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衣短篇集》沾衣

7、曾经的曾经

　　曾经，我爱他。不是什么浪漫的恋情，没有惊天动地的相遇，我承认，我的初恋很平淡，就如同大多数人那样。
　　不记得我们是在什么时候认识的，也许老师知道那一年是哪天开学的，尽管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一开学就认识了他。
　　我只知道，那一年我十三岁，是自以为什么都知道却懵懂的年纪，是憧憬爱情的年纪。
　　小学的我内向而孤僻，除了一个朋友以外很少和他人接触，进了初中也没多大改善，而且由于自己的fat，对人有着很明显的自卑感，不大会面对人群，尤其是爱恶作剧的男生。
　　例如，坐在我后面的那三位。
　　一位是我小学同学，而且邻居多年，知道我的很多事。三个人常在后面议论我和嘲笑我——至少，三个人中的两个是这样。
　　剩下的一个，在期中考试以后，成为了我的同桌。
　　这不是我的错，我一向是“好学生”——至少，是学习好的好学生。而我们分组，是按着成绩分的。唯一的错，是他不该长得那么高。
　　反正，不管怎样，我和他成了同桌。
　　开始时，我对他是很反感的，因为当初的嘲笑。
　　但是，因着漫画，渐渐也熟悉了起来。
　　我是极爱漫画的，尽管画的不好（不过当时也没那么高的水平意识自己画的有多不好），也有着漫画家的梦。他喜欢看少年漫画，也学过几年素描。我借他漫画，他教我画画，两个人竟然成为了好友。

　　后来，我其实常常在想，我与他的相像可能不是巧合，而是因为在个性与观念形成的年纪我和他在一起，受他影响的关系。
　　开朗善良友善不羁……这样的男孩，在我而言，是很令我心动的。
　　尤其，在那个渴求知己的年纪。
　　我以为我爱他。

　　他有“女朋友”，小学同学。
　　最初觉得自己喜欢他，就是因为在看他写的有关于她的东西时，心中忽然有一点痛。
　　然后，胡思乱想累积了更多痛，痛到我以为自己真的喜欢他，所以，画了漫画，写了日记，在自己的世界里痛苦，在自己的世界里恋爱。
　　人，可以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一点都不影响到别人吗？
　　不可以。
　　他拿走了我的漫画，看到了我笔下的一点点痛苦。然后告诉我，Sorry。
　　如果说原来我只是自以为在喜欢他，那么藉着痛苦，我的感情变得真实起来。
　　我习惯于隐藏自己的感情，在我而言，被别人了解我的感情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所以，我开始以一切方法宣告我的淡然，对他。
　　然而，就在我已经认为自己可以淡然的时候，他开始让我不能淡然。
　　初三学校补课，因为怕教委来查，我们每天放学都赶去学校附近一所小学。路上浩浩荡荡的。
　　我虽然和他们几个人是一帮的，但走的时候，总是和我的另一位好友一起。
　　而他，竟然那样在我们身后走着。
　　我是那样的害怕，我躲开他。茫茫雪地中，我的公车已远离，他却在凝视。
　　这样，终于，他拿走了我的日记，然后，有了一封称谓只写一个“雪”字的信。
　　幼稚时候的恋情，只是人云亦云的起哄，流行罢了——他是这样说着他小学不成熟的“恋情”的。
　　我后来一直很想问他，初中的感情，算不算是幼稚。
　　我不知道，但是，两人为了不被归为“幼稚”和“影响学习的早恋”，做了似乎很成熟的事。
　　我们会为了理想打拚的——他这么写，我也做到了——尽管对我而言，学习并不是一件需要打拚的事。
　　没有过约会，我不是主动的人，他也许是，但是不一定想要的事情没人会主动。
　　不过对二人来说，每天放学后走到车站的一段时间已经是约会了，更不要提在学校讨论题啊或是说些什么的会心。
　　我后来很难想象自己会那样单纯的幸福，每天那两篇的日记里其实什么也没有写，只有一些日后自己都看不进去的话语。
　　最幸福的一年就这样过去。

