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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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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有意人,流水无情泪】
初瑾只是冷冷看着面前的男子,他已苍老憔悴,不再似当年飞扬跋扈,意气风发。
初瑾迈出一步,他便说一句。
“还记得么,初见你时,你便挂在那梧桐树上,要送雏鸟儿归巢。”
初瑾当然记得,当年的他不过二十五六,年轻、英俊、志得意满。
他站在树下,对那个抱着树枝的倔强少年微笑,“没事,我接得住你,往下跳吧。”
“你代你姐嫁来,原本是抱了必死的决心,可你却不知,我为这一计费了多少心机。”
初瑾怎么能忘,当时袖中短箭与毒粉,均是为自己所准备,他想自己一条命,若能换来一家安好,自是心满意足。
那人掀开大红喜盖,笑容温暖,却是不容抗拒,“我知你心中所想,但我仍是要告诉你,放弃那些念头,从此你生是我的人,死亦要做我的鬼。”
可以很霸道,只为夺这人。
“你与萱儿斗,本就是为了争口气,我知道错不在你,本就是我对不起你。”
初瑾的眸光一黯,那时他为了自己,不惜与众为敌,差点断了光明前程。
可是少年又怎会甘心,本为男子,却承欢他人身下,还要苦苦隐瞒身份,每日每夜都不得安心。
“你要出外闯荡,我便放你自由。可是你又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触碰我的底线?你明知我忍你让你并不是因为一时喜欢,你明知我……”
初瑾已举起剑,一片银光闪动,似水波流转。
剑尖堪堪指到他的眉心,他仍是眼神柔和,笑容温暖。
“那你便听我说说如何?”初瑾挑眉轻笑,低头与他对视,“我说一句,便往前刺一寸,你尽可反抗。”
剑尖下移,至他胸口,那跳动的心脏之前。
“好。”他从容应道,“我早说了,这命是你的,你要,随时可给。”
“你遇见我,不过是最初的错,那时你所想所念,不过是我家世与你地位。”
“你使人诱骗我阿姐,让她深陷其中终失贞洁,最后自杀未遂皈依了佛门。”
“你说我为了争口气而害得萱儿小产身亡,那熬药送药之人又是受了谁的指使?”
“你放我自由,却又为何处处束缚于我?我所做之事,你皆插手其间;我所做之决定,你皆全盘否定。我,到底是你什么?”
剑已入肉,最后一刺,竟是掼胸而过。
初瑾使了多大的力道,他知,他亦知。
殷红鲜血自嘴角蜿蜒而下,他依旧笑,抬手抚上初瑾的发,柔软道:“十年的相处,我处处提防着你,而你,亦是无时无刻不算计着我,我问你,你累么?”
初瑾也笑,靠近他,鼻息交错,“你累,我便累。”
“是呢,我早累了,从你进门的那天起,我就累得不行。想着要如何留你,即使知道终有一天你会强过于我,也要多一刻留你在我身边。”
“只怪你的方法太笨,而那时的我,又太年轻。”
他的手落下,啪一声打到地上。
闭眼的那一刻,他仿佛又回到那日的午后,有一名花衣少年,背对了阳光,在树上对他喊着:“喂!你!就是你!说你呢!本少爷下不去了,还不快上来接我!……笑、笑什么啊笑?本少爷就乐意在上面怎么了?你走!不!死开!”
解题: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柳一苗揉着发疼的太阳穴坐起,十年的梦用了两天一夜,远比预定时间超了三分之一。
何映月跷着二郎腿,坐在窗台上哼着绵绵情歌,风灌了满室,全是夏末的花香。
柳一苗全无兴致,一步三晃地下床倒了杯水,喝完,觉得不够,又连灌三杯,这才打着饱嗝重新躺下。
何映月停止哼唱,跃下窗台,几步蹦到柳一苗的床上,搂住他兴奋道:“怎么样怎么样?感觉不错吧?我亲爱的小姨太!”
