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nticle》九方

1、Chapter 01

　　“我这次睡了多久？”

　　一边让侍女，也就是城堡里那些女性血仆帮我换掉身上应该已经旧的不合时宜了的服饰，我一边问坐在我床边的莱茵。

　　“一百三十二年，亲爱的，你过渡的很完美。”莱茵在我身后帮我绑起散落满床的长发，笑着回答我。

　　这个蜕变期又睡掉了一百多年啊，所以说睡觉真是杀时间的好方法。当然，这和要提升的阶位也有关系，子爵到伯爵我睡了四十多年，伯爵到侯爵就变成了八十多年。莱茵说血族蜕变期的沉睡是为了调节身体内澎湃的力量，所以要提升的越少需要的时间也就越少，因此阶位比较低的时候睡的会比较短。

　　这次血仆给我换的衣服有点奇怪，样式和材料以前完全没有见到过，我扯了扯衣服，望向莱茵，示意他给我个解释，我看到他和我穿的差不多的样子。

　　“这是T恤衫和牛仔裤，人类最近很流行的衣着。”

　　好吧，虽然不太习惯，但这个比起过去穿的那种用鲸骨撑起来的蓬蓬裙可要好太多了。

　　莱茵他时我的“父亲”，当然，血族对这个词的定义和人类不太一样，莱茵时赐予我初拥的上位血族，作为“父亲”，他能感觉到身为后裔的我的大致情况，所以我对醒来就能见到他一点也不奇怪。

　　“对了莉娅宝贝，你的管家文森向我报告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哦。”莱茵坐在我旁边摸了摸我的头，笑得，呃，有点不怀好意。

　　莱茵觉得有意思的事，大半我都觉得很不好，而有些，干脆就是灾难。听到他接下来的话我更加坚信这一点。他说，“那个萨拉，你还记得吧，他在这一百多年里还是一直有来找你。”

　　萨拉，乃是我的一朵烂桃花。

　　五百还是六百年前，我们跟教廷的关系很不好——其实一直也没好过，只不过现在我主撒旦与他们的头儿耶稣有协议，他们已经不能随便对我们出手了——那时候，教廷四处搜捕猎杀我们血族——他们叫吸血鬼——来提升他们的声望，我就是在那时候认识的萨拉。

　　他是个圣骑士，还是圣骑士团的团长，算是教廷那边的大人物。

　　圣骑士是一个很，呃，很奇妙也很麻烦的职业。莱茵给我看过他们的《圣骑士训令》，上面规定了他们不能说谎，否则就会失去神眷，他们不能见死不救，否则就会失去神眷，他们不能抛弃战友，否则就会失去神眷，等等等等诸如此类。

　　但是相对的，他们追求真实，意思就是不会隐瞒自己的心意，他们勇敢顽强，意思就是他们会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阻止也是徒劳的，他们坚韧不拔，意思就是哪怕遭到拒绝他们也会死缠烂打。所以说，圣骑士就像牛皮糖，黏上了就甩不脱。

　　普通的圣骑士还好说，他们寿命短暂，我睡上一觉大概就挂了，但我没想到，萨拉他居然是个神血者，活上个几百年完全没问题。被圣骑士追求的血族，多么可笑，因为这个家伙，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血族内部的笑柄，莱茵就一直嘲笑我时自作孽不可活。

　　而最可悲的是，我打不过他。哪怕是在晚上，他只能运用百分之一的圣力而我的力量得到月光的加成的时候，我也打不过他。早知道当年救了他之后就直接把他变成我的后裔了，神裔血族，听起来美妙多了。

　　“他现在应该不是我的对手了吧？”我满怀期待的望向莱茵。就算是神血者，受限于人类的身体，力量也是有极限的。“很抱歉我的孩子，他现在是个半神。”莱茵故作无奈的摊手，但我确定他是在幸灾乐祸。

