼前的这个人,已不是那个爬在自己膝头学写字的孩童,从内到外,他秉承了太多那个女人的东西,她的坚韧,灵秀,甚至她的赢弱。一直以来,他都对这个孩子疼爱有加,但仔细想来却似乎从来也没有把他当成个孩子看待,他的早熟、懂事被他看成是理所应当,甚至每一次两个孩子犯错,他都会自然而然的归到子净的名下,而对他却从不会加以颜色。在他的心里,夕晨早已成了他对亡妻思念的寄托。也许,正是这样的心理,那件事情发生后,他才会如此的把愤怒加诸在了这个孩子的身上。
咬了咬牙,转头对洛子净道:“子净,给他。”
洛子净慢步上前,从怀中取出一只精致的檀木小盒,递到洛夕晨面前。深吸一口气,洛夕晨抬起眼与站在对面的人对视,被他清亮的目光看的不知所措,洛子净慌乱的躲闪着目光,径直把小盒子放在他的手中。
握住这个雕刻精致的小盒子,轻轻打开,里面雪白绸缎托衬下,一颗鲜红的药丸静止不动。垂眸看向那颜色鲜艳的东西,洛夕晨的唇角浮起嘲讽的冷笑。这是洛家专门用来对付那些不听话,脑生反骨的子孙和家生奴才的,如此苛刻无情的东西,却放在这样一个看似华丽无比的盒子中,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焚琴”。虚伪至此,令人齿冷。
用手捏起细看,玉白的手指间,衬一点点鲜红,竟艳丽的诡异。看向那个高高在上的人,正对上他紧张关切的目光,他竟已紧张的连胡须都在微微抖动。洛夕晨禁不住向他展开一抹清淡的笑意,把药丸送入口中。果然是几百年流传,制作精良的东西,入口即化且味道极是清甜。催命的毒药,却有着最动听的名字和诱人色味。
眸光扫过,正见洛正合的脸上流露一丝释然和痛色,一时间只觉心冷若冰,二十几年的亲情,竟比不过一粒药丸更可令他安心。
看着洛夕晨更加苍白的脸色,洛正合问道:“你,可会狠我?”
露出一丝嗤笑,“你还不值得我恨。”
“什么?!”
“一个男人,亡妻受辱于地下,不思为其澄清,却一意怨天恨人,我娘若泉下有知,也必心冷不已,深憾自己所托非人。”
“啪”一掌大力拍在桌子上,洛正合怒喝:“混帐东西,还用不着你来教训老夫!”
看他怒发冲冠的样子,洛夕晨唇边漾起冷绝的笑意,每次都是这样,明明心里不甘,却懦弱的不敢去寻找真相,宁愿自欺的相信那就是真实。
心情激荡之下咳嗽再也压制不住,抬手掩口一阵巨咳,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溅上掌心和嘴角,随手用衣袖拭去,却越拭越多。心知是那药丸起了功效,却也暗暗吃惊,没料到这东西竟如此迅速。眼前冒起无数金花,耳边隆隆的雷声也渐渐远去,只有那个人惊讶至极的脸无限清晰。背依靠着墙壁,但觉手足冰冷,只能用力咬住下唇,努力不让自己昏厥过去。
正在此时,门口竹帘被大力挑开,映眉柳眉倒竖一步跨了进来。刚一进门便冲至洛夕晨身边,扶住他不住颤抖的身子,道:“你怎么样,坚持下,咱们去找大夫。”
她虽只是戏子,却自幼心高气傲,其他人根本没被她看在眼里。从第一眼看到洛夕晨,便触动她的心,自此一门心思全都系在他身上,虽然他不让自己参与,听到楼上动静,还是忍不住冲上来查看。
洛夕晨半边身子靠在她身上,轻轻摇头,一双眼睛却直直盯在对面洛正合的脸上,眸光清幽,隐带了倔强。洛正合已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转,接触到他的视线,淡淡道:“你该知道我的规矩,这次。。。。。”
话未说完,被一旁洛子净忽然出声打断,“父亲,我们知道您家规甚严,必不会从轻发落,但请看在这次是大哥的份上,网开一面。”
话音刚落,洛夕晨猛的向他看去,眸中隐隐升起怒意,冷若冰霜。洛子净也毫不闪避,隐藏在温和笑容下的,是冷的结冰的目光。
本已预备不再追究,被洛子净如此一说,却一时不好再开口,洛正合不禁皱起眉头。一旁莲表妹更是心思百转,欲待求舅父放过表兄,又觉以自己的身份实在不宜求情。再者,看到那个冲进来扶住他的女子,脸上的关切还有表兄对她的信任,莫名的竟隐隐希望舅父不要从轻发落。
“我看,都到这份上了,洛老先生就高抬贵手放过他们吧。”
正两难之际,竟是一直没有开口的赵王爷开口求情。既然有人给了台阶,洛正合也乐得下台,“本不该轻饶,既是王爷亲自说情,就看在王爷的面上算了吧,你们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