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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燕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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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无话,坐在同一辆马车中,大家基本上是相敬如冰。昊钰祥大部分时间都在闭目养神,沈千敏一开始还讲个笑话调笑一下,但到后来他发现到车厢外跟车夫讲话更有意义。严冬梨嘛,继续沉思。忍不住感叹一下,她现在思考的时间真是比已往十八年任何时候都要长。
她觉得现在必须认真地开始考虑她今后的人生。
她的人生蓝图,概括起来就是:坐吃,等死。为了实现这个伟大的人生目标,她是万万不能与任何朝廷中人扯上关系的。一入侯门深似海,这个道理是她老爹教给她地为数不多的有用且被她认同的道理。
现在地情况是:她老爹和那大燕皇帝昊钰濂十来年前吃饱饭没事干闲的无聊,顺口搞了一个出卖自己儿女的约定几乎将她陷于背弃理想抛弃人生的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境地。
然而坚定不屈百折不挠如严冬梨者,怎可轻易任人摆布?
但是,令人愤怒的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昊钰祥跑出来捣乱,这家伙的品性显然不如他的样貌来的赏心悦目,说他狡诈多端是便宜他了。
他真要娶我?
不是严冬梨小看自己,然而她实在想不出任何能令这个绝代风华的皇子千里迢迢亲自来迎娶她的理由。
首先,我不漂亮。严冬梨坦白的承认,这张脸跟什么“倾国倾城”“闭月羞花”甚至“美丽”“可爱”这种词是没啥渊源的。可是她对自己的脸是满意的,她最恨那顶着张脸到处耀武扬威的人了,比如她老爹,现在再顺带捎上那个昊钰祥。脸嘛,不就臭皮囊一副嘛,等咱撕了这层皮,不都一样血肉白骨,说不上谁比较好看。
其次,我无权无钱。没钱自是不必说了,她直到最近才看到了铜钱串成串儿的样子。这权,也是无从说起的,要有权也是她老爹在十来年前的事了,她还没听说这种事有世袭制度的。
再次,我不聪明,不,应该说不是非常聪明。女人嘛,能吃能睡就行了要那么聪明干啥?而且看他那付奸诈样一般来说是用不着她这个老实敦厚的善良人的老百姓。
再再次,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那就是昊钰祥根本就不喜欢我。严冬梨还没傻到听人家说要娶她就以为人家对她一见钟情,生死难离。如果他那样子叫喜欢的话,她很难想象他对讨厌的人是怎样的。
综上所述,他一定有阴谋!我一定要小心!严冬梨想。
燕国官道畅通发达,第四日下午严冬梨他们的马车就驶进了燕都。马车没入城门的阴影中,严冬梨掀开帘子,仰起头看,接着是一阵眩晕———好,好高的城门啊……青黑色的方石砌成的城墙上斑驳的青苔宣示着它的古老和永恒,墙头招展的鲜红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城门两侧的士兵金甲铁戟,队伍延伸到二十米开外。进出商客不断,人声鼎沸又很有秩序。
“这,这就是传说中的大城市……”严冬梨惊呼。
“呵呵,燕都可是所有国家中最繁华的国都,怎么,你不知道吗?”沈千敏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自豪。
入得城中,这里的热闹比起城外有过之而无不及。身着各式服装的行人嘶鸣来往的马匹骆绎不绝。吆喝声,唱喏声此起彼伏。从未见过如此情景的严冬梨,兴奋地爬出马车车厢,嚷着:“这么多人啊……喂喂,那里有卖吃的诶,我们过去看看?喂喂,哪里在干什么,我们过……”话还没说完,马车里就传来昊钰严的声音:“回来坐好,我们还没到目的地。”依然是清冷且透着强烈的压迫感,仿佛无论怎样的热烈气氛也无法影响到他。
心里将他从里到外,从左到右,从上到下诅咒个遍,一边嘀咕着“你凭什么管我啊?我干嘛要听你的啊?”一边屈服地钻回马车里。
又行了大半个时辰,马车渐渐驶离集市,周围的商铺人群也少了,取而代之的是几个明镜般的小湖和湖畔袅娜的垂柳。然而这种文艺的景色在以往严冬梨的年岁中看的太多了,她现在更加向往喧嚣的闹市而不是幽静的山水。于是,希望无法满足的愤怒全头注到昊钰祥身上。
此时,沈千敏在车厢外驾车,与她们隔了一层车帘;昊钰祥仍闭着眼。严冬梨靠近他,在眸中聚积她自认能煮熟他的怒火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好,没反应。然后,再靠近一点,咳嗽两声——很好,还没反应。接着再靠近一点,伸出手在他眼前晃晃——太好了,真没反应!