　　“爱上血族的圣骑士，这太可笑了，教廷那边就这么放着他不管吗？”事实上我一直很好奇这一点。虽然他在签停战协议的时候才知道我是个血族，但血族就是血族，教廷那边不会因为签了一份不知道能有多长效用的协议就放下成见的，而莱茵说他现在已经是半神了，这怎么可能？

　　“你知道，我们这边是不管你跟谁恋爱的，你就算嫁给猎魔人也无所谓，只要你不做不利于我们血族的事。教廷那边当然严苛的多，我听说他们本来是要剥夺他的圣骑士称号跟职务的，不过他在对抗异空间生物的时候用了‘神临’，这种法术绝大多数的圣骑士都是绝对用不出来的，这说明他们的耶稣认为他追求你是可以接收的——至少教廷那帮人是那么理解的——而且他活的够久，现任的教皇当年还曾经时他的下属。所以，你知道的……”

　　莱茵的样子看起来越发无奈了，可惜我已经看到他的眼睛在笑了。

　　我很沮丧，真的，非常的沮丧。不论是谁在刚睡醒的时候听到这种几乎可以称作时噩耗的消息大概都高兴不起来吧。可恶，我为什么要长良心这种东西呢，不然照莲姐姐说的，只管让他追我就负责享受就好了嘛。反正我不爱他，他怎么样管我什么是。

　　唔，被自己感动了，我果然是个好血族，于是决定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抓过莱茵手上的镜子，我的这次蜕变后外型上有了点变化，头发变成了波浪卷，眼睛转换成了比莱茵浅一点的金色——他是亲王我只是公爵嘛——脸型拉长了一点，看上去不再像是个未成年少女了。没办法，我是在十六岁的时候被莱茵初拥的，若不是提升到这个阶位，就连这一点外型上的变化都不会有。

　　正打算让莱茵带我去玩，我的管家文森出现了。

　　文森看上去就像个纯种的英式老管家，不过血族的力量时很难从外表看出来的。元老院的安长老看上去就像是个十岁的小女孩，长得像精致的人偶，实际上根本是个老妖怪，据说她已经八千多岁了。

　　扯远了，拉回来。

　　事实上血族的力量大部分取决于血统和血龄。当然捞偏门的方式不是没有，不过都很麻烦，有的还很危险。比如发展后裔，那么便可以在一定条件下调用后裔的力量。但作为亲代必须为自己的后裔的行为负责，还要教导后裔关于血族的历史规则和礼仪什么的，很麻烦，像是带孩子，所以我到现在一个后裔都没有。

　　还有一种方法是服用上位血族的血液，但以下犯上是血族极大的忌讳，所以很少有这样的机会。高级圣职者的血液也很不错，不过过程就通常危险过头。

　　我的血统算是不错，莱茵是梵卓氏族的纯血亲王，初拥时分了自己一半的血液给我，而我现在已经差不多快一千岁了。文森虽然看上去很老，实际上只是个两百岁不到的幼生体，是莱茵专门找来给我做管家的，我可怜的前任管家爱上了一头野蛮的狼人，被拐跑了。

　　好像又扯远了，拉回来拉回来。“文森，有什么事吗？”若无事，文森应该是不会在这个时候到地下室来打扰我和莱茵的，

　　“莉娅小姐，您醒来实在是太好了。有一位自称是您的朋友和追求者的圣骑士已经来找过您很多次了，他说他的名字是萨拉，此刻正在庄园外等候您的接见。”文森的脸色不太好，这不怪他，他太年轻了，并不知道那家伙的事，所以对一位圣骑士居然宣称是血族的朋友和追求者感到不可思议是很正常的事，是的，这很正常，太正常了，正常得我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莱茵，我能不能继续睡？”我很期待莱茵说可以，但天不从我愿，莱茵很坚定的摇了摇头，“不行，莉娅，再睡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你需要清醒的适应新的力量。”

