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香 WC》lchanglemon

5、第 5 章

　　通讯频道直播了救援的过程，只有劳尔陪凯莉守在电子屏前——格雷先生当然不会做电灯泡。
　　凯莉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生怕错过一丝片段，政府交涉比较成功，今天是第一批人质释放的日子，看着一个个被释放的熟面孔，她的心快跳出了胸膛。
　　但她不知道，在她身边，被她抓住手的劳尔心跳比她还快。

　　当看到霍克先生从出口走出来的时候，凯莉忍不住欢呼了一声。
　　她兴奋地没有形象地叫嚷了起来，并直接抱住了劳尔。
　　劳尔浑身僵硬，机械地抬起手臂也环住了凯莉。

　　×××××××××

　　“是的，我明天上午就走。”沉浸在欢乐之中的凯莉并没有忽略劳尔眼中的挽留，但她迫不及待要去见自己的父亲了。
　　“恩。”劳尔淡淡应了一声，声线平得让人听不出来有什么情绪。
　　“嘿，就这样么？”凯莉凑近了劳尔，她以为他们算是朋友了，可是连道别都没有么？
　　劳尔皱了皱眉头，他不知道凯莉在期待什么，或者自己能做什么。
　　他甚至不能去送她，因为航班和他上午的治疗时间冲突！
　　他屈起手指，先是握紧了拳头，然后又松开来。
　　最后，他抬起头，有些深沉地盯着近在咫尺的凯莉。

　　他迅速地在她颊边如蜻蜓点水般轻巧地一啄，快得凯莉几乎没有反应过来。
　　凯莉瞪他，却猝不及防地在他眼里看到了忐忑，无奈，悲哀，甚至是……绝望。
　　凯莉心中一动，她不知道自己给少年出了一个多么大的难题。
　　但她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喜欢他的，至少，她并没有为他的唐突而感到有多愤怒。
　　也许这是潜意识里传递来的信息，也许她只是对他怀有同情。

　　她瑟缩了一下，却没勇气再去看劳尔的眼睛。
　　她偷偷抬眼，只敢把视线停留在胸口以下。
　　宽大的毯子下隐隐可见双腿的轮廓，与自然坐下的样子不同，他的腿歪斜瘫软地靠向一边，十分不自然。
　　他的双手死死地扣住了轮椅的扶手，青色的血管在苍白的皮肤上画出奇异的纹路。
　　他正看着自己么——凯莉很想抬头确认。
　　最终，她却压下了自己的念头，转身跑开了。
　　劳尔留在原地，拳头重重地砸在了扶手上，然后无力地垂下了。

　　×××××××××

　　直到第二天凯莉离开格雷家，劳尔都再没出现过，但凯莉发现自己是松了一口气的。
　　她觉得自己该收拾好心情的，因为她还要回家去迎接父亲。

　　上车之后，凯莉最后回头望了一眼格雷家的大宅，她知道，那扇拉着厚厚窗帘的窗子是劳尔房间的。
　　但她不知道，少年也正在窗帘之后，从缝隙里远远地看着渐渐驶离大宅的汽车。

　　×××××××××

　　在月面学习已经有了大半年，凯莉也逐步适应了实验室的生活。
　　同时，她有了新的男友，一个叫做米尔的年轻研究员，比她大了四岁，却成熟很多，经常照顾着她。

　　她并没有忘记劳尔，但也不会让劳尔成为自己的心结。
　　凯莉甚至怀疑，自己在完成学业回到地球之前会不会没有机会再见劳尔。

　　而在格雷家，格雷先生不知道两个孩子发生了什么，但他觉得之后再没有联系不是个好现象。
　　但无论怎么侧敲旁击，倔强的儿子不愿透露丝毫信息。
　　格雷先生放下手中的文件，考虑自己是不是该去月球一趟。

　　相比之下，劳尔的状态也许是最糟的。
　　他理所当然地认为那就是凯莉态度委婉的拒绝了，他只能庆幸女孩儿没有多说什么，给他留了最后一分面子。
　　最近，他的治疗师也在抱怨他对治疗的不配合态度，但他只觉得无聊。
　　像这样的自己，还有什么治疗的意义？
　　看着迅速枯萎的身体，他竟然感到了一丝难言的快意。

　　×××××××××

　　“格雷伯伯！”凯莉热情地朝格雷先生打了招呼，她并不确定，格雷先生此行是否真的是完全为了公事，看自己只是顺便。
　　“小凯莉你愈发的迷人了。”格雷先生笑眯眯地拍了拍凯莉的肩膀，然后他注意到了凯莉身后的青年，“这位是？”
　　“噢，我忘了介绍米尔。”凯莉脸红了红。
　　而米尔则是大方地上前，向格雷先生行了个礼，“您好，我叫米尔，是凯莉的男朋友。”
　　格雷先生做了个夸张的表情，他朝凯莉挤了挤眼睛，“喔～”
　　凯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有些奇怪格雷先生竟然没有为自己的新恋情而不快。
　　好吧，也许劳尔真的什么表现都没有。
　　凯莉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浮起一丝失落。

