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凡多姆海恩家的旧事1,2 ...
-
(1)旧事
“……我在凡多姆海恩家供职时经历的第二场火灾,我除了赘述之外别无可做,赘述这个宅邸里的故事,那就是我的使命。而现在也已经结束了呢。”
凡多姆海恩家的老总管田中先生缓缓合上笔记本。
这位老绅士表情严肃而悲伤,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缓慢而眷恋地打量着眼前只余断壁颓垣的老宅子。良久,良久,这位一夜间又苍老了几分的老人,步履沉重地走出自己寄宿了半生的房间,轻轻关上仅剩半截的大门。
“请等一等,田中先生!”背后忽然传来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声音。说是熟悉,是因为声音的主人曾经在凡多姆海恩家做客过一段时间,说是陌生,是因为她已经离开很久很久了。
“是Trista公主殿下吗?”老管家托了托眼镜,平静地望向骤然出现的少女,好像她忽然回来半点也不让他惊奇。
“田中先生……”少女笑容微微地望着老管家,她优雅地行了一个屈膝礼,和初次见面一样温柔,“许久不见了,田中先生身体可好?”
老管家不紧不慢地对她的问候致以回复,又沉稳地问:“Trista公主殿下是来找夏尔少爷的吗?”他的笑容轻松起来,显然想起了当年这位娇贵公主不依不饶地逗弄自家漂亮的少爷,并反复唤他为“我亲爱的可爱的夏尔少爷”的情形。
少女微微羞红了脸。她垂下眼帘,盯着自己的脚尖,腼腆地说:“田中先生,请不要取笑我了~~”说是年少轻狂也罢,在唤那个少年“夏尔少爷”的时候,她是欢喜的。
老管家看着女孩子难为情的模样,竟然呵呵地笑了起来:“公主殿下是来找夏尔少爷的吧?”
少女抬起头,望了望老管家,又看了看眼前破败的老宅子,不由发出一声轻柔的叹息。她点了点头,说:“田中先生,看到现在的情况,我有点担心夏尔少爷……”
那个宛如蔷薇般清冷的少年,是不是真的要丢下一切离开了?
她反复地揣想着结局,忍不住猜测。经历了她,那个冷漠高傲的少年究竟有没有一点点改变?他对这个世界是否依然不屑一顾?她来到这里,就不准备眼睁睁地看着他赴死。
她不好,因为夏尔的意愿并不比她的怜惜更重一分。
“的确,夏尔少爷的情况很不好。”老管家没有丝毫隐瞒,“但是,公主殿下认为您能够改变少爷的意愿吗?”他注视着少女的眼睛,深深叹息,“更何况,公主殿下有这个决心吗?”
少女悚然而惊!
她皱了皱眉,凝视着老管家的眼睛,故作不解地问:“田中先生的意思是……”
老管家垂下眼,沉沉道:“公主殿下,我已经老了,夏尔少爷却还年轻,以后夏尔少爷就拜托您了。”不知道出于什么缘故,老管家认定了少女可以解决他的烦恼。
也许是因为少女隐藏在柔和微笑中透着明亮锐意的眼神吧?和塞巴斯蒂安这个男人的血腥和黑暗不同,当年牵着夏尔少爷一起堆雪人的小公主,周身都洒满了阳光的味道。
少女沉默了许久,半晌,她才温柔地回答道:“你知道的,田中先生。对夏尔少爷,我从来都是尽力的。”说完,随着一声轻轻的叹息,少女的身影渐渐在空气中淡去,最后完全消失,就好像她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唯有空气中残留的糖果香气,证明女孩的到来。
老管家良久不动,好一会儿,他才自言自语似的说:“塞巴斯蒂安,你猜对了——公主殿下不会不管夏尔少爷的,她还是回来了,回来了。”
——————————————————————————————————————
(2)同情心
“死?我会死吗?”
伯爵心中反复闪动着这个念头,嘴角慢慢浮现起一抹嘲讽似的淡笑。
他孤傲的身影映在少女的眸中,少女感到自己内心的某一个角落在微微的软化,她不懂得,为什么看到少年那么冷的微笑竟然会感到更深的怜惜,这究竟是因为什么。
以前看动画的时候,她最喜欢的是看着四处喷火的布鲁特冷漠地下令对它开枪的夏尔。那么冷的表情,再加上天使和恶魔在一旁窥视,少年在人群中的身影竟显出几分萧索滋味。
现在却那么怜惜他,这算什么?无聊的同情心吗?少女微微皱起眉头。
她默默地跟在伯爵的背后。看着他用戒指交换一只小小的救生艇,看着他奔走在烈火熊熊的伦敦,看着他迷茫地低语“这里是地狱吗”,看着他跌倒,看着他和仆人回合,最后,看着他凝视着楼顶的布鲁特,冷静地说:
“在说什么?你不是有实弹的吗?”
“欸——”仆人们不可思议地瞪视着他,就连塞巴斯蒂安,都睁大了眼睛,目光凝定在面色冷漠的少年身上。
“仔细看它的眼睛!它已经失去了自我,在那里的不是布鲁特,只是一只畜生而已。被夺去尊严,连目的都迷失地活着,是多么悲惨的事,如果是你们应该会明白吧!”
“这是命令!巴鲁多,梅琳,菲尼,杀死魔犬!用你们的手!”
“Yes,sir.”仆人们眼中泪光闪动,却不再迟疑。
少年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魔犬,安静地转身离开。旁观的天使讥笑起来:“不愧是可以使唤恶魔的人,冷血无情、无可救药的灵魂……”
——呐,夏尔,你知道吗?很奇怪的,只有在这一刻,我才感觉到,你是孤立无援的。也只有孤立无援的你,才是贴近我的……少女轻轻一笑,十分快乐。
伯爵在街上找到一匹马,也,看到了一个人。
少女坐在喷水池边,笑容微微地凝望着他,安恬的模样从未改变。空气都变得静谧起来,痛苦,死亡,灾厄,在她清澈温柔的双眸中,似乎无足轻重。
一如初见。
伯爵微微闭上眼睛,复又睁开。他抿了抿唇,冷静地说:“……我要去杀死女王。”在直视着少女清澈眼眸的时候,他说出了自己的决定。她应该,和女王陛下关系很好吧……
少女轻轻一歪头,轻柔地说:“女王陛下已经死了。”
什么!伯爵在一瞬间感到心脏的缩紧,对女王长久以来的保护一直以来深植于心,他不由变了脸色。半晌,他才定下心来:“怎么死的?”完全没有想到要怀疑她的话,完全没有想到要质疑她忽然出现的原因。伯爵一如初见那样,对自己信任的人从不怀疑。
少女低低地笑了起来,她站了起来,平静地说:“被天使杀死的。夏尔少爷,你,要去杀死天使吗?”伯爵沉默地看着她,沉默地点了点头。
少女叹了口气,她快步走过去,搂住少年的肩膀,非常用力地抱住他:“夏尔少爷,你这个笨蛋笨蛋笨蛋大笨蛋!”狠狠地抱怨一通,少女凑在少年耳边,“我杀掉天使,夏尔少爷活下去,好不好?”
怀中柔软清冷的身体慢慢软化,最后,少年的脸埋在少女的肩膀上,一动不动。少女几乎要以为他同意了,这时,伯爵却抬起脸来。他的脸上没有泪痕,还是那么冷的表情,直视少女的眼神掩不住的锐利:“我不需要多余的同情心。”
少女深深地凝视了他一眼:“……我知道了,夏尔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