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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0冰与火之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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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欢会之后,游清歌之名传遍理中。有些人甚至好奇地到三班门口去看哪一个是她,一时间门庭若市。游清歌甚至收到了一堆情书,涵盖范围从本校到分校。
“不会吧!一班武田?”宋盈眼尖,一眼看到信封上的落款,“情歌你太厉害了吧?一班白马你也能骗到手?”
“你胡说些什么啊!”游清歌有些扭捏,“我又不认识他……”
“人家认识你就好了嘛!”宋盈说,“切!平时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见了美女还不一样?”
宋盈认识的人很多,武田是一班的知名人士,一班又是宋盈堂哥带的班级,宋盈自然不可能不认识他。不过她总看不惯武田,因为他实在是太傲了,总是一副自己很了不起的样子。宋盈认识一个喜欢他的女生,就曾经被他狠狠拒绝过。
“他信里都写了些什么?”宋盈见游清歌打开信,凑过去看,游清歌忙遮住信,但宋盈已经看到了几句,“什么星星月亮的,他也太过时了吧?这样,情歌你给他回信说他情书写得不合格,让他找我替他写。润笔也不多要,请我吃饭就好。”
“宋盈,你该不会是对武田有意思吧?”何涛拿宋盈打趣,“上次陶蒙的教训还不够是不是?”
宋盈脸一红。她文笔好是校内有名的,偶尔替人家捉刀写东西也是常有的事。有一次替外班女生写一封情书给他们班上男生,收情书的男生大概觉得这种事没什么可瞒的,把情书给同班几个男同学看了。这件事的结局是两人终成眷属,女生向男生招供情书是宋盈代笔。本来这事也没什么,但那男生有个同学叫陶蒙的却因为这封情书对宋盈心向往之,硬是追了宋盈半年,追到宋盈一听到“陶蒙”二字就神经过敏。再之后拒绝为女生写情书,男生也不行。这件事几乎全年级皆知,何涛交游广泛,更不可能不知道。他见宋盈取笑游清歌,于是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
“何涛,别在那里信口开河!”顾晗瞥了何涛一眼,何涛乖乖收声。
“情歌,你怎么想?是同意还是不同意?这是四天内你收到的第十封情书了吧?凑个整我们送给老师好不好?”宋盈笑着问。
“喂,宋盈你也太损了吧?”何涛说。
“有吗?没有吧!”宋盈回答,“他们和情歌完全没接触过,只是听了传言看她长得漂亮就送情书过来,心态可见一斑。他们都不认真,我们又何必给他们留面子?”
“难道你就没对谁‘一见钟情’过?”何涛皱眉问宋盈。
“我喜欢日久生情的模式。”宋盈回答他,“一见钟情是最肤浅而不可靠的,我才不信。”
“难道日久生情就可靠?你确定日子久了生出来的是感情,而不是习惯依恋和亲情?”何涛反驳。
宋盈忽然咬住唇,不回答他。何涛也觉得自己说话有点过了,住了口。
“你们不要吵,这些信我都要退掉。”游清歌打圆场,“我要高考,没时间想这些有的没的。”
“可不是,马上就要上大学了,哪里有那个闲心爱来爱去的?考上哪里都不一定,就算谈恋爱也是秋后蚂蚱没几天好蹦的,有什么意思!”宋盈附和游清歌的说法,“高考最大!”
顾晗苦苦一笑。
但宋盈说的话毕竟不是法律也不是准则,高三狠人满地,谈个恋爱当调剂的也不是没有。游清歌被外班男生堵了几次,深深明白重点高中也产“色狼”--或曰情圣--的道理。好在理中男生还算有点风度,游清歌一句“对不起”就摆平了大多数。
但也有摆不平的,例如宋盈眼中高傲得要死的武田。对于游清歌的“对不起”,他奉行了死缠滥打的原则,对游清歌说你怎么知道我们不适合在一起你又没有试过如果你试过了说我不适合你那我只能放弃但你现在根本不了解我根本没接触过我也许我们在一起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游清歌觉得武田倒是很适合去演戏,演《大话西游》里面的唐僧,他似乎比罗家英还适合这个角色。她很少接触这种脸皮厚度有点超常的人,一时不知该怎么应付。
“就冲你这么磨磨叽叽,有点眼光的女生也不能看上你!”何涛的声音响起,“没想到一班最受欢迎的男生就这副样子,宋盈她哥还真倒霉,摊上这么一学生。”
游清歌不禁暗自叫好,何涛这话连消带打,端是巧招。
“你你你……”武田指着何涛,却说不出话来。
“怎么?结巴了?我是三班何涛,有能耐你去‘告老师’好了,切!”何涛拉起游清歌,“回教室吧,快上课了!”
