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君**舟

43、第四十二章 岑先生

　　陆小凤道：“黄泉碧落不愧是黄泉碧落，除了阴森森的鬼气和一片片的坟墓，什么也没有。”
　　花满楼笑了笑，道：“不，你错了。这里不但有人，还是熟人。”
　　司空摘星颤了一下，道：“花满楼，你没开玩笑吧？这个地方……这个地方，哪有什么人啊……”就算有，也应该是鬼……
　　陆小凤顺着花满楼示意的方向快步两步走，转过一个弯，轻道：“伍娘。”
　　但伍娘就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愣愣的直直的盯着前面。陆小凤顺着她的眼神看去，在一片葱郁的树林间，竟然屹立着一间似乎已经被垂下的树枝压弯了背脊的木屋，似乎随时就要崩塌一样。
　　伍娘脸上的神情悲伤而又甜蜜，矛盾至极。一点都不像陆小凤记忆中那个爽朗妖娆的伍娘。
　　花满楼没有出声。他知道伍娘现在肯定在回忆一个属于她自己的梦，一个谁也无法介入的梦。所以，他准备轻轻的离开。
　　就在花满楼准备离开的时候，伍娘突然说话了：“几位公子，你们可知道，那个看上去颤巍巍的小木屋居然住着一个人？”
　　司空摘星惊呼道：“那里居然住着人？”
　　伍娘冷冷道：“这里当然有人，或者，你也可以当他是鬼。”她的表情突然变得极其煎熬和痛苦：“若他是个人，他就是个懦夫；若他是鬼，那是个胆小鬼！”
　　“沙沙”的树叶响动声突然变得频繁起来，那个摇摇欲坠的木屋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这个人影有些踟蹰不前，傻傻的望着那扇轻轻一推就开的门，似乎有些期待，又有些无措。
　　伍娘道：“你终于舍得出来了？”
　　陆小凤这才发现原来她刚才的话其实不是说给他们听得，而是为了引出这个平时聪明狠毒，现在看似脆弱无比的苗三娘子。
　　苗三娘子道：“我怎么会不来？我找了他这么多年，他居然就一直躲在碧落岛这个乌龟壳里，我怎么甘心？”
　　伍娘道：“你想见他？”
　　苗三娘子道：“你嫉妒？”
　　伍娘道：“可惜，你根本见不到他。”
　　苗三娘子这才上前，推开那扇单薄的木门。一床一桌，一灯一灶，简陋却整洁干净。
　　屋内的空白使苗三娘子的脸；立即变得狰狞起来，一眨眼就出现在伍娘的眼前，伍娘还是愣愣的望着那里，好像没有看见苗三娘子。
　　苗三娘子道：“他为什么不在？”
　　伍娘冷笑道：“你当然见不到他，因为他讨厌你！”
　　苗三娘子也冷笑道：“你也同样见不到他！”
　　伍娘的眼神突然变得温柔起来：“他不见我，是因为他爱我。”
　　苗三娘子刹那间就像被人关紧了一整罐辣椒，气得通红却被呛得说不出话来。过了一阵，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他爱你，所以他不见你；他不爱我，反而却会见我。”
　　伍娘的脸白了。但苗三娘子却没有一点得逞的笑意。他可能会见她，却是因为他不爱她。一个女人得不到自己爱的男人的爱，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三个男子站在旁边看着两个女人唇枪舌剑也不禁冷汗淋淋。司空摘星捅捅陆小凤，道：“陆小鸡，你听的懂吗？”陆小凤摇摇头，捅捅旁边的花满楼，道：“花满楼，你听的懂吗？”花满楼收起手中的扇子，无奈道：“连女人杀手陆小凤都听不懂，我怎么会听的懂呢？”陆小凤开始苦笑了。被自己的朋友寄予这样的厚望，他能不苦笑吗？
　　伍娘突然左手虚晃一招，右手成勾状，猛的向苗三娘子袭去：“嘴皮子利不算本事，手底下才是真章！”苗三娘子左手一鹤横档，身子像蛇一样“咻”的缩了下去，站稳下盘，一个横扫，道：“别以为我会怕你！”
　　伍娘突然像箭一般向后窜出，如蜻蜓点水，从水上飘过，引入山林之中：“不要在这打扰我碧落门人安眠，跟我来！”
　　苗三娘子在伍娘退的那一步也动了。就像一个影子紧跟在伍娘一丈左右，刹那间，就不见了人影，只留下空气划过的痕迹。

