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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奈桥水(九) ...


  •   九

      山崎警官突然宣布入住,整体来说还是受到了欢迎。奈桥公寓的住户们,都表示有位警察做邻居,对于提高社区治安和房客的安全感是件好事。

      不管怎么说,日子都在继续。

      皆川经理忙于剧场的装修和重新营业的首映,小早川女士在为新剧本寻找素材,东小姐闲暇时期给瞳补习功课,小野太太为迎接外派的丈夫回国重新布置房间。管理员村山先生仍是忙得要死,杰明那先生则依旧自在悠然——他还很有兴致地组织了一次全体房客参与的周末温泉一日旅。

      而女神殿,辞了和服店的工作以后,最近在忙着做黑客。

      “撒加,这么做真的有用吗?”因为某人总是喜欢走神秘路线,纱织心里实在没底。

      “或许。”那人看似无聊地转动着手中的咖啡杯做围观状,没有半点身为侦探角色的使命感和自觉性。

      “你这几天忽然变得对案情进展一点不关心了。”

      真是的,前几日绑架网络管理员的魄力都到哪去了?女神殿很纳闷啊。

      “根据你前段时间的指示,属下正在学习淡定。”其实代理教皇的关注点一直在维护上司人身安全方面,对查案本身基本兴趣缺缺随性而为,现在他正在考虑着要不要从某个诡异的角度来个一劳永逸,彻底解决眼下的难题。

      纱织认为有必要敲打一下不思进取的搭档:“来这里都有好几周了,再找不到真凶,我们大概会一直困在这里吧?”

      总之,为了我们的回归之路,在通往真相的道路上前进吧,双子座的圣斗士撒加!

      哎呀,真是恨不能作出什么血字宣传语披到他身上去!

      女孩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对于这样的提问,蓝发男子脸上出现了一种奇怪的凝滞状,短短一瞬后,又全部隐藏在平静的表情下。

      “困在这里?女神为什么会这么想?这不会是你坚持要查找真相的真正原因吧?”

      “也是为了洋子——不过这么想有什么问题吗?和卡妙一起去法国的时候就遇到过这种情况呀。”【诸君请自行参阅《纱织奇异事件簿之彭都斯的叹息》】

      “……”

      “撒加?”

      代理教皇用矢车菊色的眼睛看了她好一会儿,忽然很无语地叹了口气,用很温柔很无奈地语气说道:“就现在的情况而言,破案与否并不是回到原点的必要条件,‘回不去’这种情况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

      晴天霹雳!!!一直为此钻了N久牛角尖的女神几乎要被雷焦了:“我们回得去?!!……你……呃,确定?”

      蓝发男子眯起眼睛:“其实我一直想建议我们什么也不做的,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多等些日子。”

      “等……什么?”

      “等三年后的‘我们’来奈桥剧场看一场莫名其妙的恐怖电影,他们会穿越离开后,我们便可取而代之。于是各归其位,一切回到起点。”

      “!!!”

      代理教皇无声的眼神中分明写着:“这不是显而易见很好解决的问题吗?”

      “……”

      代理教皇以稀奇的眼神看着自家女神放开他的袖子,突然跑去茶几边悲愤难抑地挠墙……

      好像这次打击大了点,可还没等他想出安慰的话,少女忽然转头,表情坚决地对他的建议予以否决:“不行……我怎能变得比一辉还老”

      撒加:“……”(一辉那个叫老,那28岁的我算个啥|||| )

      其实说起这思维跳跃让人失语的能力,女神和她的双子座战士一向是半斤对八两的。

      **********

      奈桥公寓内平静的气氛没几天就被打破。

      对于山崎警部突然要求入住的原因,皆川经理曾做过猜测。事实证明,真相是他猜到的结果中最坏的一种。

      六月一日,辖区警所突然派了几名警员上门,声称要对两年前的案件重新展开调查。六月三日,山崎警部宣布有了突破性的进展,还征用了奈桥公寓五楼的职员休息室,要求某些人晚上七点去那里集合。

      真是的……那群家伙,除了给人找麻烦,难道没有其他体现价值感的方式吗?皆川经理气喘吁吁地赶到目的地,环视四周,一脸不快。

      剧院休息室是一间很空旷的屋子,中间摆放着张打方几,四周一圈皮沙发,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此时沙发上正站起一个令他意外的人。

      “山崎君?”

