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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苕之华(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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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株凌霄花,攀缘于云依谷的山石间。
我一心想像芍药姐姐那样飞升成仙,成为花草界荣登仙籍的第二朵花。为此,我已孜孜不倦地潜心修炼了五百年,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修仙,从未踏出山谷半步。
那日,我腾起身子,在空中打坐入定,修炼九节佛风,观心查念,渐入“静定之境”。
“苕儿姐姐,”小连翘火急火燎地冲进花房,大声吼道:“不好啦!谷中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还望姐姐为我们讨回公道!”
“空明之中复空明,小连翘,戒躁戒躁!”我拧眉低语,不满修炼被扰。
“近日谷中出现了个摧花狂魔!”她不满我淡漠的反映,激动补充道。
“什么?”真气突然逆行,一大口鲜血从喉间喷出,我一个趔趄从蒲团上跌落,“摧花狂魔~~?谁被摧了?”
“一夜之间,谷中众多花草——蔷薇姐姐、铃兰妹妹、杜鹃阿姨、石竹老儿、狗尾巴草弟弟……各个皆被摧得体无完肤,蓬头垢面、奄奄一息…….”她如实叙述,并不忘将前些日子石竹老儿所教的成语一并用上,以此渲染摧花场景之惨烈。
“你有没有……被那个……什么……啊~~?”我甚怜爱地紧抓小连翘的白嫩双手轻声问道,莫不是她也被……
她哀怨地低下了头,眼泛泪光,凄凄答道:“我刚刚梳洗过才来……自芍药姐姐飞升成仙后,谷中就属姐姐法力最为高强,请您替我们做主!”
靠,这狂魔的口味还真他娘够重的。花花草草、男女老少皆不放过!忽觉血气上涌,怒火攻心。
我拖着缩手缩脚的小连翘,愤愤地道:“现在就抓狂魔去,为谷中花草报仇!淫贼,纳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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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淅淅,夜正长,隐约间听得剑气长啸撼动四方。
好高明的剑法!
“就是他!”小连翘怯怯地指着在谷中肆意舞剑的男子道。
“这不是人吗?人怎么摧你们?”我疑惑地问道。毕竟人妖殊途,被一个毫无法力的人类“摧残”,敢情你们是自愿的吧?他俊逸不凡的外貌与矫健身姿更是增强了本人猜测的可信度。
“拿剑摧啊!太血腥啦!呜呜呜~~呜呜呜~~”她颤动着双肩,用手指了指男子手中的那柄长剑,掩面而泣道:“他是黎国的骁骑将军夏侯俊驰,最近在此安营,本也两相无事,谁知近日,却平白练起剑来!人类太残忍啦,天天打仗,没有仗打,还日日练剑,摧残我辈!呜呜呜~~”
剑气所到之处,溅起无数花草在空中翻飞,满地的残枝落叶在我们眼中是何等凄凉。这简直是一场大屠杀!
厄~~原来是这个“摧”法!
小连翘啊,你虽有众多佛理未悟、道法要参,但对文学知识的钻研断不可少。
我默默地擦着从额角划过的冷汗,长长地呼了口气。小孩子么,看事物,想世情皆是留于表面,断然是比不得我这等修行近五百年的半大不老妖精,能一针见血地看透事物本质。莫怪!莫怪!所谓修行么,就是要不断修正自己的错误观念。
我捏个诀,幻化出人形,这等时候,做妖精的要保持低调。再说用原身凌霄花去吓人,也绝不会有啥威慑力的。
我默默地捧起地上被剑气所斩落的簇簇花朵,呼出一口真气,将它们送至空中翩然飞舞,目送它们远去,缓缓地道,“我说这位公子,伤害这些无辜的花花草草泄愤,忒不厚道,你说是与不是?”
他并不看我,只是顿了顿身形,收剑挺身而立。朗声道:“姑娘,何出此言?花草亦有生命?”
他一身戎装,厚重的铠甲在皎洁的月色下,隐隐透着寒光。
“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这荒野间花草生长之地曾经掩埋过多少将士的骸骨,你又何忍伤害这无数英灵所幻化成的生命?”我淡定地扯着慌,这些将士的残骸充其量只是做了滋养花草的肥料而已,但世间万事万物皆由命定,为了救同类,只得如此而为之。
他怔怔地看着我,并不言语。
被他瞧得心发虚,我急急地四处打量,捡起一截枯枝,双手谦恭地递上,说道:“请公子以此代剑!”
他微微颔首,接过树枝,继续练了起来。
我长长舒了口气,这会子天下太平了……摧花狂魔就此将绝迹于谷中。
从身上扯下一片绿叶,吹出曼妙的音符,与之和之,与之舞之,心神无比激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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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后,我时常会想起他,时不时地会去他营地偷偷看他练剑。我想我是对谷中花草安危太过关心了,时时刻刻都不忘要监督于他。但为何每次我的心情都如此迫切?
杜鹃姐姐轻扯嘴角,笑笑地说:“你这是动情了!”
我愕然无语。对一个人类动情?我修炼了这五百年,竟然对一个人类动情了?我不断地默念着《清心诀》,无奈夏侯俊驰的面容越发清晰,已有好些时日,我无法打坐入定了。
我想,这定是我常年居住在云依谷中,从未出外见过世面所致。试想天天所见的男子皆如石竹老儿般佝偻,突然出现个如夏侯将军般俊逸不凡的年轻才俊,我又如何能招架得住。
我要想个法子,驱除这些杂念。
于是,我决定,去人世间走一遭,增加历练,使心广大。到时候,随着见识阅历的丰富,这等级别的男子也就断然不会放在心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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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国的都城辅京是何等的热闹。
我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迫切地寻找着俊美的少年,老天啊,赶紧来上几打帅哥考验我吧!无需貌若潘安,无需粉如何晏,只需在任何地方略略地比夏侯俊驰优秀上那么几分便成。
拿着冰糖葫芦,我喜滋滋地在街上左顾右盼,帅哥在哪里?俊才在何处?
这个,不行不行,走路太娘,没魄力!
那个,不行不行,大老远地就闻到了他身上的狐臭味!
这个这个,天哪,竟然在调戏良家妇女!我默念个诀,变出块香蕉皮,让他踩下,哼,叫你□□!该!
对对对,就是那个那个。只见他骑着骏马,路人自觉地为其让出一条路来,我呆呆地望痴了,心提到了嗓子眼,这么些日子没有见到他,俊驰果真又变帅了。
我撕下了墙上的一张纸,默默地用它擦了擦口水,呜呜呜,比他帅的就没了吗?痴念啊痴念!祸水啊祸水!正欲转身离去,一道喝令忽地传来:“姑娘,勿走!”
“启禀将军,有一女子,揭下来了我们榜文。”一侍卫两跪一揖,向夏侯俊驰禀报道。
什么榜文?我摊开手中早已皱巴成一团的废纸,悬赏二字尤为惹眼,榜文的大意为悬赏能将骁骑将军夏侯俊驰之母夏侯吕氏的宿疾治愈的名医,赏金为白银两万两。
手中的榜文与糖葫芦一并落地,我无意间揭了榜文,难道就意味将成为能医治其母的名医了?
俊驰潇洒地翻身下马,拱手行礼道:“姑娘,又见面了,家母的病就仰仗您了。”
唉~~我抬头望天,仰天长叹,看来此番我是去定将军府了。
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