　　他跟着我考了我一直想要高的重点高中，我有着很奇怪的执著，尽管我能考上更好的一所，他也能，而且那所里他家要更近一些。
　　我是开心的，尽管他们说我累了他。
　　最后的考试我比他高不到一分，是有史以来我们分数最近的一次——我的成绩比他好。
　　尽管我很拼命的祈祷，我们仍不是一个班，隔壁。
　　祈祷不灵可能是因为他的原因，他对别人说不想与我一个班，因为他希望新的开始，在高中。
　　也许是他忙碌，我们终究也没有什么正式交往，我仍被动着，隔着一个班看着他，然后哭泣。
　　他说不要想太多，他说他更愿把一切交给将来。不顾我的泪水的告诉我将来。
　　我是运气不好，总是和他们班同学一寝室，听着各种流言蜚语。
　　流言的对象是他们班英语课代表，不能说很漂亮，但和我相比，大多数人都算得上漂亮。
　　至少，能力上，比我这个混日子的英语课代表强吧！
　　我相信他的人格，至少我认为，如果他变心，他会告诉我。
　　不过我到最后都不知道当他说分手时，那许多的理由重他是否漏掉一条：他喜欢上了别人。
　　他说，世界已经不同了，他改变太多了，已经不是往日的他了。我喜欢的，是昔日的阳光男孩。
　　我还能说什么，在这个理由面前，什么都无所谓了。
　　只是，我始终不知道我曾经在他心中有多重的位子。应该不是很重吧，因为结束的理由里，竟没有一条是说“我已经不爱你了”。

　　他说把一切寄望于未来，我尽力做到，但是，我们已经没有未来。
　　忘记了金庸教导过的：“受用了一朝，一朝便宜。”
　　未来是遥远未知的啊！
　　我接着痛苦着，拥有过，也许更幸福，也许更痛苦。
　　管他，反正我自虐。
　　不再刻意和他接近，一切，都和我无关了啊……
　　是的，一切……
　　传言几乎是事实了，我知道。
　　一天去他们班管英语课代表借答案时，他们两个在那里讨论着，我想哭却也想笑，因为我看见了曾经的我和他。
　　据说，历史有惊人的相似性。

　　我不是很有心向学的，只是对我来说，学习是件很轻松的事。
　　高三因为想出国找老爹老娘，连考试的心情都没有了。
　　混混，终于高考完了。还好，620。
　　他考上清华，我在二外，也在北京。
　　不是因为父母说的学外语出国，我报二外的理由（如果有的话）之一，是想起了当年他说选文考外语。
　　我的名字在报纸上出现在后，中国农大的录取栏里，我看到了我那位“情敌”。

　　暴笑的冲动一直延续到我到了北京，发现清华离二外很远，和农大却只有几站之时。
　　所以，一年间，我和他只见过两次。
　　第一次听他说着清华的痛苦，聊着一些以前从不认为会和他谈的东西。
　　然后他请我吃饭，打开钱包的时候，我看到了一张照片。
　　拿过来仔细看看，果然，是她。
　　我是那种不认人的人，但是，我认出了她。
　　问他是不是她，他回答是。
　　本来应该说什么话调侃的，但最终没说出来。
　　算是……输了吧！
　　输给了他的用心，他对我，从来没有这样用心过。
　　那天谈话时，他说，进了大学就不算早恋了。南方孩子入学早，他同学大多刚18岁，但再也没办法“早恋”。
　　——因此，他很庆幸那一段。
　　我也很庆幸，因为我有过，然后，懂了。尽管开始不相信所谓的爱情。
　　而他，那年寒假听说他被甩了，我没问，什么都没问。
　　再见是初中同学来北京时，那位同学知道我们的很多，也多多少少把我们往一起凑。
　　先想到的是，我已经有阿旭了：）尽管是一次渺无希望的单恋。
　　然后才醒悟到，不管现在心中还有多少他的存在，绝对是不可能的了。
　　我有的，是怀念。
　　曾经的往日，曾经的笑闹，曾经的心照不宣，曾经的曾经……
　　我是喜欢他啊，只是，渐渐的，淡了。
　　当我说“但求雁过雪沾衣”时，我就已经只“沾衣”了。
　　相忘于天涯，往日，已逝。抓着它不放的我也已经不再挂怀了。
　　提他，当然，我的往事大多由他组成。
　　但是，只是往事而不是未来。
　　我的love story，在高中入学那一瞬，其实已经结束了——如果曾经开始过的话。
　　第一次失恋那年新年，我送过他一张贺卡。
　　“即使是刻骨铭心，久而久之，也会渐渐淡忘。
　　又何必太在乎呢？”
　　——献给曾属于我的永恒

　　曾经的曾经，已经是很久很久了。
　　So，long goodby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