      “皆川经理,好久不见。”

      被呼做山崎君的年轻男性正是山崎警部的堂弟,两年前搬离的大学生,现在应该已经是社会人士了。完全看不出当年叛逆青年的颓废气质,印象中的朋克长发剪成了简洁的板刷头,寒暄起来也变得一板一眼了。

      (为了将两位山崎先生分开,请恕CC将这二号君姑且呼之为“堂弟先生”)

      交谈起来皆川经理才发现,对方对于自己被堂兄勒令必须准时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比他还茫然。

      稍稍聊了几句别后情况,见警员们还没有到场,皆川经理忍不住随他一起发起了牢骚:“都过去了两年了,天晓得还想从这里找出些什么,居然连室内外地下水道都被翻过了!”

      不知不觉也加入谈话圈子的小野太太表示纳闷:“为什么要叫大家一起来呢?口供不是应该分开录比较好吗?”

      村山女士同样奇怪:“单独的问话不是已经进行过了?”

      堂弟先生:“哦,不会翻来覆去的还是那些老问题吗?”

      “该不会因为有了什么新进展,所以现在才要重新宣布案情大白吧。”管理员半开玩笑地猜测。

      这句话在场的大部分人有同感,特意把两年前的见证人重新凑在一起,貌似也想不到是什么别的原因了。

      但新房客身份的城户纱织小姐也在场又如何解释呢?老房客们不由纷纷投去了探询的目光。

      打过招呼后,一直以端庄姿态安坐的紫发少女看起来没什么跟着八卦的心思。

      小野太太:“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满足某个条件了。电视剧中不都是这么演的?神探推理的第一大铁律:所有涉案人士聚齐之时,谜底必将水落石出!”

      “那么第二铁律便是,真之黑手身披伪装,隐匿人群不曾远离——”

      ……

      略带凛冽凉质的女声,仿佛朔气从室内穿堂而过,所有的谈笑声为之凝结。

      正在喝茶的管理员村山差点呛到:“咳,咳!纱织小姐,您这话听起来真真不好笑……”

      村山女士掩口而笑:“对哦,就好像我们这里发生过可怕的谋杀案一样呢。”

      少女没有接口,她今天看上去和平时略有些不同,特别是那双蔚蓝色的眼睛,不笑的时候明亮得慑人。

      渐渐的,村山女士笑不出来了,小野太太也收敛了笑容。

      所有人现在都觉得,这种情况下,实际上也真没什么可笑的。

      **********

      山崎警部很快出现在门口,与他并肩而入的还有一个修长笔直的身姿——

      撒加.杰明那!打招呼后,他遥遥以眼神向纱织示意,却错误地落座在了警方的席位上。

      先不说这个,为什么他也在?难道还有新房客要过来?

      村山和皆川在彼此的脸上看到的都是询问的表情,山崎先生和村山女士则更多的是无措,只有小野太太按照西式礼节和撒加招了招手。

      几位警员也拿着案卷鱼贯而入,开始找座位。

      然后众人发现撒加这位异国人阴差阳错地坐到警方主位上了,无人提醒,奈桥大厦的居民已经对此见怪不怪了。

      皆川经理看到没人再进来,直率地向山崎警部发问:“既然人差不多到全了,山崎警官能否说明一下,警方需要我们这些人做什么呢?”

      山崎警部清了下嗓子:“请诸位前来的原因,主要是为了揭破结城洋子失踪案与结城龙平自杀案的真相,找出真正的凶手。”

      “!!!”

