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万年》青衣伯爵

2、第一章

　　黑。
　　一片漆黑。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极致的窒息中突然浮现出一双眼，美得令人炫目，浅蓝色的瞳孔，它紧紧地盯着我，好像在诉说什么一样。哀怨，疼惜，不舍，温柔，倔强，爱怜……直到它渐渐地远去，我惊感到一阵绝望，剜心般疼痛，无休止的在寻找它。
　　蓦然，一个空灵若夜莺歌声般撼动人心的声音响起：“洛洛，你想让我……再死一次吗？”
　　……我惊呼一声，从床上坐起，诈尸似的伸手摸了摸脸颊，一片湿润……我我我居然哭了？从不轻易掉泪的我居然因为做了个梦就哭了？而且梦到的还是一双疑似带了美瞳的眼睛给看哭了……靠！不过说实话，我从没见过那么一双漂亮的眼睛，能包含那么多感情的眼睛。后来想想又笑了，那一定是哪位仙女姐姐在梦中与我眉目传情。啧啧，美呀！
　　我拉开窗帘，阳光立刻喷洒到了脸上，暖洋洋的，真舒服。
　　我叫乔洛，宇翔大学大一的学生，刚开学才一个多月，就跟死党丁赫堃同租了一间一室一厅的小屋，价钱还挺划算的，就将就住了。宇翔可是全国名牌大学之一，当然，不是哥们儿我们穷酸没钱，只是，我和赫堃一致认为：大老爷们儿要争气，伸手要钱算个屁！
　　我伸个懒腰，高兴地一把拍到了丁赫堃的屁股上，瞅瞅他睡得哪四仰八叉的样，哪个姑娘能看上他？拍他他不醒？我猥琐一笑，集中精力，把手捏成了一兰花指，靠近他修长的大腿，用力一拽……
　　“嗷！！！”他嚎叫。
　　我又看了看手中的“战利品”，学着猴哥吹猴毛的姿势将手中的汗毛归还了大地，他腿上的汗毛。
　　“你要死啊！要死啊！大星期六的那么早叫我干嘛？”堃哥生气了，后果很严重。我马上伸出爪子安抚他激动的心，赖皮的笑道：“哈，哈哈，大哥，我有事想跟你说。”他瞥了我一眼，哼哼唧唧的扯过被子，把自己包的上上下下密不透风，就剩俩眼睛和俩耳朵。
　　“说。”
　　“我昨天做梦了。”
　　“嗯。”
　　“梦到一双好漂亮的眼睛，又看的我好心疼。”
　　“嗯。”
　　“他还对我说，‘还想让我再死一次吗？’嗯……声音很好听，分不出男女。”
　　“嗯。”
　　“最后他走了，我……很难受。起来以后我发现，我居然……”
　　“嗯。”
　　“哭了。”
　　“嗯……嗯？”听到这，丁赫堃钻出被窝，揉揉眼，提高嗓门道：“你还哭了？天呐……”
　　天呐，其实我也想说天呐。
　　难得有这样一个闲适早晨，小区里放着悠悠的音乐，楼下一群老人在舞剑，一帮小不点裹着秋衣笨拙的相互追逐着，几位穿着深蓝色工作服的爱意隔着白口罩不停的咳嗽着，天气凉了。这是落叶早已纷纷，长长的扫帚亲过水泥地面发出“唰唰”的声音，清脆悦耳。
　　我站在窗前，手捧一杯咖啡，暖气腾腾，甚是舒服。回头，看见了丁赫堃对着镜子左照照右照照。
　　“干嘛去？”我问。
　　“约会。”他说。
　　哼，我一歪头，不满。单身神马的最讨厌听到约会了。我不再理他，继续喝咖啡。丁赫堃在我身后大叫：“哎，没有女朋友的人，真是悲哀！”我猜他肯定在我身后得瑟的又扭腰又扭屁股的，刚想反驳，就听见他调笑道：“赶快跟你梦中的仙女姐姐约会去吧！”说完，甩门，走了。
　　真实哪壶不开提哪壶，本来这梦都忘了，又给他想起来了。不过看他那屁颠屁颠的样我就想起我第一次和女友约会了，激动过了头，前一天晚上睡不着觉，第二天早上起来晚了，也来不及打扮就冲出家门，半路还堵车，结果迟到了两个小时。见面之后整个造型还给她吓了一跳，像路边的流浪者似的，说白了就是要饭的。我当时就后悔啊，早知道不打扮也要迟到出门前还不如好好臭美一番了。好在女友很通情达理，没太在意，但是总的来说印象还是扣分了。最后的最后，还是分手了。