两人往教室走去,何涛忽然说:“其实宋盈的话也对。”
“啊?”游清歌侧头看他,何涛耸耸肩,说:“互相之间一定都不了解,单是看对方长相生出的好感,挺不可靠的。”
--他是在说那个武田,还是说他自己?
游清歌想着,却没有问。
☆ ☆ ☆ ☆ ☆ ☆ ☆
有句老话叫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用在男女关系上就是最难追到的是最好的。游清歌收到的情书数在武田事件之后飙升。幸好联欢会之后马上是期末考试,期末考试完,好像是由于上级指示不许寒假补课,竟然放了近一个月的假--高三,晚放假早开学是没的说的。
高三老师效率向来惊人,期末考刚考完成绩就下来了,游清歌成绩提高了不少。游清歌对家长说是何涛的功劳,因此寒假期间何涛有时会去游清歌家给她讲题,她父母也不反对--一般来说,家长都会反对孩子和班级倒数第一“混”在一起,却决不会让孩子远离第一名,这是大人教会孩子功利友情的开始。
对何涛而言,给游清歌讲课也是一种复习,所以他心安理得地“浪费时间”。游清歌非常过意不去,几次对何涛说太麻烦他,还是按家教算钱比较好些。何涛大手一挥:“你是我同桌,不要计较那么多。”
于是游清歌继续被何涛教着,她几次想问何涛他和吴霏到底怎样了,都问不出口。她事后也后悔过,她把事情演得太明白了,连同自己对何涛的感情都表现出来,实在是不明智。其实她当时主要还是激于一时激动,想告诉吴霏何涛真正的感情,想告诉她她和何涛是彼此相爱的,想告诉她自己愿意祝福他们……但感情这种事,怎么可以表现得那么直白?吴霏过三班来和何涛合唱,大概本来就是想留个纪念然后放弃,自己在那个时候站出来,可能反而让她不能反悔--但如果之后再慢慢传达,又可能吴霏已经完全放弃,再说什么也没有意义……综合一切考虑,那时真的是何涛唯一的机会了。
可对何涛来说,感情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是不是很尴尬很丢人的一件事?而且这感情是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
游清歌懂得人心,可她也不擅长处理复杂的感情。何涛在之后完全没有和她提起过这件事,游清歌也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虽然在两人心中,都清楚发生过什么。
过完年就快开学了,开学前两天,何涛忽然说要请游清歌出去看电影,游清歌说好。两人去了附近一家电影院,电影开始几分钟,游清歌便完全被它吸引住了。那是一部没什么名气的影片,导演演员编剧都没名。但故事情节极好,扣人心弦,演员演得也非常好,让观众融入其中。
看完电影,游清歌还沉浸在情节之中,何涛带游清歌去附近一家小饭店,要了些吃的。菜都上来了游清歌还在出神,何涛的手在她眼前晃了几下:“魂归来兮!魂归来兮!”
“啊?!”游清歌回过神,“啊,对不起!我走神了!”
“看来你真的很喜欢演戏。”何涛笑着说,“有没有想过将来从事这方面?”
游清歌苦苦一笑,低下头:“这是我能决定的吗?”
“为什么不?”何涛坚定地说,“你的未来当然要由你自己决定!”
