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比邻》湘**晚

6、六、

　　不知不觉，一个季节就这样过去了。
　　弦歌的秋装换成了冬衣。
　　街上连落叶都少了，再难听到鞋底和厚厚的积叶相互摩擦的沙沙声。
　　隔壁阳台上的兰草早已耸拉着枯黄的身子倒在了干涸的泥土上。
　　对面楼栋偶尔会传出一阵剧烈地争吵，声音大得整个小区都听得见。
　　那个人在阳台上抽闷烟的时候渐渐多了起来。
　　那一排杜鹃终于落光了花叶，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
　　不知何时，弦歌学会了泡金橘饮。
　　捧着咖啡在阳台上吹冷风的习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换成了抿着金橘饮，窝在沙发里静静地看书。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走得欢快。
　　其实在几个月前，这个钟已经停摆了。
　　钟后的电池还是顾帆换的。
　　看似大大咧咧，什么也不在意，却总是能恰到好处地注意到她的需要，帮她安排好一切。
　　卧室里的毛绒大公仔是他送的，他说夜太长，一个人睡觉会寂寞。她推了又推，却还是在他诚挚的目光里软了态度。从钱夹里抽出两张百元递给他，他也不拒绝，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她便轻轻舒了一口气。别人的东西，她要不起。
　　现在想起来，他恐怕早已看穿了她的小别扭，所以才那么坦然接受。
　　茶几上的杯子也是他挑的。他说女孩子应该用暖色，于是买了粉色的玻璃杯过来。问他为什么要买两个，他白了她一眼，回答得理直气壮：“因为我也要喝水啊！”
　　餐桌上的花瓶是他摆的。他喜欢香水百合，所以每天过来都会带上一束，把旧的换掉。后来他不再过来了，她却接替了这个任务。
　　每次望着绽放得无所顾忌的花朵，她总是忍不住想起那张笑脸。张扬的，带着一丝傻气。眯成了缝的眼，却把事情看得比谁都清楚。然后不动声色地把对你的好渗透到你生活的每一丝缝隙。
　　傻瓜。真是个大傻瓜。

　　门铃兀自响了一个又一个的回合。
　　待她察觉，赶紧飞快地起了身，直奔大门。
　　在这里住了这么久，除了他，还有谁会来找她？
　　乱了的心跳带着丝丝缕缕说不出的欣喜，匆匆开了门，一句“你回来了”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整个人已经怔住。
　　“怎么是你……”
　　曾在多少个午夜梦回时出现的容颜，曾经偷偷凝望过多少次的身影，此刻就出现在她的眼前。在脑海里勾画过多少次的重逢啊，就这样出现。没有臆想中的激动，没有臆想中的甜蜜，除了一点措手不及，便只剩下淡淡的失望。
　　“你怎么来了……”轻轻叹了一口气，面色已恢复如常。然后侧过身，让他进来。
　　自然而然地从抽屉里取出一双鞋套递给他，抱歉道：“不好意思，没有准备多余的拖鞋……”
　　男人的目光停留在鞋柜的深蓝色拖鞋上，意味深邃。
　　弦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免有些尴尬。
　　那鞋本就是为他准备的。却在他错过的时光里，已经属于了另一个人。
　　男人笑笑：“不请我喝杯水吗？”一句话，带过尴尬。
　　弦歌忙去翻箱倒柜找纸杯，男人的声音在她的身后突然响起：“弦歌……”
　　停了动作，回头看他。
　　他唤她的名字总是比旁人来得好听。低低的磁音，说不出的蛊惑。
　　虽然早已平静，却还是一不留神，沉溺在了他久违的呼唤里。
　　“弦歌，桌上不是有一个杯子么……”
　　“啊……”弦歌一时语塞，“那个……是朋友的……”
　　男人的目光洞悉一切的明了，却什么也没有说。
　　捧着一次性的纸杯，他蓦地开了口：“弦歌……我和她……离婚了……”
　　弦歌“啊”了一声，再无下文。
　　男人接着又说：“弦歌……我和她不合适……”
　　“嗯……”
　　“弦歌……”男人伸出长臂将弦歌一把揽进怀，“弦歌……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发出暧昧的柔光，照在男人的脸上，从未有过的温柔。
　　熟悉的眉眼，熟悉的心跳，熟悉的气息，一切的一切都那么熟悉。甚至是眼下的这幅画面，不也是在心里设想过千万回的熟悉吗？熟悉到……带着致命般的诱惑。
　　就要溺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