　　杨子沫，我善解人意的第一任女友，也是最后一任女友。当然，我谈过的女朋友已经超越了一位数。其中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分手的原因都是她们说：“我们的性格不太合适，嗯，当初是我看走眼了。”起初我听这话还挺伤心的，但后来已经麻木了。哎，这只能怪我的业余工作，网络言情小说写手，出版过不少虐人心至深的催泪小说。在外人觉得我应该是个挺懂爱情与浪漫，很明白珍惜与疼爱的人，可是，我的性格正好与之相反，所以都说看错我了，就这么分手了。
　　哪百分之零点零零一就是子沫，她是因为我约会总迟到才分手的。这么看来，赫堃那小子说得也没错，挺悲哀的。不过我想说，那些女孩总是对爱情抱着幻想的态度，不懂得脚踏实地，都说我不懂爱情，我看真正不懂得，是她们。
　　放下咖啡杯，起身走到床边，捧过笔记本坐在床上继续更新我的小说。这是写我和我最后一位女友的故事的，叫《重叠》。最后一任……也就还是杨子沫。故事内容大概就是子沫多年以后又回到了我的身边，她以为我变了，他以为我变成了和之前那些女孩想象中的痴情男子一样，所以带着无限期望又回来了。可惜她错了，我没变，仍旧那般顽劣。假惺惺的相处一段时间以后，她和那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的女孩都一样，以同样的理由跟我提出分手，我依旧麻木。望着她，望着她和曾经那些女孩所处的相同的位子，笑了，好像她们的影子都重叠在了一起。什么初恋，什么幸福，就连那仅有的百分之零点零零一的美好都被摔碎了，摔得粉碎。
　　所以自那以后，我就做出了一个疯狂的举动，索性告诉所有看我小说的读者说我是个女的……
　　真的很疯狂。
　　就连丁赫堃那种粗神经的人都说，“小洛，你知道为啥你的小说那么畅销吗？分手一次写一次，此次把自己写的那么可怜，你自己数数分了几次手，就知道你出了多少书，人家不想认识你都认识你了。”
　　我笑，其实没有他说的那么夸张。
　　反正不管怎么说，有成绩就行。女友走了可以再找，这人气要丢了可就不是那么好挽回的了。
　　更新完新的一章以后，我又钻进自己的博客，一打眼看见的就是那满满的留言。而我每次看留言时都是先鼓起极大的勇气，都好一身摇摇欲坠的鸡皮疙瘩才开始翻看回复的，只因那句句不离的“落姐姐~~”“落落姐~~”“桥落姐姐~~”，恶寒。适应了好久都没适应过来。我就纳闷了，当初自己怎么就傻到去做这种疯狂的事？自作孽不可活啊……
　　我的手指滑滑滑，看到的都是一些无聊的内容，跟他们没什么好说的。突然就一拍大腿，忘了一件重要的事，下午要和丁赫堃一起去学校图书馆商讨一下艺术节舞台话剧的内容来着，怎么就给忘了。我一看表，12：:40，拿出手机想给他打个电话问什么时候回来，刚想按出拨号键，我又把手机给扣上了。还是别打了，打扰他约会自己以后可没好果子吃了。最后，决定晚点再打。
　　我的双手又摸回键盘，刷新了一下页面，赫然又蹦出几条新留言。但，只有一条吸引了我的目光，我大概看了一下：这个女孩十分钟前刚刚跟男友分手，因为男友今天约会迟到了两个小时，她没计较。但一起吃饭时，他还没带钱，女孩很不高兴，憋了一肚子气付了钱。最后拍案而起，她说要和男孩分手，说原因是他很没责任感，约会迟到，作为男人一起吃饭还不买单。男孩听后没道歉，反而暴跳说：“你是个拜金女吗？跟我分手就因为我没带钱是不？就是因为我没给你买LV是不？”显然男孩理解错了，就这样，更加激化，两人分手了。可是女孩对他仍有不舍，她说男孩很帅，家里也很有钱，朋友们都很崇拜他。如今分手了，她该怎么办？