　　凯莉没有感觉，但出身贫民、见惯各种脸色的米尔却隐隐感到了格雷先生的敌意。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长辈，但从凯莉亲昵的态度来看，也许对方只是如同不愿嫁女的父亲一样。
　　他突然发现这么想就很通顺了，是的，那种带了点防备的眼神，分明如同领地被窥伺的野兽。

　　格雷先生不惧怕这个年轻人看出什么，他乐于让这个年轻人主动在凯莉面前编排自己。
　　他与凯莉的感情更深，而小丫头不是会为了爱情就昏头的人，她厌恶多嘴多舌的家伙。
　　所以，格雷先生隐隐期望小伙子沉不住气。

　　但让格雷先生失望的是，米尔一直表现的很得体，他甚至总会理解地看着格雷先生——这让老格雷不禁冷笑。
　　格雷先生还是状似不经意地提到了劳尔，凯莉却抓住了这个话头，顺着问了劳尔的情况。
　　这让格雷先生很满意，至少小凯莉是在意自己儿子的，这是个好现象。
　　那么也许该让他们解开误会，他不喜欢那个叫米尔的小子。

　　“治疗？”米尔听到了让他感兴趣的词，顺口问了出来。
　　格雷先生和凯莉同时停住了，说实话，米尔不该这样插嘴，这有些失礼。
　　但是如今也只能尴尬地向他解释了，凯莉抢先开口了，“恩，劳尔是我的好朋友，你不认识他。”
　　“哦。”米尔点点头，没有再追问这风马牛不相及的答案，但他不喜欢那种他们聊着把他隔绝在话题之外的情况。

　　格雷先生回味着凯莉的回答，想要从中获得女孩儿真实的想法。
　　那句有些排斥意思的“你不认识他”让格雷先生看穿了凯莉的真心。
　　不是“你还不认识他”——这代表你有机会去认识他，在未来我还会和你在一起。
　　而是“你不认识他”——所以我们在聊他，你只需要听，不该插嘴。
　　凯莉并没有把这个新男友看成十分重要的人，她甚至不愿意多费口舌让他认识自己的朋友。
　　但好朋友这个说法太微妙了，万一全然只是对朋友的维护，那可不是自己想要的。
　　格雷先生摸了摸下巴，他想要给两个孩子制造机会。

　　×××××××××

　　米尔因为有实验先行离去了，格雷先生觉得老天都在帮助他。
　　在凯莉去洗手间的时候，格雷先生开启了随身电脑，打开了和劳尔的视讯联系。
　　虽然不知道父亲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要找自己，但劳尔还是接收了通讯请求。

　　就在格雷先生说自己正和凯莉一起的时候，凯莉回来了。
　　她一眼就看到了电子屏里的劳尔。
　　与半年前比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可能刘海稍微长了些，但精神似乎不太差的样子。
　　只是眼睛里的蓝色更加沉郁了，像化不开一般浓重。

　　“嗨！”她向他挥了挥手，然后说服自己刚刚看到的只是电子屏的显示误差。
　　“恩。”劳尔淡淡地点了点头，希望表现的比凯莉更自然，更平静。
　　“我去接个短讯。”格雷先生扬扬手中的小型移动终端，然后迅速离开了。

　　“很久不见。”凯莉觉得自己该先开口打破沉默，他们总不能一直无话到格雷先生回来。
　　“恩。”劳尔还是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这让凯莉有些挫败，她宁愿他继续态度冷硬，而不是这样奇怪的没有反应。
　　“我最近交了个男友。”凯莉不信劳尔会还是没有反应。
　　果然，劳尔稍微愣了一会儿，然后勾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是吗？”
　　劳尔的表情让凯莉有些不舒服，她想他内心肯定是更加不快的。
　　“但我们相处的不太愉快。”鬼使神差的，凯莉突然加了那么一句。
　　劳尔又没有迅速回答她，而是一直沉默着。
　　这并不是凯莉所期待的，于是她终于张口叫了他的名字。
　　劳尔抬起头来，发现凯莉正认真地看着他，这让他有些呼吸困难。
　　“我、我不太舒服。”劳尔有些结巴，然后把手伸到了关闭的按钮。
　　“等等。”意识到劳尔可能要做什么，凯莉赶紧出声制止了他，然后小声地问，“你能陪我聊聊么？”

　　劳尔微怔，他觉得自己可能听错了。
　　“呃，我是说平时。我这四年都不太可能回地球，你平时会愿意抽时间出来聊聊视讯么？”凯莉补充道。
　　“恩。”劳尔微微点了点头，然后不等凯莉反应，迅速断掉了通讯。
　　看着空白的电子屏，凯莉有些哭笑不得。
　　而另一头的劳尔则是依旧把手放在按钮上，盯着空白的电子屏发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