“你说过有勇气追逐梦想的人可以去追梦,没有勇气的人只能妥协。”游清歌说,“我害怕,我没有勇气,所以我只能妥协。”
“对我和顾晗来说,篮球只是占据我们课余时间的一项运动。对你来说也是如此吗?”何涛问。
“我……”游清歌无法回答“是”,对她而言,戏剧是唯一所爱。
“为了想要的,我们每个人都该有勇气。”何涛说,“清歌,我觉得你可以。一来我看得出你是真的喜爱这一行;二来我觉得你有天赋,非常有天赋。在那么短的时间里你可以自导自演那么一场戏,并且演得像真的一样……你是我见过最具天分的人之一,我不希望你浪费你的天分。”
“可我爸妈希望我考大学……”
“电影、戏剧大学也是大学,关键不在于学校的牌子,而在于你是否真心想学。”何涛吃了口菜,“清歌,我认为你应该坚持自己的想法,作自己的决定。你知道那天你最后一幕戏给了我多大的震撼?当时的你一脸幸福和坚决,似乎什么都无法阻止你、改变你。我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在身边的人身上看到‘梦想’二字。”
“我爸说,这社会会把梦想磨损,只余现实。所以他让我尽早放弃。”游清歌拿起筷子,在手中转来转去。
“我一直认为,成年人用自己几十年的生活经验来教导我们,是一件很不公平的事。”何涛说,“更何况他们的经验未必是对的,一千个人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清歌,我不相信世上所有的人只有一个目标。”
“我……”
“人生是你自己的,我只是劝说,不一定要说服你。只是我希望你能选择好自己的路,绝对不要后悔,不要回头。”何涛说,“我们只有一次人生,没机会浪费。”
--如果去那所二表,就好了呢……
游清歌忽然抬头,坚定地对何涛颔首:“何涛,谢谢你。”
☆ ☆ ☆ ☆ ☆ ☆ ☆
这个春节格外不安生,南方爆发的一场传染病将恐惧多多少少地传到了这个北方城市中,而应届考生,高考却是比那个听起来名字怪怪的病症还可怕的东东。
寒假里宋盈和顾晗没有联系,顾晗在除夕晚上想给宋盈打电话,才发现她连号码都没有留给他过。人和人之间的联系就是这么脆弱,若是没有那八位数,也许就再也找不到了也不一定--当然这话不适用于顾晗和宋盈,他们毕竟还要开学。
倒计时牌上的数字渐渐减少,宋盈估计着不知道丢到哪里去的几张数字也不用重画了,反正两位数的倒计时牌需要的数字少于三位数的。在离高考只有一百多天的时刻,所有的闲逸都像是偷来的。而顾晗却常常把精神放到和考试无关的事情上,例如注意宋盈的举动,例如考虑他和她的将来。
新年联欢会上游清歌那场表演对顾晗的触动是巨大的,顾晗知道何涛没有回头,知道他和吴霏之间在那一天就彻底结束了。何涛总是大大咧咧不以为意的样子,有一天却叹息着对他说:有些人和事错过一次就是一生,所以一定要抓紧机会。
顾晗不知道何涛是不是在提醒他,但他确实心生警惕。他不愿意自己像何涛这样,一边放弃了心中想着的人,另一边也无法回报祝自己幸福的人。
不过游清歌其实根本没想过要何涛回报她什么,她觉得何涛对她很好,所以她很喜欢他,也希望他一直过得好。在她心中何涛是喜欢吴霏的,那么他们在一起一定会很快乐--游清歌的逻辑就是这样,有时复杂,有时却简单无比。
二月晃到三月,顾晗的成绩在走神中稳步提高,冬天即将过去,游清歌决定去北京上海面试,在瞒着父母的情况下。这个时候,那个叫Sars的名词在全国迅速扩展开来,北京进入戒严状态。跳到四月,各种谣言纷纷出炉,人人自危。游清歌去北京的计划似乎不得不搁置下来,她想也许这就是命运。当她好不容易下了狠心决定跟从自己的心冒一次险的时候,命运居然剥夺了她冒险的可能性。
何涛说,命运弄人,人却不可以放弃。可不放弃又能怎样?游清歌问他。
才十几岁的他们不知道该怎样反抗命运,他们最大的勇气截至在出轨与不出轨之间,面对更大的风浪,他们还是不知所措。幸好命运不完全是弄人的,几天之后,何涛得知几所有表演系的大学开始在华市提前招收艺术类学生,忙拉着游清歌报了名。何涛说这是天无绝人之路,证明命运是在关照游清歌的,她要是不读表演,天都不答应。
“天答不答应我不知道,反正我知道至少你是不答应。”游清歌笑着对他说。
这个冬天,不是很冷。
☆ ☆ ☆ ☆ ☆ ☆ ☆
“宋盈到底怎么样了?明天是一模,她怎么还不来上课?”顾晗脸色不豫,问着翟欢云。
“我不是早说了吗?关心就去看她啊!”翟欢云回答。