      “……?!”

      “???”

      “*&^%+++……?”

      “?????”

      “……”

      尽管是已得到了足够的暗示,但是亲耳听警方证实又是另一回事,从一干人众如信号灯般变来变去的脸色看,所受到的冲击性还不是一般的大。

      “不是已经结案了吗?”村山女士犹豫地提出这一点。

      “因为有了新发现,原来的结论自然推翻了。”山崎警官有点不好意思地带过话题,他从档案夹里倒出一叠照片和文件,很干脆地推到一边,“这一次我是中途才加入的。还是先由之前就开始着手的杰明那先生向大家进行说明吧。”

      又是一句让人出乎意料的话,一时间,奈桥公寓的老房客再次脸色各异地面面相觑。

      撒加先生的真实身份……该不会是什么国际刑警之类的大人物吧?

      但国际刑警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绝非一个人的想法。

      事实上撒加只是临时借了下私家侦探的幌子。

      山崎警部因为自己堂弟的缘故,不便出面,但又对这个案子有种执念,不肯放手。

      再加上急需撒加别有用心提供的那些信息……

      结果双子座圣斗士被拱上警方专案组临时主事席。

      纱织小姐背后托头:撒加君你这个坑爹!

      被腹诽的某人完全没有向众房客解释身份的打算,若无其事地避开所有寒暄直奔中心:“我听山崎警官说起过这两个案子,但某些想知道的细节记录上面没有涉及,可以的话,希望诸位能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奈桥公寓的老房客们大概不知该对这种无耻言行做什么反应,不约而同地沉默以对。

      蓝发男子自动把这种沉默视为默认,开始一个一个点名:“两年前的六月二日,结城洋子在立内野保育园门口,离开了监护老师的视线,从此去向不明。警方在听取了村山先生的证词后,确信女孩失踪地点应是在路上。村山先生,当时是这样吗?”

      “啊……是的。”管理员已经习惯被这位“同僚”指挥,回答的话当即脱口而出,“当时我一直在三楼值班室,住户回公寓都会先经过窗口和我打声招呼,再回各自房间,没有第二条路线。我一直没看到洋子回来。”

      “不能坐电梯?”

      “那架老式天梯容易出故障,雷雨天就会停用。”

      蓝发男子看了眼记录,颔首示意他可以停了,转向下一个目标:“皆川经理,您回家的时候也和村山先生打招呼了吗?”

      “……”皆川经理好一阵无语,但很快在气势对视中败下阵来,自暴自弃地回答,“其实大家都有这习惯。”

      “回去时大概几点钟?”

      “……因为那天天气不好,预报说晚上有台风,所以下午四点我就让员工回去了,我也回家去了,不过七点半的时候我出来找村山女士的时候,看到村山先生还在值班室呢?”

      “能说明一下是为了什么事吗?”

      皆川经理脸上升起略带怀念的表情:“那时我的妻子还在世,她因为严重的风湿病行动不便,特别是雨雪天,酸疼得厉害。当时不方便请医生出诊,所以我拜托村山女士教我用红外线热敷垫,就是想让妻子能舒服一些。”

      “之后您没有再出门?”

      “……八点的时候隔壁的山崎先生回来以后开始玩游戏,声音很吵,所以就过去敲门了……”

      “啊啊啊~~~那时不知道隔壁尊夫人还病着,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堂弟先生赶紧站起来鞠躬。
      “没有关系的,我当时脾气也太急躁。”

      撒加点头,请示意他们坐回去:“那我就继续提问了,小野太太是几点钟回来的?”

      “六点多钟就回来了,和村山先生打过招呼后就没再出去。因为雷雨天没法看电视,所以一直在做简单的清扫。我住村山家隔壁,我只要出家门他很容易注意到呢。”

      “谢谢,那这位山崎先生呢?”