　　“那莱茵你帮我应付他好不好？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我稍稍仰起头，努力睁大眼睛，让眼中积蓄一些水汽，我知道莱茵一向很难拒绝我的这个表情。果然，他揉了揉我的头，“好吧我的莉娅，如果这是你的愿望的话。”

　　莱茵上去了十分钟就回来了。“你的速度真快，现在带我去看莲姐姐好不好？”莲姐姐是莱茵的母亲，不过她坚持让我喊她姐姐。

　　莱茵苦笑着摇头，“恐怕不行我的孩子，萨拉并没有离开，他很坚决的要求见你。你知道按照协议我不能对他出手，不过他说这或许是他最后一次来找你了。”

　　真是阴魂不散。

　　“好吧我去见他，看看他到底想说什么，如果真的是最后一次就好了。”我很不高兴的让一直站在一边的文森带我去见萨拉。

　　他在我的书房等我。坦白说，萨拉其实是个长得很符合我审美观的男性，不过可惜他是个圣骑士。你看，我还在走廊里就已经感觉到他身上压抑不下去的汹涌的圣力了，而作为一个血族，我不得不说这种感觉实在是糟透了。我最讨厌他就是这点。

　　书房里的萨拉穿的是皮制的圣骑士甲，作为可施法的职业，他不能穿金属板甲，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居然穿了这身来见我。为了消除我的反感，他几乎从不穿圣骑士甲也不佩戴圣剑来见我，一直刻意的试图淡化这个身份对我的影响，虽然很不成功就是了。

　　他看到我走进来也没显得高兴，神情看上去很是凝重，这甚至让我产生了些许不太好的预感。

　　“请问有何贵干，圣骑士大人？”呃，我不是故意的，但这样跟教廷方的人说话实在已经是一种习惯了。

　　“莉娅，请你一定要听我把话说完。”他苦笑了一下，然后很认真的望着我。我被动的点了点头。

　　“我主耶稣，我誓言将我毕生全部真挚的爱恋奉献给我眼前的女性，莉娅·冯·海因涅·梵卓……”他单膝跪在我面前，像求婚一样虔诚的诉说誓言。海因涅是我作为人类时的姓氏，而梵卓则是成为血族后莱茵赐予的。

　　我真的很无措。

　　萨拉的誓言实际上是一种法术，据说是某一代的一个圣骑士开发的，只要面对一位女性时用对方的真名重复固定的语言就会生效，一般只用在高级圣职者婚礼宣誓之时。

　　而这个法术效用，其实非常缺德。立下这个所谓的“真实誓言”的圣职者，将无法与誓言中提及的女性之外的任何人有任何的□□关系，即使有，也绝对不会产生快感。而且因为是圣职者以耶稣之名立下的誓言，所以若不是背叛了自己的信仰，这个法术就是无解的。

　　虽然还能勉强保持表面上的平静，我现在其实却是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我已经习惯于向莱茵求助，但莱茵现在却不在我的身边。

　　“不必有任何负担我亲爱的莉娅，”萨拉的眼神很温柔，声音醇厚优雅好像大提琴，“你知道，我是心甘情愿的。莱茵殿下应该向你说过，由于成功使用‘神临’的法术，我已经成为了半神。我主是不能允许这种程度的力量留在人类世界里的，我必须去天堂接受转生，成为新的天使。莉娅，我不能为了爱情背叛我的信仰，也不能确定未来究竟会是怎样，所以这将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以萨拉和莉娅的身份。亲爱的莉娅，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真的很爱你。”

　　他吻了我的额头，然后决绝的走出了我的书房，我的城堡，我的庄园，和我的世界。

　　我不太分的出来甩掉牛皮糖圣骑士的喜悦和突然少掉一个坚定追求者的不爽哪个更强烈一点，于是索性不去想这个。当然，我有点感动，好吧，我很感动，但我不爱他就是不爱他，感动不是爱，更不能当血喝。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我还是去找莱茵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