“机会,这是机会啊,严冬梨!!”严冬梨听到自己心中的呐喊。没错,此时不整他,更待何时?
阴险地贼笑一声,严冬梨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绳子坐到他身侧。这根绳子本来是用来绑行李的,而现在她的行李全被沈千敏以“我帮你保管”的名义给坑走了,想到这里,严冬梨更加气愤:居然敢扣住我的行李?
先将绳子套到马车厢内的一根支架上,然后,小心翼翼地开始将其另一端捆住他的衣角。
严冬梨屏住了呼吸,紧皱眉头,胸膛中的心脏莫名地开始加速,热气也开始往头上冒——呼,好,好紧张。微微抬头,见那人还在睡,稳定一下颤抖的手,继续操作。
好,开成功了,只要再打个死结……严冬梨开始想象突然站起来然后被绳子拉住接着甩个四仰八叉的样子,不行,要忍住,现在不能笑出来。
就在严冬梨傻笑的时候,有个人的脸上也浮出一丝笑意,当然,正低头干事的某人没有发觉。
本应睡着的人的手忽然动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过绳子,正偷笑的严冬梨还没来的及惊愕,就着绳子一下子飞了过去。
“啪”一声巨响,“啊——”一声尖叫,“肀——”一阵马鸣,马车剧烈地晃动。
“殿下,怎么了?”沈千敏迅速掀开车帘————正所谓“不看不知道一看下一跳”,严冬梨趴在昊钰祥身上,手脚钯开,眼睛由于受了刺激而瞪得老大,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而昊钰祥仍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仿佛什么也没做过,貌似受害者的样子可唇边却有着一缕戏谑的笑。
“这……殿,殿下……”
挥挥手,让沈千敏退下,昊钰祥低下头轻笑道:“你就这么喜欢偷袭我啊……”暧昧的语调微热的吐息令严冬梨全身的血液迅速用上脸颊。她迅速退开,蜷缩在角落。
“诶……你干嘛这种样子,吃亏的是我啊。”此人笑着朝她走近。“这是失误,失误!”严冬梨愤怒地想吼却又拼命压低声音,“你这小人居然装睡!”
“我什么时候告诉你我睡着了,何来装?”男子在她身前蹲下,戏弄地看着她。
把头塞进手腕中,装鸵鸟。严冬梨不理他。男子恶劣地笑着伸出手掰开她的爪子,迫使她露出脸来。
“放,放手!老贼!”
“别人都是用风华绝代形容人家呢,人家哪里老了?”语气诡异地变得妖媚,可手上的力气却没减弱。
于是,马车又开始晃动。唉~~纠缠的两人!沈千敏叹道。
到三皇子府时,太阳已快落山。
汉白玉的石狮,朱红的大门,苍翠的竹林,以及附近的一个波光粼粼的人工湖,一切都昭示着主人喜静恶闹的性情。
“主子,回来啦!!”门口小厮老远就开始喊,大门打开了,一群人作着揖出来。
微微点头,昊钰祥走进府宅,后面的仆人们迅速开始搬行李。“你还不快进来!”昊钰祥转身叫着那个转来转去妄想伺机拿回自己行李的某人。
悻悻地跟他进了门,“我干嘛来这里啊?不是要先去皇宫复命见皇上吗?”严冬梨追问。
不理她,昊钰祥径直往前。
“殿下!”一声清亮的女声忽然传来,一个紫衣女子欢笑着奔来。
“怎么还这么不懂规矩?”他轻轻斥责那女子,又转向严冬梨“这是紫霞,她会带你去你的房间。”
“哦。”严冬梨应了声开始打量这人。紫霞是一个嫩白脸蛋,柳眉朱唇的美丽女孩。同时,紫霞也同样带着探究般地上下扫视她,眼中竟似有不屑,马上止住了笑。
“小姐,这边请。”语气冷清地跟她主子有一拼。
绕过正厅,在一个小水塘前严冬梨到了自己的住处,满眼的竹子,满眼的苍翠。
“你们主子还真是喜欢竹子啊。”
没人理她。
紫霞将她领到屋子里,又拿出一叠衣服,“主子说了,明天会进宫,这是你换洗的衣服。”说着鄙视地看了一眼严冬梨身上的土黄色布衣。
“哦,谢谢紫霞姑娘。”
本已走到门口的紫霞又折回来,正色道:“小姐,紫霞是只能由殿下叫的,你请叫我薛姑娘。”接着甩下还在发愣的严冬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