      “就像皆川经理之前所说,我是八点多回来的,后来……被皆川先生抗议了呢,说雷雨天居然还敢开电脑什么的,太危险了……总之后来就关电脑睡觉了,没再出门。”

      “这其中,村山女士好像回来得很早。”

      “是的,和服店也提前打烊了。五点钟就到家了。七点多的时候去了皆川经理家教他帮夫人做理疗。”村山夫人以她那一成不变的柔和声线低声细语。

      “然后呢?一直待在家中?”

      “哦,结城先生回来后,忽然来问我洗衣房的自助式洗衣机要怎么用?他说没用过,我于是边走边说,还陪他走到楼梯上。”

      “谢谢。那么村山先生,结城先生是几点回来的?”

      “大约九点多一点,那时雨应该很大。”

      “你在三楼不靠窗的房间能注意到雨势大小吗?”

      “虽然拿着伞,可他身上还是淋透了,头发贴着脸,全身滴水,其他房客都没有出现这种情况。”

      “您在上次警方问询时提过,后来他还出去过一次。”

      “对,……因为阳台晾晒的被单全被淋湿了,家庭洗衣机容量太小,所以他说去一趟洗衣房。”
      “……”

      “撒加先生,你看……我们谁都不可能有时间还冒着雷雨去诱拐洋子的。”撒加那令人不安突如其来的沉默,让村山先生的思维跑向了诡异的方向。

      “呵,你不要误会,我只是想确认一些细节。村山先生,请你仔细回想一下,结城先生去洗衣房的时候是穿的湿衣服还是干衣服?”

      “这个……我可没注意。”

      “是衣冠楚楚还是衣冠不整并不那么难以分辨吧。”

      “他抱着一堆皱巴巴的被单,我真没看清楚。”

      “既然有时间询问他不使用家中洗衣机的原因,顺便看两眼的时间总该有的吧。”

      “……反正裤子是湿的。”村山看起来快被逼疯了。

      “那回来的时候他是拿着洗好的衣物吗?”

      “不是……哦,对了!他没多久就回来了,说洗衣房的电器短路了,所以那些东西都被他拿到车上去了,还说改天找个洗衣店干洗。”

      “你就没怀疑过什么?”撒加的眼镜片上滑过一抹冷光。

      “这……有什么可疑的吗?”村山吃惊地反问。

      “是个成年人,应该知道雷雨天不能使用电器便是常识。何况就算天气允许,结城先生也不需要那样急切,以至于连换下湿衣服的时间都没有,就去洗床单。”

      村山好像才注意到这个问题,冷汗密密地渗满额头。

      “那撒加先生认为,结城君到底为什么要做这么反常的事?”皆川经理到底沉不住气了。

      “如果路上找不到那个孩子的话,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回家了。只凭村山先生的证词,就断定洋子没有回过奈桥大厦,这种推断是有漏洞的。她虽然没回家,但未必不在奈桥大厦,即使一楼二楼的剧场打烊了,可是一楼通向地下洗衣房的通道还是畅通的。”乍一听,撒加是在答非所问。

      “撒加先生的意思是不是,当时洋子是自己回来了?可没回楼上,而是去了洗衣房?”小野太太终于听懂了一点意思。

      “对。”

      “她去那里做什么呢?”

      “小孩子的心思我也不好妄加猜测,或许是想去用一下那里的烘干机烘下衣服,或者是裙子脏了想洗一洗,又或者是想去临时储衣柜里找条毛巾擦擦,谁知道呢?”

