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流放》WeWa

7、奕飛篇 -

　　回到家裡,我放下了相機和攝影腳架,溜了客廳一眼,我猶豫的看了看山幌, 便向露台走去,看到我意料之內的事。

　　“媽媽,我回來了。” 我半蹲到躺椅旁,凝視著眼前一臉褪了妝,仍穿著淺黃色家常服的媽媽。

　　媽媽平時總愛素色的服裝,唯獨那男人林國書到來時,會上一點妝,也會穿得較鮮色一點,,讓自己看來不那麼憔悴,雖然媽媽才年過四十歲,是優雅恬靜,憔悴是來自等待。

　　“奕飛,你回來了。 ” 她聲線柔弱,摸了我一下臉頰,彷彿我還是個小孩。

　　“嗯,山幌也來了! ” 我說。

　　身後的山幌隨即向我媽媽問好 “伯母,你好嗎 ”

　　媽媽抬起頭,點了點頭 “山幌,奕飛一定又拉著你四處走了一晚了,是吧? 這孩子實在壞。”

　　當山幌還沒有機會客套的解釋,媽媽已垂下頭,喃喃的說 “奕飛,你爸爸昨晚沒有來,連一個電話也沒有打過來。”

　　我按耐自己,握著媽媽的手,溫柔的說 “媽媽,不要再等了,那個男人不會來的。.”

　　媽媽睜大了雙眼 “他說過他會來。”

　　“他已說過很多次會來,可是,他已有兩年沒來了。 ” 我心裡是憤慨,口卻是淡然。

　　我是抑壓自己。

　　以往,即使忙,林國書也會兩三個月來一次,甚至大半年一次。這兩年,他幾乎把我兩母子忘掉!

　　媽媽看著我良久,才吐出了一句話 “對不起,奕飛..”

　　我如遭電殛,胸口幾乎快要爆炸!

　　我理解媽媽的意思,她說對不起,不是因為讓我擔心了, 而是經過這麼多年,她的委曲求全還是不能讓林國書把我接回林氏,名正言順的作林家長子!她一直怪責自己。

　　我沒有爭辯。我承認,在媽媽面前,我學會了收斂。

　　以前,我總會為此和媽媽嘔氣,跟她大吵大鬧,替她不值!現在,我要讓她知道,我長大了,會懂得保護她。

　　“媽媽,我很好,真的很好。” 我還是深吸了一口氣,更溫柔的說 “我陪你回房休息一下,好嗎”

　　媽媽再度輕撫了我的臉一下,緩緩的站起身,忘記了仍站在一旁看著我們兩母子的山幌,她步履莊重的走進客廳,再走進睡房。

　　我與山幌快速的交換眼神,他理解的向我點了點頭,我不敢怠慢的急步跟進去。

　　“媽媽,你休息一下吧。今晚我下廚,做你喜歡的菜,好嗎 ”我扶媽媽躺到床上,她竟自的拿起床頭柜上的相架,那是一幅我,媽媽和林國書唯一的全家合照, 多年來,媽媽一直視為珍寶。

　　“奕飛,你還記得這相片吧” 媽媽說。

　　我沒有回答,幾乎每一次失望的等待後,她也問這個問題 “不要再想了,你睡醒後,我們一起燭光晚餐。” 我把被輕蓋到她身上。

　　媽媽疲倦的笑了一下, 抱緊了相架,臨閉上眼前,她淒然的說 “我卻永遠不會忘記,是你為了我令你爸爸多留下來了四個小時,謝謝你,奕飛。”

　　我退出了媽媽的睡房,整個人變得浮躁不安的,我回到露台靠到欄杆前,從袋中摸出了一包薄荷漫寶路,點了一支。

　　“梁奕飛,我不知道你抽煙的。”山幌說。

　　“尚山幌,你不抽煙的嗎!” 我掃了他一眼,裝作奇怪的反問,語氣是冷淡。

　　他碰了碰我的手臂, 把汽水遞給我。

　　“為什麼你還在,你不是要去約會嗎”我看著對面的大廈,徐徐的抽了一口煙。

　　他索性站到我身邊,也看著對面大廈,他的行動表明了心跡。

　　我沒有理會他,猛抽著煙,也猛看著指縫間挾著的煙,心裡的憤恨是一直加深!

　　這麼多年,從小時候的幼稚園,小學,到中學,每年什麼家長日,家長同樂日,同學們總會與父母牽著手回學校,即使尚山幌也是與父母同來。唯獨是我,只得媽媽帶我回校,同學們低聲恥笑,家長們竊竊私語討論,彷彿知道我的身世!

　　我總是一路走,一直緊盯著他們!

　　“走吧,奕飛! ” 媽媽拉著我,試圖把我帶走。

　　我卻是不從!我不認為我要避開他們 “為什麼!”

　　媽媽拉著我的手,凝視我軟語的說 “別人怎看,有什麼關係,你只要記著你是林國書的長子,是林國書的兒子。”

　　“我是嗎!!” 我撥開她的手,輕蔑的反問,即使面前的是母親。

　　媽媽站直了身子 “你當然是!你從來就是!”

　　“那為什麼我不姓林!”我執拗的大叫。

　　事實,我的忿恨是來自我同父異母的那個所謂妹妹,林芷晴,可以親暱的挽著父親回校,她可獨享所有的父愛!!為什麼我不能!為什麼我沒有!!

　　我看到媽媽鐵青著臉,答不了我的問題,她說 “梁奕飛,你要記著,你是林氐家族的長子, 必須要慎言。”

　　“那為什麼我不姓林!”我怨恨的看著她,再度反問!

　　我痛恨同學們落井下石的目光,他們肆無忌憚的偷笑!媽媽是我唯一發洩對象!

　　我下意識的握緊了拳頭,愛與恨的交織,讓我變得心緒不寧。

　　直至不知站了多久,也不知抽了多少支煙,從日落西山至天色已變得黑沈,眼前對面大廈已變得燈火通明。

　　我還是脫口的問 “為什麼我不姓林!”

　　我緊握欄杆,仰著天大叫 “我痛恨為什麼我身體會流著林國書的血!為什麼!山幌,我真的很痛恨! ”

　　山幌轉過頭來看著我,好一會才說“奕飛,恨一個人也要動用感情。”

　　我陡地一震,可是很快我輕蔑的噘了噘嘴!

　　“人只因為在乎,才會恨。 ” 他嘆了一口氣,重新去看對面燈火通明的大廈 “奕飛,我希望你能善用你的感情。”

　　我也重新看那一家一戶的燦爛燈火,事實是更反映我內心灰暗煩躁的一面。

　　尚山幌,你從來就是最了解我的人,當你跟我說這番話時,是不是預料到我的恨會釀成我那不可能彌補的過錯! 而因為我的衝動,導致這場意料不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