柳一苗眼角抽搐,转开脸,重重叹口气道:“全是坑爹的货,这个世界是腐女们的了,她们胜了。”
“哦?”何映月扬眉,缠着柳一苗讲起这段漫长的故事。
那人微笑着阖目,似睡着般。
初瑾醒了,他睁开眼,人还在恍惚状态,屋里太黑,让他完全无法适应。
好漫长的十年,比他过去所有的体验加起来都长。
他在黑暗中摸索着,终于在床下找到手机。
因为没电,已经自动关机。他松口气,似乎找到了某些理由。
夏末的午夜,繁碎的星,阵阵暖风吹散无数落花。
柳一苗实在是睡不着了,他好容易才从何映月的八爪鱼抱中挣扎而出,趿拉着拖鞋走出宿舍楼。
他看一眼手表,两点十分,全风华的人应该都沉浸在睡梦中了吧。
他的思绪刚随着若有若无的风飘散开来,调成震动的手机忽然在兜里炸起。
来电显示的名字让他呼吸一滞,但不容多想,他迅速接起。
“过来。”
简短的两个字,有不容抗拒的威严。
柳一苗叹口气,在原地转了两圈后,还是不得不依令行事。
与他所在十七号男子宿舍楼正对着的十九号楼,空寂的大厅里灯光明亮。
站在洞开的电梯门前,柳一苗仍在犹豫。
过去十八年不曾与之有交集的人,却在一夕之间冒出,并且剪不断理还乱。当初能来风华本就是一件奇怪的事,现在,想要脱身却似乎已来不及。
柳一苗认命,进到电梯里,摁亮最高的二十层后,便背靠冰冷的镜面墙体。
恍恍惚惚的十年,上一刻他还痛得刻骨铭心,这一刻却是畏缩得有点胆惧。
端木初瑾,新生报道时他开了辆耀眼的红色跑车来接他,那时柳一苗还礼貌地唤他“学长”。
初瑾学长有如春风般的温暖笑容折服了近半数的风华学子,包括柳一苗。
人嘛,不能太亮点,否则靠得太近会被闪瞎双眼。
叮——
电梯门开,柳一苗回神,嘴角一抽,用力往裤子上抹了抹出汗的手心。
2012号房前。
柳一苗把所有可能性都想了一遍,未果。
他没有敲门,而是直接拧了门把走进。
屋里没有开灯,星月的光辉都被窗帘遮挡,走廊暖黄的光线有限,柳一苗下意识倒退了一步。
“刺眼。”屋里确实有人,初瑾冰冷的声音传入耳内,唬得柳一苗又是一跳。
门被迅速关上,黑暗侵袭,柳一苗还未适应,整个人就已经被一双手拖走扔到床上。
他们的脸挨得极近,柳一苗的眼里只有一双似乎会发光的漂亮黑眸。
“初瑾……学长。”僵硬的打了声招呼,柳一苗实在不能适应被压倒的自己。
明明十年来,他都是被自己压倒的嘛。
“你知道是我?”
“呃……刚开始还以为只是普通的角色……”
初瑾挑眉,“哦?”
“后来……太像了,说话的语气……”柳一苗心里小鹿乱撞,那种盛气凌人的态度,实在让他想不出还能有谁。
“你知道我是哪种语气?”初瑾嗤笑,他们见面次数不算太多,真正认识也就半个月,而已。
吞口水,柳一苗终于适应黑暗,也看清了初瑾的面容。
比相处了十年的那个人还要漂亮。
“不如不知道的好。”初瑾翻身坐起,看一眼扔在书桌上充电的手机,不由得皱眉。
真是莫名其妙,明明没电了,明明可以不用打这个电话,明明可以不用揭晓答案。
明明,可以不让他过来。
“学长,叫我过来,有事么?”身上的压力解除,柳一苗也顺势坐起。
“没事。”
“……”他就知道,平白使唤人的家伙。
“就不能叫了吗?”
“……”柳一苗内心差点咆哮,至于么?至于这么耍他么?他不就是平民么,至于么??
“我饿了。”
“……”柳一苗有想掐死谁的冲动。
“我去买……”宿舍区里有24小时营业的超市,柳一苗揉揉太阳穴,他醒来后吃了不少东西,所以就把跑腿当消食好了。
“但不想吃。”
“……”尼玛你到底想怎样啊??柳一苗再度内心咆哮,狠狠瞪一眼背对着自己的初瑾。
初瑾回头。
四目相对,十年一梦,果然漫长。
“你……想吃什么?”柳一苗转开脸,心跳微微加速。
初瑾却靠了过来。
“你忘了?”
柳一苗真正做到了内心咆哮如翻江倒海,表面却淡定得波澜不惊。
“目前为止,做不到。”
开玩笑,那些个什么甜点名品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小吃了好伐?现在让他上哪去买啊?穿越么?就算穿越了带回来还能吃么?你敢吃么啊??
