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揠 苗 助 长》何乐儿

4、纏

　　【身无彩凤双飞翼化，心有灵犀一点通明】

　　他似乎回想起了那天的情景。
　　半沉的夕阳，血色的余辉，云彩仿如静止般，铺开一副诡异的图案。
　　那是修罗的身姿。
　　他眯了眯眼，听到风的声音，带点淡淡的忧伤，渐渐融入血腥的空气。

　　男子身形削瘦，手握一把青锋剑，长发早已失了约束，懒懒散在风中。
　　“十三儿，够了吧？”他站在离他很远的地方，轻轻问道。
　　名唤十三儿的男子半转了身，细眉轻挑，如血般的唇瓣微启，缓缓道：“还不够啊，和尚。”
　　“是三哥。”穿了素净袈裟的男子纠正道。
　　那边，又是一片黑尘漫天。
　　十三儿握了握手里的剑，尝过了人血的味道之后，它似乎越来越不容易满足。
　　“不可以哦，你这样，会犯杀戒的……哦，不对，是杀孽太重，该下地狱，永不超生的。”
　　年轻的和尚侧目，背过身去。

　　“出家人慈悲为怀。”他说。
　　“你该亲身示范，比如如何才能断了我的「色戒」。”十三儿有张很美的脸，几乎与她的母亲一般，深深的眼窝，高高的鼻梁，以及一笑，就会露出的大大酒窝。
　　“皇上今儿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别再过去了，影响不好。”
　　“嗯，他说得极对。”
　　“对什么对？”十三儿顿时勃然大怒，瞪圆了眼，愤愤道：“你代他出家消灾只不过是一时之计，他却想永远让你再回不去！他根本无能！”
　　“他是你大哥，你的血亲。”和尚微微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微微一笑。
　　“全天下都知道的，你不用强调。”
　　和尚敛目，继续默念经文。
　　“别再念了。”十三儿挥挥手，如驱赶蚊蝇般露出嫌恶表情，“再怎么念也减轻不了他的杀孽。”
　　“是我们的。”
　　“好吧，我们的，你一个人就算念死也赎清不了，还是算了吧。”
　　“听说又要打战了？”
　　“嗯，蛮子太可恶，一到开春就控制不了交*配的欲望。”
　　“皇上应该宽大为怀才是，异族也是迫不得已。”
　　“是啊，大家都是迫不得已，等人吃了人，还是人。”
　　“你怎么……唉。”和尚终于忍不住，重重叹息。
　　“当年我娘嫁过来，也不过是为了一条活路，现在那般老不死的又开始闹腾了。”十三儿侧躺下身，把脑袋枕到了和尚盘起的膝上，郁郁道：“竟然还让我领兵去打，亏他们想得出！”
　　和尚没有说话，他低下头，看他的眼。
　　“十三儿，这次，我陪你去？”
　　片刻沉默。
　　“什么？！”这一声响，足以掀翻屋顶。

　　和尚一直在念着超生的经文，直至天黑，战斗结束。
　　只属于一个人的战争。
　　被众人所抛弃的十三王爷，独自站在黑夜的尸堆中，如星子般的眼眸竟有些湿润。
　　那人的声音自远方传来，如寒冬的一团暖火，照亮他的心扉。
　　“三哥。”
　　念经声顿。
　　“从此，我便只有你了。”
　　和尚缓缓睁眼，幽幽长叹。

　　柳一苗的头很疼，昏昏沉沉的像浆糊一样，他试图睁开眼，挣扎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我劝你最好别动。”陌生的男声自头顶传来，一如这个房间的冰冷温度，“要对付月魂的「迷咒」，我不得不这样做。”
　　月魂？迷咒？已经是第三次听到这两个词了，柳一苗纳闷，自己不是应该在回家的火车上么？怎么会这么安静？而且，好冷……但身体，却由内而外地散发着阵阵热量，让他极不舒服。
　　“你，这次看到了什么？”
　　柳一苗略一迟疑，但还是不由自主的回答，“和尚，十三儿。”
　　“哦？是那时候的事啊。”男子点头，“看来还有相当长一段路要走呢！”
　　柳一苗这时才终于听出，这个声音便是那晚假扮了初瑾的男子所发出的。那么，自己是被绑架了吧？！
　　额头黑线拉下，绑架？为钱？为色？还是为……
　　“还是再睡一会儿吧，等彻底摆脱了月魂的控制，再慢慢想也来得及。”
　　柳一苗莫名的安下心来，果然又沉沉睡去。

　　“老七？”十三儿简直难以置信，自他做了这边疆的逍遥王爷后，再没见过京城来的客人。
　　“嗯。”面前的稚嫩少年懒懒答应，“十三儿，我来看你了，还有三哥。”
　　十三儿抚额，明明是年长了自己两岁的兄长，看起来却仍像未发育完全的少年，这让身为皇弟的十三儿情何以堪。
　　“和尚在打座。”十三儿指了指后面的院子，“等到了饭点就出来了，那会儿再见他吧。”
　　“嗯。”老七点头，退了左右，和十三儿对坐在亭子里品茶。
　　“你在这里倒是清闲，也不管朝廷里现在乱成了一锅粥。”
　　“老四造反，老五平乱，十一又嚷嚷着要先立皇储……于是我避难来了。”老七晃着怀里黄澄澄的茶水，哀怨道：“早知道我也讨个封地过自在生活去。”
　　十三儿却单手支颔，一脸的事不关己。
　　半晌，老七按捺不住，唤了声：“十三？”
　　十三看向他，认真道：“老七，你做皇帝怎么样？”
　　老七差点让口水呛死，“怎么，你还嫌不够乱呢？”
　　“乱点，不是更方便么？”
　　老七不再说话，眯了眼，去赏满院的芍药。
　　“东方赛花，你已经有二十一个孩子了吧？”
　　“嗯哪。”老七又恢复一副惫懒的模样，“别直呼你七哥的名字，要尊敬兄长懂么？”
　　“嗯，种马哥。”
　　“……”
　　东方家的第七号王爷，名东方赛花，年仅二十四，已育有二十一子。最大八岁，最小三岁，并且还有即将生产的数子。
　　“不怕被杀光么？”
　　老七蹙眉，“你疯了吧？”
　　十三儿耸肩，“和尚该来了。”
　　老七无奈，“就知道你在这里也不老实，那会的事，还记着呢？”
　　“你该比我清楚是因为什么。”
　　老七舔舔唇，干巴巴问道：“中午吃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