即使在华市这个远离全国中心的偏远城市里,即使据说华市至今没有一列确诊,人心惶惶仍是避免不了的。口罩手套消毒水满天飞,大家的眼睛盯着彼此,一有个发烧感冒马上汇报,异常积极踊跃。宋盈长得高高瘦瘦的,抵抗力不是很好,一逢换季必然感冒,而且来势汹汹。偏巧她还坚持不吃药(据说是为了提高自身免疫力),每次病都拖来拖去的。但这一次可容不得她拖拉,在确定她不是非典之后,李老师强令她休息。据说生病的人免疫能力下降最容易感染,本着对其他学生负责的精神,也要她病全好了才能来上课。
本来是要宋盈在家隔离的,在寝室隔离毕竟还是容易引起恐慌,但宋盈说她不回去,只好让她留在学校。还好华市的情况在全国算是很轻的,目前只有一例疑似,也还不用那么草木皆兵。
“废话,我要是能进去还来问你干什么?”顾晗心中烦闷。宋盈对他的回避态度他看得清楚,两人讨论题时完全正常,但只要他把话题稍微扯开,宋盈便会顾左右而言它,任他明示暗示,就是装作不懂。他有些不甘于“朋友”“同学”的关系,她却连正视他,给个接受或拒绝的答案的勇气都没有。
听说,鸵鸟遇袭时习惯把头埋在沙子里,对一切不闻不问,就像乌龟蜗牛,受了刺激便会缩回壳里。埋得更深,缩得更紧。可是,她总该要伸出头来看一看,看看世界,看看……他……至少,她应该学会把眼光从孟川觉身上移开。
她该明白的,出了壳,外面会是另一片天。这样作茧自缚,缠绕在自己的痛苦中脱不开身,只会让她一天天失去生气。他可以拉着她,却不能阻住她看向孟川觉的视线。他可以在她身边尽力帮她保护她,可他给的她未必要。他不想看她的孤单,可她不要他来陪。
她笑起来其实很美,强笑起来却让人心痛不已--至少,是让他心痛不已。他现在最擅长分辨她的笑里面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若她强笑,他会盯着她,直到她笑不下去为止。
可是,她还是喜欢笑。有人在的时候笑,累得要命也要笑。一模之前,老师给大家做好了各种准备,她也忙着搬卷子抄答案组织同学管纪律,累得半死却仍活力十足,只是在一天脸红红地趴在桌子上。他当时心里一阵慌乱,结合这些日子纷纷扬扬的传染病,差点让他停了呼吸。
她进了医务室,他也气疯了。气自己没看好她,也气所有人的态度。把班长纪律委员学习委员都骂了一通之后,他们辩解的语言让他回过神来。
是啊,她不喊累不撒娇,一径的笑语盈盈,永远的活力二八。大家太习惯把她当成超人把事情都交给她,自己乐得轻松。关系好,也是笑闹的关系好。她做惯了别人倾诉的对象,却从来不对别人倾诉什么。他也不是那个例外,怎么去指责别人?
她,在人群之中,用一张笑脸一副倔强,和别人隔开距离。别人都喜欢和她一起,因为和她一起,不用担心她有什么不良情绪,她只会笑闹,只会倾听。
那……她呢?她的痛苦,她的情绪,她给了谁?她的眼泪,流在哪里?
手砸在墙上,闭上眼,眼前是她的笑,笑容之下,眼中渐渐渗出泪。
流不出的泪,才是最苦的眼泪。而他,连为她拭泪的资格都没有。
检查完,感冒加发烧,他松了口气。他希望宋盈能回家好好养病,她却留在寝室。
他没住过校,不过还是去过班级男生寝室。八张铁架子木板床,乱七八糟,冷冷清清,这种地方,怎么养病?理中住校自由,住的人少,寝室楼只有一栋,一层和二层的一半住老师,二层另一半和三层住男生,四五层住女生,六层空着以备不时之需。他是男生,最多只能在不检查寝证之时或在拿别人寝证的情况下上三楼,更上一层,是不可能的。
担心,从家里摸来吃的让翟欢云带回寝,不管她似有所悟的调侃眼光。几次想打电话,都是拿起话筒就放下,有一次打通了,听到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竟然没出息地挂断--十足像是在打骚扰电话。
想听她的声音,更想见到她。明天是一模,他想见她,安他的心。
可是,就是一层楼,他竟然上不去。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平时的话,你的确是上不去的,但是呢……今天又不同了……”翟欢云笑着,把话拖得长长的,等着对方反应。
“怎么做?”顾晗果然极快地接过话,呵呵,鱼儿上钩了。
“你知道,明天一模,要求清场,教室里不能留东西,尤其是和学习有关的东西。但是呢,我们的书都很多,只能全放到寝室。”翟欢云坏怀笑着,“所以……今天是寝室开放日,不管男生女生,只要抱着一堆书,就能自由出入寝室楼。”
“我……”顾晗站起来。
“我们的寝室是408,别走错了。”翟欢云把厚厚一叠书堆到他桌上,“还有,宋盈的那些行头就交给你了!”