      皆川经理勃然变色:“我记得那天有两台洗衣机因电压不稳烧坏了,第二天才被送去维修!……”他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后半句骤然消了音。

      “尤其是那台烘干机,漏电状况之严重,完全可以电死人。以至到今天,修理师提起来还心有余悸。”双子座男人语气里似乎带上森森冷意,一张返修□□的复印件轻飘飘地落在桌面上。

      皆川经理脸泛潮红,这个缺乏企业忠诚度的“下属”对自己经营的公寓曝短还真是毫不手软,原本应该令他恼怒不已。不过这一个月里,总是把最棘手最麻烦最危险的事情交给他做,对方也总是毫无怨言地做得妥帖漂亮,再想想自己那还没来得及兑现的菲薄薪金……连发怒也缺少底气啊。

      “若没有问题了?那我就继续往下讲述。接下来的情形或许有人已经猜到……两小时后结城先生最后一个抵达了奈桥公寓。记得小野太太曾评价,这位先生是个非常重视仪表修饰的男子。那么下面的发展也算合乎情理。结城先生想先去有镜子的洗衣房稍作整理再上楼。结城太太刚刚负气离家,他便狼狈至此,还要在邻居的同情的目光下招摇而过,他是不允许自己落到如此凄惨的境地。但是洗衣房内的景象却给了他更沉重的一击。那个本以为会被妻子带走的女儿,正浑身冰凉地躺在地板上,没有呼吸,没有心跳。一旁的电器,还在啪啪闪着火花。

      “结城先生发现自己陷入了可怕的绝境。在和同事竞争升职的关键时刻,女儿却因他的忽视身死,更糟糕的是这起灾难溯根寻源还是他婚外情引发的连锁反应,加上邻居的嗤笑……最可怕的是不久前,他还为她买过一份巨额保险,一旦洋子的死讯传出去,他将百口莫辩,身败名裂,失去一切。于是他决定无论如何先隐瞒下女儿的死讯。”

      “那么……尸体要怎么办呢?”小野太太像被吓到了似的,小声问道。

      “接下来的发展我们已从村山先生与村山女士的证词中得到部分证实:结城先生匆匆拿着床单返回到洗衣室,用被单裹着女儿直奔车库,把她放进了汽车的后备箱。连夜逃走无异是自我招供,所以无论是如何五内俱焚,他还是忍耐到了第二天清晨——那就可以遵循以往的习惯,回自己独居的母亲家度周末,而那个僻静的后院,正好有一座可以烧陶用的土窑炉……”
      “太恐怖了,我不想听了!”村山女士像是再也无法忍受了,双手紧紧压住耳朵;小野太太嘴唇煞白,手无意识的抱住了纱织的手臂。男士们的表现还算镇定,只是脸色全部变得很难看。
      “抱歉让女士们听到那么残酷的内容。不过还是请允许我尽快讲完吧,女孩的骨灰先是被埋在院子里。因为那份惹祸的保险单的存在,警员去结城老夫人家中也做了例行搜查,结城老夫人年迈耳聋,不太管儿子的事,提供不了什么有效线索。可结城先生越发惴惴不安,总觉得行迹败露,于是找机会起出骨灰罐,带回城区——我们不妨从好的方面再相信一次这位父亲的心肠,既然没有丢在途中,多半还是打算找座寺庙供奉吧。”

      “……”

      “那段时间警察造访相对频繁,结城先生脆弱的心灵饱受惊吓,数次杯弓蛇影之后,他把洋子的骨灰,以某种方式,留在了奈桥大厦深处——现在应该还在这里。”他又补上了一句。

      “不会吧,在……哪里?”堂弟先生只觉得撒加的目光若有所思地盯在自己的脚踝上,顿时感到一阵凉风沿着脚底直冲脊背,立即抬高了腿。

      “是地下深处。”这里是五楼。

      “难道是地基里?”这次换皆川经理跳起来。

      蓝发男子无奈地直接把话挑明:“他把它倒进了下水道。”

      ……

      蓝撒加口中的TA是物格,但是在倾听者的耳朵中,自动置换成了人称。

      “……天呐,怎么会有……这种父亲!”小野太太终于忍不住轻声抽泣起来,其他两位在场的女性也是红了眼圈。

      其实比起那种毫不掩饰的恶毒父亲,结城龙平这种类型的反而是更难以原谅的。他们有时也会表现得很慈父心肠,但却视亲子天伦与责任感是可以丢弃的装饰品,一旦感知到危险,亲骨肉也会被弃之若履。

      并非所有的父亲母亲都是伟大的。

      虚伪而又懦弱的情感,

      还不如一开始冷酷到底。

      连自己儿女的感情都要欺骗的……

      骗子!