初瑾的唇已经贴到柳一苗的耳根,近乎无声的说了一个名字。
心里咯噔一下,柳一苗的全身跟着僵硬。
他再咽下口水,干巴巴道:“学长,我说,那个只不过是剧情好伐……没必要太认真好伐……而且,明天还要交体验报告……”
在柳一苗说完后,初瑾已是一脸愠色。
“滚。”他低低吼道,一把推开柳一苗。
咚一声,某人摔到了地上。
紧接着,柳一苗连滚带爬从2012号房中狼狈逃离。
再睡是不可能了,柳一苗颇无助地懊恼着,自己到底是哪处惹怒了那位太子爷啊?
他走出宿舍区,沿大路逛到风华园,浓郁的花香顿时熏了满身。
他曲曲折折走到园中的六角凉亭,就坐在栏杆上,呆呆地数了一夜的星子。
次日晨光微曦,柳一苗晃晃悠悠回屋,手里还拎了热腾腾的早餐。
同屋的少年果然还是赖在自己的床上,被子卷成一团夹在两腿间,睡衣掀起,露出纤细的腰肢与光洁的肌肤,再配上一张秀气的娃娃脸,何映月的诱惑睡姿红果果呈现。
柳一苗抚额,屋里的另一张床形如虚设,从他们同屋的那天起,何映月就再没回自己床上躺过。
而且就在一周前,自己还莫名其妙上了风华的八卦早报,冠上「何门柳氏小姨太」的称号。
只因某日清晨,何映月在打饭大婶的面前一句大胆的宣言,就注定了日后的悲剧。
“放心,以后我养你!我有钱!”
那时的柳一苗落荒而逃,兄弟血缘果然太可怕。
把早餐放到桌上,柳一苗走到床前,俯下身子摇了摇尚在熟睡的人:“醒醒、醒醒,我给你买饭了,快吃了上课去。”
床上的人懒洋洋嗯了一声,双眼睁开半条缝,嘴角一勾,笑,“哟,小姨太,为夫真是三生有幸哪!”
“小姨太”没有答理他,自顾自走到另一张书桌前,坐下准备写体验报告。
呆坐了五分钟,直到何映月洗漱完毕,换好制服,格子纸面仍旧空白。
这是风华特有的传统,除非是那种长篇大论的实验报告或是论文之类,大部分还是要求学生拿出纸笔,手写上交,所以在某种程度上,从风华毕业的学子们还是能写出一手漂亮的好字。
柳一苗揉着太阳穴,一宿未眠,多少有点困倦。
何映月走过来,一手撑桌,一手扶着椅背,半俯下身子,轻笑道:“烦什么呢?我的小姨太,还没回过味呢?”
柳一苗点头,算是默认。
“校医那有招,回头去做做心理辅导吧,毕竟第一次就是十年,正常人都吃不消。”
“哦。”
“以后还有更好玩的呢!这么就倒下了,可没劲了。”
“嗯……”
“不错啦!好歹你还是上面那个,我表哥岂不是很惨?被你整整压了十年呢!”
“……再不吃,饭就凉了。”
“来一个呗。”
柳一苗闻言半转了头,正好与他的唇碰上。
先是一惊,随后满面通红,柳一苗慌忙避开。
何映月不再调戏他,哈哈一笑走开,拿起另一张桌上的早餐大口吃起。
体验报告一直写中午才算完成,等下午上课时交了便算完事。
柳一苗起身,走到窗前往外望。
天空蓝得清透,几朵慵懒的云彩缓缓飘过,阳光刺得人不得不眯起眼。
远远能看到风华园里百花妖艳的色彩,风卷了无数花瓣散向各处,似乎还能听到六只铜铃的清脆响声。
他拿起手机,刚想发条短信问何映月要不要一起吃午饭,电话就打了过来。
“小姨太啊~”何映月半真半假的调笑道:“告诉你一件不好也不坏的消息,我表哥昨晚离开风华了。”
柳一苗半晌没反应过来。
何映月的语气轻松,倒像是恶作剧。
“不过半路让人给拦下了,现在他屋里给关着,说是禁足一周。”
柳一苗睁大眼,信,还是不信?他呼吸急促,颤声道:“我……要怎么做?”
“你能做什么?”