原来,他是苦工吗?
顾晗收拾起宋盈留下的东西,轻轻笑了。
☆ ☆ ☆ ☆ ☆ ☆ ☆
“姐妹们,从现在开始一个小时以内,不许回寝室!”翟欢云宣布,“擅入408者,斩!”手向下,作出一个立劈华山的姿势。
“遵命!”六个女生极为齐声的,把收拾好的东西继续往顾晗桌上堆,“考试前,咱们出去放松一下吧!东西就交给小顾好了。”
桌上堆起一座山,等待勇士回来搬运。
☆ ☆ ☆ ☆ ☆ ☆ ☆
明天一模……在考场里会见到他……
宋盈躺在床上,心痛并着头痛,引发一阵咳嗽。
听着歌曲,随身听里传出的,是郑智化一首老歌:有关于承诺。她向来是喜欢郑智化的,他的歌词歌词真实得苍白,死人一般的苍白。
--有关于承诺,总是让人感到迷惑。花花的世界,执着的爱情能坚持多久。有关于承诺,实现的少幻想的多。无知的人哦,别以为幸福垂手可得。
呵呵,无知啊……遥想这首歌的场景:某年某月某日某一个下午,某个城市的角落某个咖啡屋,正在讨论幸福生活的年轻男女,在多年后的一场大雨里,越过时空再度相见。各自绿叶成阴子满枝,彼此的脸却已陌生。这就是承诺,所有的认真所有的誓言,在时空面前,成了笑话。物还是那个物,人还是那个人,可心早已不是那颗心。
一阵冷意,忙盖好被子。忽然怀念起那年冬天,他借给她的那副手套的温度,可是,回忆再温暖,终究不能温暖现在。
她冷了。又冷又累,而且孤单。
外面传来脚步声和人声,宋盈略有些振奋,甩去抑郁的想法。看看时间,该是大扫除的时候了。今天是一模前一天,很多人都选择把东西塞到寝室来,她的寝室也逃不掉。她是不能搬运了,不知道她剩下那些东西由谁来拿。宋盈关掉随身听,把自己藏在被子里。一会儿可能会有男生来当苦力,自己这样子,很尴尬呢!
外面传来轻轻的敲门声,肯定不是她们七个,这么谨慎,多半是男士。宋盈叹了口气:“进来吧!”看向寝室中央的桌子,研究着东西该怎么放才不会碍到事也不会被水淹到。
门开了,冷清的寝室忽然进来热气。宋盈看向门口,一摞书和一个大书包之间,身影依然挺拔。184cm……不用看脸,她也知道进来的人,是谁。
“今天怎么轮到你做苦工哦?”奇怪,他那张冷脸,哪里有人敢支使他?
顾晗一步进来,竟然还能空出左手关门。
“喂喂,小顾道士,东西放到那边桌子上。这里面有我的书,可不要扔到地上,她们还没大扫除呢!”虽然她从来不爱惜这种学习书籍,但她的高三习题已经被预约出去了,总得给后人留一个良好的版本吧!
顾晗把东西摞到桌子上,然后搬一把椅子,坐到宋盈床边。
“好点了吗?”大手未经允许摸上她的额头,染了她的热度,再放到自己额头上比较。
“36、6oC,正常了。”宋盈轻轻笑,笑容柔弱得很。顾晗见她笑容,心中充满了温柔。
“明天去考试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连空气都暧昧无比。
“当然去了,十年磨一剑,我这寒窗,已经十二年了。”很轻松,宋盈说笑起来。
“紧张吗?”