　　我无奈扯扯嘴角，回了她一句话，“告诉你男朋友，姐就是拜金女，只不过拜的是比金子还重的责任感，拜托你量量自己责任感才几斤，值钱吗？”他妈这种男人，就不能要。
　　即已入秋，接近午后的太阳依旧刺眼，本来已是一片金黄的世界，在暖阳的照耀下更加金灿夺目。眺望了一下远处高耸的建筑，休息休息眼睛。看似很近的世界，其实离我很遥远……
　　“喜羊羊，暖羊羊，美羊羊……”手机响了。我转手，扑到床上，抓起手机，看都不看就痞里痞气的说道：“丁赫堃，你小子是不是欠削啊？艺术节的事忘了吗？有异性没人性啊……”
　　“嗝~”回应我的居然是个惊天动地的大酒嗝。
　　“喂！臭小子，你说话！”
　　“呵呵，哈哈啊……乔洛啊，你来救救我吧！哈哈……我被人给扣住了，来救我，在“零点”呢啊，快来……嗝~”
　　“……”没等我回话，他挂了。感情这小子大白天的跑去喝大酒了啊？什么啊？！我看了一眼他的床头，原来，钱包没带，哎！损友啊！
　　迫不得已，我穿好外衣，带上丁赫堃的钱包就打车去了“零点”——我们常去的并且以前曾在那里打过工的酒吧。
　　大约十分钟以后，我推开“零点”的门，看见了跟个赖皮似的趴在吧台上不走的丁赫堃。我跑过去，拽起他的一只胳膊骂道：“你是有病啊还是有病啊？大白天约完会跑这来一个人喝什么酒啊！”他伸直手指摇了摇，又放下了，我呆滞。这时，吧台一边走来一帅哥，阿闯，调酒师。他冲我招招手，我看了丁赫堃一眼，扔开他的手走过去。阿闯在我耳边说：“他好像失恋啦。”我眨眨眼像是在说，你确定？阿闯用力点头，我了然，颇为同情的帮他付了钱，并又打车把他送回了家。
　　只不过，钱是他钱包里的。
　　处理完丁无赖这些事以后，看了下表2：:05，看来今天只有找刑薇了。
　　蹬着单车，前往学校的图书馆。路过欧式园，巴望着柏油路两边尖尖的哥特式建筑，脑海中总是最先联想到一个词：romance。都说女人喜欢浪漫，其实男人也喜欢浪漫，不是说懂得浪漫的女人最能勾住男人的心吗？可惜的是，爬墙户太多，可见之浪漫的女人并不多，因为女人总是什么都等着享受，被给予浪漫是应该的，被哄逗开心也是应该的，什么都是应该的，所以被甩，也是应该的。说什么怕被伤害才不敢付出，纯属放屁！你当哥是衣服呢，穿穿而已。哥要是衣服也是adidas的，既要会穿也要懂得爱护，这样哥才会给你等同的温暖。
　　微微的秋风卷起逍遥的落叶，在我的车轮下旋转，翻腾。冲进图书馆，原来周六来的人还真不少，我本想找个空座坐下来等刑薇的，却看见她已经在角落里找了个位子等我了。我跑过去，笑道：“抱歉啊，来晚了。”她无所谓的摇摇头，说：“没关系，反正总策划人是你又不是我。”我忍，这丫头的毒舌什么时候能改改？
　　打开了书包，从里面拿出一张白白的A4纸，看了一会，跟刑薇说：“这次咱们班打算排话剧，叫‘汐桥会’，讲的是一对古代男女凄美又感人的爱情故事。”我勾起嘴角，邪笑着望向表情依旧凝固的刑薇：“那刑大小姐……服装道具什么的，就有劳您了~~”听了这句话，刑薇总算是有了点反应，鄙视的看了我一眼，一把扯过我手中的计划表，一边看一边嘟囔着：“我就知道你来找我肯定没好事，除了利用我就是利用我。”我干笑不语，被说中，不过谁让刑大小姐家底子丰厚而且跟我交情又那么深呢，是吧！
　　她大概看了眼剧本，问道：“男一号是谁？”
　　我咧嘴拍胸道：“我。”
　　她问：“女一号？”
　　“小雪。”
　　她又问：“男二号？”
　　我说：“丁赫堃。”
　　她缓缓的点点头。不一会，又开口道：“哎，我觉得丁赫堃不适合这个角色。他没有这么柔情，潇洒。”
　　“可是，咱班没有再好的人选了啊。”