“……不能吧。”
“送饭的事交给你了,一日三餐。”
“……不能……吧……”他就知道,这通电话绝没好事。
“能的,这可是学生会的直接委任哦~”何映月乐不可支,这点从他笑得打跌的声音就可听出。
柳一苗满脸黑线的挂断电话,怔了一会,忙换了校服奔出。
初瑾出走的事闹得并不大,基本上知情人士仅限于学生会的几位高干。
柳一苗买了午饭,直奔十九号楼。
2012号的房前已经站了一个人,不等柳一苗开口,何映月就耸肩,摊手道:“小姨太啊,我可是被拒之门外了,接下来你就看着办吧。”
看着办……说得多轻松。柳一苗无奈,散课后已经有学生陆续回来,走道里也有了人声,送走何映月,柳一苗只得尝试敲门。
没有回应。
再敲,还是没动静。
学长们都投来好奇的目光,一般情况下,初瑾是不会把这么可爱的小学弟晾门外的。
柳一苗咬牙,只得试着转动门把。
没锁。
顿时,柳一苗明白了,他又被何映月涮了。
叹口气,他一手拎着塑料袋,一手推开门。
屋里光线昏暗,显然是初瑾拉上了厚厚的窗帘自个儿闷着。
反手关门,屋里唯一的单人床上,初瑾面对着墙,蜷成一团不知是睡是醒。
柳一苗悄悄把东西放下,琢磨着是走呢还是走呢还是……
初瑾一个翻身,双眼直直盯上了他。
“学……长。”
一个白眼,外加一声冷哼。
“……吃饭……”
一个飞枕,外加踹上大腿的一脚。
“……”柳一苗差点泪奔,谁能告诉他到底这是肿么了啊啊?为毛他一个大好青年良好平民要白受这冤枉气啊啊??
他一个初尝体验的人都能从十年的噩梦中觉醒,怎么这个混迹风华多年的老油条却要在这故作傲娇啊啊!!
冷不防的,手腕被扣,下一秒柳一苗整个人就被扯到床上。
这一次,倒是压在了面。
初瑾还嫌不够,又拉过被子盖过两人,热气顿时上涌,一双手已环上柳一苗的脖颈。
一通挣扎未果,柳一苗认命,趴在初瑾身上,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上心头,却又那般陌生。
然而初瑾传入耳内的话,却又让他如坠冰窖。
“离开风华,否则……”力道一紧,柳一苗更贴近那人的胸膛,“我会杀你。”
柳一苗因为那话而恍惚了一下午。
何映月跷着腿晃啊晃,比起五花八门的辅助课,专业课就显得那么索然无味。
柳一苗的眼神发直,何映月唤了他好几声才回过神。
“啊?什么?”
“我说,晚上有演出,去看么?”
“啊?什么演出?”
“你说什么演出啊?”
柳一苗这才反应过来,连连摆手,“不去了不去了,反正又是会长弄出来的东西,我就免了吧。”
“也是呢!”何映月托着腮,一脸玩味的笑,“你还得给我表哥送饭呢!没准还要夜陪呢!”
被说者脸腾地一红,讪讪道:“学长……好像在生我的气。”
“哦?”
“他……”说要杀我……这话说出来,谁会信啊?柳一苗摇头,作罢。
“过来。”
何映月勾勾手指,柳一苗不由自主靠过去。
最后一堂课已下,教室里早已人去楼空,所以何映月才这么大胆。
不过,就算这里人满为患,名为何映月的家伙,也照样做得出来吧?
又是蜻蜓点水似的一吻,仅仅唇与唇的相触,片刻分离。
何映月一副很享受的样子,舔舔唇,贼笑道:“和梦里的感觉,有何不同?”
柳一苗知他所指,想了一会,很老实的答道:“一样吧,我觉得。”
何映月的脑袋差点掉到桌下。
一样?这么说初瑾岂不是成了他家小姨太的人了?这关系整的,忒乱。
“晚上八点,我在饮悦礼堂等你。”说完何映月便收拾了东西,自顾自离开。
柳一苗完全没有拒绝的机会,他撇撇嘴,看看时间,已经六点过了一刻。
把晚饭送过去,初瑾正靠着墙,坐在床上玩电脑。
“学长……”柳一苗声若蚊吟,憋屈地把东西搁到桌上,一副小媳妇模样。
初瑾头也不抬,直接下了逐客令:“滚。”
柳一苗完全没有脾气,夹着尾巴灰溜溜关门走人。
梦中十年的相处,换到现世,却是这般惨样。柳一苗自嘲地一笑,又忙不迭地颠向饮悦礼堂。
何映月就站在礼堂前的台阶上,和几位高几年级的学姐谈笑风声,见柳一苗过来,便借口离开,拽着他往里走。
金碧辉煌的大厅里,三三两两站着一些闲聊天的人,演出显然已经开始,已经能听到里面的音乐声。
“是几点开始的啊?”
“七点半吧。”
“我们晚了吧?”
何映月松开手,改成挽手臂,身体也顺势贴了过来,“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来那么早做甚?”