“还好吧。”宋盈看他眼睛,不知怎地,竟然继续说下去,说出实话,“紧张,谁不会呢……我啊,也就是看着不在意吧。其实我题也是做的,虽然不是很用功,该干的也还是都干的。只是,不是很明显罢了。每天熬夜做一本习题,还不如白天清醒着做十道题。其实啊,我每次考试之前都会紧张得不得了,一直问老爸老妈考不好怎么办。”
难得见她这么柔和,她的左手伸在被子外面比着手势,顾晗伸出手,握住她的:“然后呢?”
“然后,他们就会说,考不好能有多不好?能考倒数第一吗?我回答,有一定难度。然后他们就会说,那你担心什么?”宋盈的手冰凉,在他手中汲取热量,呵呵,热传递是由高到低,她不客气了,“真是不负责任的家长呢……”
“很开明的家长。”顾晗否定她的说法。这样的家长,才能教出这样的孩子,尽管,是有些……自苦。
“对了,你想好报哪里了吗?”顾晗追问,这一次,问出答案的决心很明确。
“至少要一模之后才决定吧!我没有明确目标,只是想往大地方跑,往外跑。”她的手在他手中缩了下。
“出去,父母不会反对吗?”宋盈该算是同学中的中产阶级,她家长那么宠她,会舍得她出省吗?只有他父母那样望子成龙,才会让他非考北京上海不可。
宋盈低下头,声音小小的:“原来,你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顾晗听不清楚,身子前倾,想凑近一些。
“是这里吧?吴霏,我进来了!”“砰”的一声,门开了。门外一个人呆立,看着屋内的令人误会的场景--当然是说,如果真的是误会的话。
宋盈长长长长地叹了口气:“麻烦您件事,这是408,你们班女生寝室在508,请君再上一层楼,辛苦了。”
她面前的人忽然僵住,坐回椅子,然后慢慢回头。
这样频繁地碰上,真的不知道是纯粹巧合,还是故意啊……
顾晗打了声招呼:“孟川觉,你也来搬运东西啊!”
门口的人,一头偏分,一脸愕然,抱着一堆书,不是孟川觉又是哪个?
☆ ☆ ☆ ☆ ☆ ☆ ☆
“不好意思打扰了,两位继续。”一个笑容,嘴边酒窝浅浅一现。阳光一般的男子,随时不吝啬发送光明,只是搞错了对象。关上门的时候还不忘了一句:“我不会说出去的,放心。”
风刮过,留下的残局是恐怖的。顾晗坐直,眼神凛冽:“我还是去解释一下吧!”语气极沉。
“解释?为什么?他说了不会说出去就是不会说出去,他说话一向算数。”宋盈低声说着。
心,又混成了一片。雁过无痕,呵呵,他的坦荡荡,是因为心里,真的当这一段是完全过去了的。可是,重要的是,她,真的没有那么坦荡啊……
“你可以容许所有人误会,因为你不在乎。但你还是想对他解释,不是吗?”宋盈那一瞬间的惊惶,进了他的眼。
“你在希望什么?你说你不想他会回头来找你,可是你还是这么盼望的吧?”对面男子竟然开始咄咄逼人,“你告诉自己告诉我你不再期盼,其实呢?”
“其实,在分手的时候,在最后给他的那封信里,我说我会等他,直到再也等不下去。只要他回头,他总会看到我,直到我离开。”幽幽开口,是因为头痛吧,或者,是因为发烧?病得软弱得不想装下去。也许,也是为了刚才那个人毫不在意的笑和轻巧的离去--他会想什么?终于,轻松了;终于,可以摆脱她了;终于,可以把往日抹煞了……终于终于,彻底结束了……
“谁知道呢……谁知道我心里面到底是怎么想的,谁知道我到底是怎么希望的……如果他现在真的回头,我真的会接受他吗?我真的不会接受他吗?我哪里知道?只是,我知道,我还在乎他,很在乎很在乎他。”
“我曾有三四年几乎完全在他的影响下活着,有两年多几乎以他为全世界,把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铭刻在心。初三的时候,我坐在他后桌,那时常做的事就是抬眼看前面的背影,盼望着他能回头……”闭上眼,几乎还能看到往日,印得深刻的往日。
“对他的在意和怀念,已经成了习惯,不是我不想,而是我无法更改。”宋盈眼神空远,“忘掉他,就等于是剜掉我的六年,我,怎么能?”