　　陆小凤走进那间屋，四处看了看，又用手沾了沾，道：“这里确实有人住。”
　　这个木屋里有很明显的生活痕迹，唯一的桌椅不见一点灰尘。这里不但有人，还是一个极其爱干净的人。
　　司空摘星运起轻功，在周围晃荡一圈，又如旋风一般出现在陆小凤的面前：“只是这个人在哪？”他显然没有任何收获。
　　花满楼突然道：“他，就在这里。”花满楼走出屋，突然向一个方向微微躬下身：“前辈，花满楼冒犯了。”
　　陆小凤和司空摘星正觉得奇怪，却突然都睁大了双眼，简直就像生吞了一条活泥鳅！
　　他们看见了什么？他们竟然看见一个扭曲的影子从树底下慢慢透出来，就像一个隐形人突然显形一样！这，真的是人吗？
　　他隐在树荫下，就像两个截然不同的布偶硬是缝到一起一样，右半边身体似乎强壮有力，隐隐间好像有明显的肌肉块状，左边的身体笼在黑斗篷下看不清晰。而那张脸……
　　陆小凤从来没见过这么恐怖的一张脸。他的右半边脸完整而俊朗，左边的脸，却像一个癞蛤蟆的表皮，坑坑洼洼，似乎还随时准备流下脓汁来。右边的俊美和左边的恐怖形成一种强烈的对比，使丑的更丑，美得更美，愈加的诡异起来。
　　陆小凤和司空摘星的脸色全变了。只有花满楼还面色如常。若是花满楼看的见的话，他脸上那云淡风轻的表情也保持不了吧。
　　人怎么可以长得如此不平衡？这，绝不像是人的样子。
　　陆小凤和司空摘星都忍不住移开自己的目光。他们发现就算是布满野草的坟墓也比这个人可爱许多。
　　“小子，你是怎么发现我在这里的？”声音怪异，艰涩而沧桑，虽不好听，但是的确是人的声音。司空摘星这才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落回了原地。
　　花满楼道：“前辈的隐匿术的确高超，似乎已经将自己的存在彻底消除了。可是，前辈在消除自己的同时，把自己周围的生命气息似乎都跟着消除了。这一片连绵的树林，和流动的风声，只有前辈这里像突然断开了一样。”
　　那个声音突然桀桀的笑了起来，就像一串乌鸦在叫，刺耳至极。
　　但花满楼却依然脸色未变，就像他本就跟一般人没什么区别。而这种态度明显让那个人觉得很愉快。
　　那个人道：“小子，你刚才说你叫花满楼？”
　　花满楼恭敬道：“是的，前辈。想必前辈就是岑先生？”
　　岑先生道：“小子，不错，你很不错！涵丫头好眼光啊。”他没有回答花满楼的问题，看着花满楼的眼光满是趣味和赞赏。这个眼神让陆小凤一阵胆寒。让这样的人产生趣味并不是什么好事。陆小凤又一次佩服起花满楼来。
　　这个人亲切的喊子涵涵丫头想必是子涵十分亲近的人。花满楼这么一想，对眼前人更添了几分好感。

　　陆小凤是个好奇心很旺盛的人，他想要搞明白的事，很少有搞不明白的。所以，为了他的好奇心，就算遇见这么一个奇怪的人，他也不会退缩——陆小凤本就不是一般人。
　　陆小凤道：“岑前辈，你可认识苗三娘子？”
　　岑先生道：“你既知道答案又何必再问？”
　　陆小凤道：“前辈当初肯定是一个十分优秀俊美的男子，否则怎么能引得这么美丽挑剔的女子倾心？”
　　岑先生死死的盯着陆小凤，似乎能把陆小凤瞪出个窟窿出来。
　　花满楼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陆小凤的大炮嘴这辈子恐怕都改不了了。一个英雄没落之后，是绝不愿意有人在他面前提起他当初的辉煌的，那只会让他加深现在的没落和自卑。
　　花满楼现在也终于明白伍娘和苗三娘子的对话了。一个男人，是绝不愿意将自己这么丑陋颓废的一面放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的，所以，岑先生不愿见伍娘。而对于自己讨厌的女人，似乎就无所谓了。
　　花满楼道：“伍娘刚才一直都在看着你。”
　　岑先生道：“我知道，我也在看着她。”他的眼神也变得温柔起来。
　　花满楼道：“她不仅在看你，还在等你。”
　　岑先生道：“我知道，我情愿她不要等。”
　　花满楼道：“其实你们可以生活在一起。”
　　岑先生回答的声音变得极其痛苦，搭上他艰涩的音调，透出一种无形的悲凉：“你不是我，你怎么会明白我的痛苦和挣扎？我并不希望成为她的负累。”
　　花满楼道：“你不是伍娘，那你又怎么会知道你对她来说究竟是负累还是温暖呢？”
　　岑先生道：“我明白，我当然明白，没有人比我更明白她了。只是，明白虽明白，要做到，却是极其困难的事……”他的声音变得越来越远，等最后一个字落，他的人已经从这里消失了。
　　人最大的敌人，还是自己。

作者有话说

　　神马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