　　“也是……我反倒觉得慕雪晟很适合。”我在脑海中生成一电脑桌面，点开网上邻居，搜索“慕雪晟”……未找到结果。哦，原来我不认识。
　　“那是谁？”我问。
　　她放下手中的纸张，再次投来鄙视的目光，双手托起下巴，表情瞬间变得柔情万丈……吓，我愣住了。拥有“冰山美人”外号的刑薇同学，何时有过这种表情？于是，我下巴拖得老长……
　　“雪晟啊……真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美最美的人呢！拥有女子般的风情万种，还有男子那般的温雅洒脱。哎……他的一颦一笑都能狠狠牵动人心呢……美的，不似凡人。美的……就像……喂！臭小子！你又没在听我说话！”此女见我目光呆滞，暴怒。我拉回下巴，赶忙说：“听了听了。”其实光看她了，真没认真听，我笑得别提多勉强了。
　　“呵，那我说什么了？”
　　我随口就说：“他不是人。”
　　“……”
　　“服装道具不借了！”
　　“哎哎哎！别呀刑小姐！刑大小姐！刑大大小姐，我错了还不行么。”
　　她高傲一笑，甩甩乌黑的香发，走人了。我在她背后喊道：“刑大小姐~~您用的是飘柔吧！”周围传来一阵笑声。我明显看到她的脚崴了一下，而后又淡定自若的继续前行。嗯，用飘柔，就是这么自信。
　　夕阳斜落，晚霞天边，泛着金色的红织染了整个天际。人的面颊映着羞涩的娇红，波光粼粼的湖水跳跃着赤色的浮光。地面拉长的身影，眺望着前方不应有的寂寞。
　　慢慢等着单车，顶着落日的光辉，闹钟不断的努力回想这有关那个慕雪晟的，努力回想着刑薇说的话。在刑薇的生命中从没有一丝波澜可以激起她心中的涟漪，小小年纪就一副成熟的样子，就连那代言青春的笑都不曾施舍过给他人几个。而今天，我居然，居然看到她两眼放光，面泛桃色的花痴表情。天！她居然笑得连嘴都合不上了，真是长见识的一天啊！不仅看到了刑薇千变万化的表情，还看见了丁赫堃痴心付醉的样子！奇！迹！啊！
　　不过，那个慕雪晟，大概就是刑薇说的那样吧，很美，不像个人。哦，现在很流行这种中性美吗？让人容易混淆性别的花美男？我拍拍自己消瘦的脸，咳咳，除我以外。反正我最讨厌那种白白弱弱，说话温声细语，吃饭细嚼慢咽，一笑柔情似水的小白脸了！跟个娘们儿似的。
　　回到家的时候，屋内一片昏暗。我开了灯，看见了蓬头垢面的丁赫堃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目光无神，跟丢了魂似的。我推他一把，说：“还伤心呢？”这家伙没喝多少酒就醉成那样。
　　他眨了眨眼，点头。
　　“为了一个女人，你居然也有今天。”这就叫，幸灾乐祸。谁叫他当初也讽刺我呢？
　　他又摇了摇头，坐直身子，终于开口说话了：“老子为了她？切，才不值得呢，我只是不爽而已。凭什么是我被甩啊？我丁大少爷什么时候被骂过不负责任不付帐啊？切！”
　　我无奈。
　　后来他碎碎叨叨的把他俩分手的过程及原因都跟我说了一遍，听得我是从茫然到困惑再到最后不由自主的接了他一句话。他说：“后来她还给我拽上了，回了我一条短信，写了特狂的一句话……”我接道：“姐就是拜金女，只不过拜的是比金子还重的责任感，拜托你量量自己责任感才几斤，值钱吗？”我还特意学了那种调调。
　　“哎对对对，就是这句话，她……诶？你怎么知道？”我但笑不语。我怎么知道？你女朋友会的话就是我的话，还问我怎么知道。哦不对，是前女友。
　　幕，黑了。霓虹，亮了。那个白日沉睡的光鲜的城市又在暗夜下苏醒了，小区里又传来中老年集体舞的神谣，“爱情不是你想买，想买就能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