      一时间,纱织为自己的朋友感到满心的悲凉。

      村山女士和小野太太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堂弟先生也很是感叹了一会儿,但他很快又想起另一件事情。

      “这么说,之后结城先生的死难道是畏罪自杀?”

      “畏罪是必定的,但却不是自杀,是他杀。”

      这下其他人目光都被吸引过来,不过大部分都投向了山崎警部,充满疑惑。

      山崎警部的表情略带尴尬。

      撒加向他点头示意:“当年这桩案子山崎警部是助手之一,警方这样结案也是经过一番仔细调查吧。”

      山崎略微清清嗓子,好像要借此平复一下前任上司带来的羞耻感:“其实关于这件事情,说来惭愧,警方当时主要是根据以下几点证据结案。首先,结城先生致死原因是前颅骨骨折和原发性脑损伤,身上没有其他伤痕,这符合高楼坠足的条件;第二点,拜前一天下雨冲刷所赐,经五楼走廊去天台当时只有他本人的木屐印,护栏外的平台边缘,两个赤足的脚印都比较明显,死者的指纹也清晰地留在了平台栏杆上;还有,如果死者是失足或者是被人推下去,那么他应该会发出惊叫,但是事发当夜公寓没有任何人听到奇怪的声音;我们还假设有歹徒入室用钝物袭击他,再将他带到天台丢下去的可能性,但结城家居室门窗完好;房内也没有可疑的指纹或者别人来过的痕迹;促使我们结案的最重要原因就是,我们发现死者在自杀前夕精神抑郁症状很明显。他已经数日没去公司上班,生活状态也日趋恶化,这点同事和邻居都可以作证,现场还有他喝剩的烈酒。所以,警方的结论是:结城先生是自杀身亡。不过事实……并非如此,还是由撒加先生继续解释吧。”

      撒加的目光若有所指地投向某处:“说来也很凑巧。我的许多朋友都是精于格斗的高手,我也有这方面的爱好。闲暇之余我们偶尔会做一个游戏:就是通过别人打斗留下来的一些痕迹,研究那个人是如何出拳,以什么样的角度发力,摆出什么样的姿势克敌……因为我们有句常挂嘴边的话——看过一次的招数第二次无效。”

      一旁的城户纱织:“……”

      “所以最先引起我注意的是结城先生留在栏杆外侧的脚印。”

      一位警员迅速拿出配套的放大图片放在茶几上。山崎警部也把脑袋凑过去。

      “有什么不对吗?”小野太太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破绽。

      “这里,足跟部分和脚趾部分过于清晰,着力却过于平均。如果真在这里纵身跳下,需要先挪动调整位置,脚印肯定不止一对,而且其中至少有一对,是擦在台子棱角处的,足跟印是虚的,脚掌前部蹬在外墙上,这是因为人跳出去的时候,要先踮脚后借力。”

      “……”山崎警部背后的三个阅历尚轻的警察嘴巴开始有上下发展的趋势。

      “栏杆上的指纹也是,清晰得过了头,握住的时候手腕转动会擦掉部分指纹?手指摆那么规矩,这是两手高举前伸的姿势,而且这角度一看就是人的身体还在下面坠着,连腿也没抬起来。”

      山崎警官已经忍不住开始擦冷汗了。

      “凶手把酒醉的结城打昏,卷起走廊的部分地毯,光滑的地板很适合重物拖动。凶手拖他来到平台上,靠近铁栏杆,将小腿部分曲起至栏杆外,印下了一双脚印,然后回去穿上结城的木屐,再从容地走回来,脱在了平台中间。整个的过程中,他极有可能是穿着袜子。这样把结城推下去后,就造成了结城坠楼自杀的假象。

