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1、朋友 ...
-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间就到了张思睿二姨的七日。
左宁要去墓地,张思睿没让,说左宁屁股刚好,大热天的怕他坐三个小时的车受不了。左宁受宠若惊,没想到竟能得到张思睿的关心,感动得热泪盈眶,于是赶在傍晚不热的时候,买了一大堆水果和补品,诚心诚意地和金贵志、曲直一同去探望张思睿的父母。
左宁使唤人不当刀,欺负曲直让他开车,帮自己省油钱。
张思睿在金贵志家住两天就搬回来了,之后两人一直没有见面,金贵志竟莫名地有些想他,到地方后,便迫不及待地冲下车。结果远远地看到小区空地上有一群孩子在跳皮筋,不,是抻皮筋。跳皮筋的人个头明显比其他孩子高出半截,又高又瘦,T恤衫,运动短裤,白球鞋一尘不染,长长的头发左右两边各扎一个大纠纠,形似神乐,随着此人的动作一蹦一蹦,好不活泼。
“小皮球,绕脚踢,马兰开花二十一,二八二五六,二八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三八三五六,三八三五七,三八三九四十一……”
金贵志石化了。
“哐当”一声响,左宁手里的西瓜掉地摔得稀碎,粉红的果汁溅了一地。
曲直艰难地咽口吐沫,张嘴哑了半天,一个字也没蹦出来。
金贵志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神智,喃喃地问:“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左宁呆呆地道:“没有!就是这儿!”
金贵志:“是不是认错人了?”
左宁:“没有!就是他!”
金贵志:“呃…我想我和你们去的不是一个地方,找的也不是一个人,所以我先走了!”
曲直稳稳心神,刚要开口唤张思睿,就听有个孩子大叫:“睿睿!你妈回来啦——!”
小伙伴儿们惊慌失色,“哄”一下子作鸟兽散,偌大的广场只剩下张思睿一人。
张妈一个箭步上去揪住他耳朵连掐带拧,破口大骂:“死孩子!今天是你二姨七日!你他妈地还有心在这跳皮筋儿!心都从□□子里拉出去了?!啊?狼心狗肺的东西!”
张思睿被他妈拽得风雨摇曳,七零八落,纠纠散开成了辫子,神乐变成了初音未来,可仍然面不改色,无奈道:“妈!我好不容易梳的发型!全让你弄乱了!”
左宁嘟囔:“头可断,发型不能乱;血可流,脸不能出油!”
金贵志大步流星冲过去拉开张妈,“阿姨!你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张妈疑惑地看着他,“你谁啊?”
金贵志:“……”我这么没有存在感吗?明明见过好多次了!
张妈见到走过来的曲直和左宁,挣开金贵志扑上去哭天抹泪,“小曲!宁宁!你们二姨没啦——!”
两人受张妈感染,也挤出几滴答眼泪瓣儿,左宁红着眼睛道:“二姨身体好好的!咋说没就没了呢?!”
曲直搀扶着张妈安慰:“阿姨!您想开点儿吧!注意身体!”
张妈:“唉哟!想不开能咋办呢?人都没了……”
三人边说边进了楼里。
金贵志看看张思睿,发现他还是淡淡的没什么表情,搞不懂他在想什么,“走吧!进屋吧!”
张思睿踢踢脚边的石子,“你先上去吧!我再玩会儿!”
金贵志:“……”这是压根就没长心吧!
张思睿踱到小花园里,叉腿坐在秋千上,搂着锁链仰头望天。金贵志自然而然地跟了过去,斜靠在铁柱上,“阿姨脸色不太好!这些日子一定不好过吧!”
张思睿眯起眼睛看天空飞翔的鸟群,“嗯!时间会冲淡一切!”
金贵志似褒似贬:“你很豁达!”
张思睿轻笑:“我只是比较善于开导自己,控制情绪。”
金贵志嗫嚅:“麻痹还差不多。”
张思睿不置可否地笑笑:“我是见惯了生离死别的人!雁过无痕,叶落无声,人也一样!”
金贵志抿抿嘴唇,“为什么要做遗体整容师?”
张思睿脖子仰得有些酸,边揉边道:“毕业了没工作!只好让我爸给找个差事!”
“……”金贵志以为张思睿一定是有什么特殊的理由才会选择这份神圣伟大而不易被人接受的工作,没想到竟这么现实!他不甘心的问道:“你上大学的时候学得什么专业啊?”
张思睿漫不经心地左右摇晃着秋千,“学医啊!外科!”
金贵志讶然:“听说你和曲直是校友!他也学医的?你们和牛响在一个学校吗?”
“不是!牛响他们学校是全国首屈一指的医科大学,很难考的!咱们学校也就中等水平吧!曲直学得眼科,硕士毕业后当了两年医生就辞职开酒吧了!”
金贵志不由纳闷,凭他的印象,几人当中张思睿绝对是智商最高的!自然应该是学习最好的!牛响都能考上的大学张思睿没理由考不上啊!至于曲直,还是个硕士哩!而且还是医学硕士!这个真没看出来!不过这都不重要,“你为什么不做外科医生呢!这行很有前途啊!凭你不会找不到工作吧!”
张思睿失笑:“你太抬举我了!医生哪是那么好当的!尤其外科!牛响他们学校毕业的还好一点,我们学校根本不行!小医院还可以,去大医院都得走后门!”
“其实也不尽然吧!我还是觉得能力比学历重要!”
张思睿闭上眼睛,感受着细细的微风吹拂脸颊,轻声道:“我讨厌无能为力的感觉!我可以往压扁头的尸体里填充海绵,使他恢复原貌!可人呢?!”
金贵志一愣,道:“医生当久了,也会习惯的!”
张思睿奇道:“咦?你怎么变聪明了?”
“……”
张思睿忧伤地叹息一声:“我要继承家业嘛!你懂得!像我们这种富二代哪能自由选择人生的道路呢!连婚姻都由不得自己啊!”
“……”金贵志眼皮抽搐。
张思睿乐不可支,笑得前仰后合。
金贵志突然有些心疼。他无法理解张思睿,当然,绝大多数人都无法理解他,因为他在常人的眼中是异类,是怪胎。都说天才是孤独的,就像伟大的哲学家,思想家,科学家和艺术家,他们站得高,看得远,思得多,想得深。也许他们并没有多么优秀,只是因为人生观的不同和思维差异,我们将他们推上某一高度,把他们孤立、排斥在外,把注意力过多的集中在他们的智慧上,而忽略了他们的喜怒哀乐,使他们成为孤独寂寞的人。
傻子也是孤独的,可傻子天天都快乐。傻子没有复杂的思想,长远的目光,他们简单,纯粹,容易满足,所以说难得糊涂。人生好比一团雾,谁人清醒自讨苦。金贵志从不图活个明明白白,但求活个痛痛快快,傻人有傻福。
金贵志盯着张思睿单薄的背影看了很久,也想了很多,不由自主地走过去揽他入怀,温柔地轻抚他的脊背。
张思睿怔了一瞬,轻轻地笑出声来,任他搂着自己。
金贵志柔声道:“不管发生什么事!记住!你还有我!我会陪在你身边!”
“嗯!”
“我永远是你的朋友!”
“朋友?”
金贵志紧了紧手臂,下巴抵住他的额头,“嗯!朋友!”
张思睿垂下眼帘,遮住满眼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