“哦……”从来被牵着鼻子走的人,无发言权。
今晚是大学部特别打造的搞笑舞台剧,具体内容是什么柳一苗并不清楚,但看到那些缭乱的戏服与乱七八糟的台词,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无厘头的主题。
观众来了大约三分之二,何映月没有找座位,而是往后走,挨着一个角落站着。
“怎么了?”柳一苗正觉得奇怪,目光却被台上的某人吸引。
“他……”
如果柳一苗没记错,这届新生里,除了他以外,那个人便是另一个焦点。
风华学园特别资助生,简称「特助生」的柳一苗与夏末实,彼此并不认识,但又却对对方有所耳闻。
“进了话剧社么?”
“嗯。”何映月懒懒倚在柳一苗身上,“多半也是被逼的,那张漂亮的小脸蛋到哪都是抢手货哪!”
确实如何映月所说,夏末实阴柔得过分的容貌,很符合当下伪娘的审美观点。
“是特地来看他的么?”
“嘛,算是吧。”对于好奇宝宝的提问,何映月从来都是耐心解答。
其实这样很无聊。柳一苗想,如果真的想要见这个人,随时都可以见得到。虽然住的楼层不同,但总不至于碰不上。
“我们要调寝室了。”
冷不防的,何映月说道。
“啊?”柳一苗先是一愣,继而短暂的低呼了一声。
后排坐的人不多,再加上舞台上热热闹闹的演出,所以并无人注意此处。
“为……为什么?”隐隐地,柳一苗感到有哪里不对劲了。
“过两天,他就搬来我们屋了。”何映月转过柳一苗的身子,让他把自己挡在墙与他之间,又伸手揽过他的头。
“我……们屋?”柳一苗自然而然地搂上了何映月的腰,低下头,与他眼对眼。
“嗯哪,到时,你就该上我表哥那屋了。”
“……啊?”这真是天打雷劈的真相,“为……为什么?”
“很好奇?”
“呃……有点。”
“上头的安排。”
“学生会?”
“算是吧。”
“……”柳一苗特么想吐槽,学生会你妹啊!那位异装癖的会长大人你也管得太宽了吧?从一个小魔王到另一个大魔王,还让不让他活了啊!!
“舍不得我?”何映月半噘起嘴,似笑非笑道。
这表情真是极致诱惑,再加上何映月本就长得漂亮,这一挑逗,顿时让柳一苗骨头都酥了。
“可惜了,那人不是你。”何映月笑着推开身前的人,暧昧气氛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舞台上不知名人士的爆笑声。
柳一苗错愕,可惜了?不是我?
“我们再好好相处两天吧,小姨太。”何映月拍拍那张发愣的俊脸,故意扭着腰走开。
柳一苗转回身,正对了舞台,夏末实的装扮是很正经的白雪公主,但莫名的,却让人觉得异常冷冽。
似是受到感应,台上的白雪公主目光扫到边角,与柳一苗对视。
纵有千般复杂,也不过转瞬即逝。
于是舞台上的演者继续,台下观众也自顾烦恼。
两天后,柳一苗收拾了行李便往十九号楼而去。
他并没有碰上随后而来的夏末实,对他们而言,对方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同学。
柳一苗的东西并不多,新生报道他就拖了个行李箱来,现在还是拖着那只箱子,迈进了另一处陌生环境。
初瑾不在屋里,两张单人床各自贴墙而放,和所有的寝室一样的布局,多少隔绝了点生疏感。
把东西一样样摆出,待收拾完,天已黑下。
柳一苗琢磨着是先去吃饭还是去吃饭还是……门就开了。
初瑾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喝着矿泉走进来。
柳一苗紧张地站起,只差立正敬礼高喊“学长好。”
可是显然,学长对他的出现并未表现出过多的兴趣,依旧该干嘛干嘛。
可怜的学弟被晾在一旁,走也不是,坐也不是。
最后柳一苗还是出去买了两人份的晚饭回来,接着相对无言。
一旦离开粘人的何映月,柳一苗反而有点不适应。
冷漠学长冰霜的面孔,活脱脱从十年噩梦中跳出来的复仇者。
关了灯,柳一苗躺到床上,再没人把他紧抱着入睡。
风从半敞的窗吹进,掀了窗帘,凉凉的月光倾泄而入,铺洒半室。
柳一苗的思想飘散,身体放空,就要入睡。
“不要离开我。”
轻轻的,似耳语般的温柔声音,缓缓传来。
柳一苗迷迷糊糊地打个呵欠,翻身再睡。
“明天起,不要离开……”
“嗯。”
答应着,柳一苗彻底沉眠。
从这一夜起,才似乎真正开始,十年,幕起幕落,都不过是前尘往事,如烟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