      “事实上凶手露出的破绽不止一处,死者的腰带也有些问题。”

      “……?”大部分人一脸迷糊状地继续洗耳恭听。

      撒加将几张照片摊开放在众人中间的茶几上:“结城先生死亡的时候身穿夏季和服,因为衣服溅上血迹,警员要确认他遗体上有没有其他伤痕,于是将他的腰带解开拍照,然后就露出粗帯子下的这根细绳。值得庆幸的是,虽然警方排派出的刑侦痕迹专家不够分量,但负责拍照的那位警员是个相当细心严谨的人,他拍下了许多的照片都记录下非常重要的细节。”(注:日本和服的腰带一般是有两条的,一条扎在里面,很细,一条宽的包于外面)

      终于听到肯定的评价,几位警员全都松了一口气,露出了有荣存焉的表情。

      蓝发男子纤长白皙的指尖指向照片上的某处,那里已被放大,细带子已被拆开第一层,死者右边的带子明显长出一截并且多了一个弯:“这种结扣,日本人把它叫做片花结。我还是习惯叫它单翅的蝴蝶结,这片朝上伸展的单翅最初是朝着死者右手方向……”

      “这有什么不对吗?”皆川经理原本打定主意不再开口了,可还是忍不住了。

      “习惯使用右手的人,在打这种结扣的时候,总是左手先把绳子挽出翅的形状,用更为灵活有力的右手去缠绕打结,所以右利手打出的单翅蝴蝶结翅膀应是朝向自己的左手的。而结城先生却恰好相反,这不是很可疑吗?”(注:右利手即是习惯使用右手的人)

      “或许他是左撇子呢?”小野太太插了一句。

      “不,从结城先生的日常生活照上看,无论是拿筷子还是抱孩子,他都习惯用右手。”撒加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翻拍自结城老宅的生活照。

      连警方都没有的东西……众人已经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了。

      “撒加先生,您就别卖关子了,请继续说下去啊?”堂弟先生出声催促。

      “有一种解释放在这里是说得通的——结城的腰带根本就不是自己系上的。左撇子不是随处可见,至少山崎警部已经查访过,这个公寓里的住户一个也没有。而普通的右利手如果面对面的替结城先生系带子,因两人相向而对,作出的动作如镜面形象,即使一致,也会方向相反,那结出的绳扣方向自然应该和他自己做时正好反着。”撒加将结城的照片举在自己对面,侧身示意。这下连小野太太也都露出了恍然的神情。

      \"另外,按照你们日本人的习惯,这个叫做兵児帯的腰带结扣是先在身体前打好后又转到背后去的吧?\"

      村山管理员颔首:“是的。”

      “或许是时间仓促,或许是那个人刻意想伪装结城先生酩酊大醉后又自己穿衣的假象,在把双轮结转到背后之后,他没有替结城先生整理浴衣的皱褶,所以我们看到结城先生腰上的皱褶呈现逆时针形状,这说明腰带是从左边转过去的,一样不自然,同样也验证了我刚才的说法。

      “还有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结城先生家的门把手——山崎警部,可否告诉大家,当时警方在那上面发现了什么?”

      “……其实什么也没发现。”见所有人都将注意力又转向了他,山崎警部显得有点悻悻。

      “所以这也是很有利的证据对吗?”

      “什么证据?”依然没听明白的堂弟先生继续好奇地追问。

      “开门者肯定另有其人,结城在玻璃杯和天台都留下指纹了,所以按理说,真若是他自己走去天台自杀,门把手上不该那么干净的。”

      众人纷纷露出恍然的神色。

      “那么说结城先生实际上不是自杀而是他杀的了。”皆川经理喃喃说道,他看来受到了很大的震撼。

      “撒加先生认为凶手是谁呢?”村山女士也催促撒加继续说下去。

      “凶手就是,和他一起误杀了女儿的同犯。”

      撒加的话令众人如堕五里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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