“习惯是可以改的。”顾晗说。
“怎么改啊?”眼睛水朦朦的,生病的人可以表现脆弱,对吧?
改……也不是没想过。每一次看他二人笑着走过,痛彻心扉之后;每一次夜里恶梦美梦醒来,回忆袭来之时……本来以为已经习惯心痛本来以为心已经麻木,却一次一次眼睁睁看着它再次破裂再次流血。痛得忍不住却仍要忍,收紧双臂也免不了心底的冷冽。忘却……改掉……不是不曾想过啊……只是,每做一件事都会想起他,就连手掠过脸侧,都会想起,这一头长发是为他留的。
既然改不掉,只好,让它自由发展。苦啊,就继续苦下去吧。习惯了,也就好了。
“笨蛋!不要每次课间在那里等着见到他们两个,不要每次去英语组的时候慢腾腾看着他们,不要总是一脸笑容的看着那家伙,不要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和他说话,不要总是伤心的时候还笑啊笑啊笑不停。没人强迫你见他,没人要求你要对他笑,没人要求你不怨恨!有什么情绪发泄出来,压抑只会越压越深……”顾晗越说越起劲,竟是不打算停了,“笨蛋笨蛋笨蛋……”
“我本来就是笨蛋嘛!”撅起嘴,脸转到一边,不想理会这个骂自己笨蛋的人。她宋盈一向自苦自乐,才不要他来批评呢!
抓住她的手,不让她继续逃避,却见转回来的脸上,一片泪痕。
“我是笨蛋啊……笑成了习惯痛成了习惯,就不会改了……”
“笨蛋,我会看着你。”顾晗说。
“啊?”宋盈不明白。
“我说,我会看着你。如果你课间跑出去看他,我就把你拽回来;如果你去英语组慢慢受罪,我就把你赶出去,我替你做事;如果你伤心,我决不会让你在那里笑个不停……我看着你,让你把你的这些不良习惯都改掉!”顾晗抓紧她的手,紧紧盯着她的眼,语气诚挚无比,“你硬是要记得他,硬是要看着他,硬是要什么都和他扯上关系。我不能让你忘了他,但我可以看着你,不让你用他来自苦。我不相信除了他,你就不会再喜欢其他人!”
泪眼朦胧中,只那双眸子清晰。忽然之间泪水倾泻,手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不肯放开,本来低低的温度被捂热,是他给她的热度啊……
“你才是笨蛋……”笨到竟然主动喜欢上她,笨到竟然愿意守在这个不可爱的她身边,笨到竟然连她自己折磨自己都不允许。他喜欢上她,也是一种自虐吧?他在全学年和全校里也算是很受欢迎的,那么多喜欢他的小女生他不去喜欢,为什么要看着这个倔强傻气心里还在爱着另一个男人的她呢?
“我?”顾晗空出的手指着自己,“我哪里有?”
“笨蛋,我们寝的人都不回来放东西,明显就是把你当成了苦力。自由出入寝室的时间只有一小时,你还不快点?”宋盈岔开话题,脸上挂着泪,笑容却是绝对的美丽,不是强装或夸张的大笑,只是勾起嘴角,有点天真俏皮又带点妩媚的笑。顾晗只觉心中剧震,翻涌着种种情绪,冲到嘴边,无数言语,竟然半句都说不出来。
“啊……那我回教室拿去……”顾晗真的有些傻呆呆的,引得宋盈笑意愈深。
不敢再看她的笑容,怕自己走不了,也怕自己会太冲动作出莫名其妙的事。顾晗起身走到门边,开门。
“对了。”转身走回床边,把被子拉了拉盖好,把宋盈露在外面的手塞回去,确认不会漏风,顾晗叮嘱,“好好躺着,不要受风,按时吃药,快点好起来。”
宋盈听他四个字四个字往外冒,“噗哧”笑出声,顾晗恍如不觉,手从她发边滑过:“我马上回来,不要害怕哦。”说完走出去,在关门的瞬间还强调一声:“我马上就回来。”
难道他还以为……她会怕一个人吗?
就算怕,也轮不到他一个男生说这话吧?他又不可能陪在她身边!
还真的是……笨蛋呢……
轻轻笑着,从床边一摞书中拿出英语教材,背起单词来。
奇怪,竟然,不冷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