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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三章 离堡(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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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市是整个洛阳城最热闹的地段,商铺店面满布,人来人往,稍大些的酒楼上喧声鼎沸,热闹异常。
君惟明出门没带钱物,便到君家商铺去取,留下君海棠百无聊赖站在街头。几名短衣束身的汉子人正打马而来,个个腰间佩戴刀剑,神色骄戒。
一名约摸五、六岁的小叫化乞讨完,正要回到对面丐群里,他人小腿短跑不快,被撞倒在地。马上一个短眉豆眼的汉子扬鞭怒喝,“不长眼的小叫花,竟敢来撞你爷爷的马?”
这一顿鞭子若下去,小乞丐定是血肉模糊。君海棠不假思索,扬腿勾过身侧酒坛打向汉子,同时纵身提起小乞丐后领,霎眼功夫转到街道对面,将他扔回同伴间去。
她这一系列身法快得无以伦比,不知道谁忽然大赞了一声,街道两旁的人跟着轰然叫好。汉子跳下马,浑身淌水,酒香阵阵,他见君海棠衣饰华美,穿着不凡,加之是个女子,起先也不敢太放肆,压着火气问:“丫头,你当街戏弄爷爷,可是活得不耐烦了?”
此人相貌猥琐,神情凶恶,再加上刚才的一幕,君海棠便料定他不是什么好人,“你当街撞人还要打人,难道还有理?我若不出手,恐怕那小童如今已没了半条命。”
眼见围观众人纷纷指责,汉子脸色尴尬,更是羞恼,大喝一声朝君海棠出拳。他身上湿漉,体味混着酒气煞是难闻,君海棠远远避开,施展身法跟他绕着圈子,并暗中连出数腿。汉子躲闪不及,几次被她绊倒在地。
汉子的几名同伴面面相觑,知道自己兄弟不是君海棠的对手,一齐跳下马,拔剑出刀向她攻来。
街道拥挤,对方人又太多,君海棠身法虽妙,却难以施展开来,更何况她只一味闪避,须臾间已全无退路。只听得“哎哟”一声,汉子的刀已落地,他正抚着手叫唤。又有数声哀号传来,其余几人都失了兵器,面色惊疑不定。他们身周的地上多了数块鸡骨,汉子们惊怒异常,“方才是谁暗算爷爷?有种的正大光明出来打一场。”
此时小乞丐缩在一名老丐怀里,见君海棠看过来,他抬头冲她一笑,脸上并无惊惶神色。君海棠微感诧异,不禁注目细看。那老丐双眼低垂,似在闭目养神,对方才街道上发生的事仿若无知无觉。其他乞丐或坐或卧,兴致勃勃地伸长了脖子瞧热闹。而最边上一名乞丐则斜靠着墙,面上的黑泥涂得盖住大半边脸,让人看不真切,唯有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难以忽视。
那人四肢修长,身材高大,此时独坐于地,一只吃了大半的烧鸡正被他拿在手里。他见君海棠也一瞬不瞬望着自己,脏兮兮的嘴角微微勾起,笑得狂邪之极。
几名汉子拾起兵器,一齐朝君海棠攻来。
这时,君惟明的怒喝骤然响起,他黑衣飘洒,扫腿如风,几人哪是对手?霎时被踢翻在地。
围观众人又轰然叫好,君惟明脸色冰冷,仔细端详君海棠,见其无恙,面色这才稍霁。
那几人知道自身不敌君惟明,只恨声问道:“阁下是谁?留下尊号。”
君惟明回过身,面庞森冷异常,“在下君惟明,随时候教。”
几人闻言,神色由忿然转为惊惧,“我等不知这位姑娘是君少堡主的人,多有冒犯,还请恕罪。”
本来垂目坐着不动的老丐此时缓缓睁开眼,吃烧鸡的乞丐亦收起了笑意,一双眼睛盯住君惟明的背影半晌,若有所思。而后他转眼与君海棠目光相碰,又恢复了放荡不羁的神色,饶有兴味地对她上下打量。君海棠脸上飞红,不悦地怒目回瞪。
闹将半天,君海棠这才感觉肚饿,便拉君惟明去找吃的。他摇头瞧她一眼,“江湖险恶,下次莫要轻易与人结仇。”
她却不以为意嘻嘻一笑,“反正有你,我不怕。”
酒楼的掌柜瞧见来人是自家少主,忙不迭叫人准备雅室。此时门口一阵吵闹,伙计正要将一人推攘出去。君海棠认得那正是方才在街对面的老丐,此时他举着手中破碗连声叫着,“各位大爷行行好,老叫花两日未吃东西了。”君海棠噗嗤一笑,他中气十足,实不像饿了两天的人。
君惟明示意众人退下,言语谦和至极,“前辈若不弃,请上楼与我兄妹二人共饮。”
老丐眼睛斜睨着君惟明,扬扬手中破碗,“上酒楼入座吃饭,那还是叫花子么?大爷赏点残羹冷饭,老叫化便心满意足了。”
君海棠却笑道:“那好办,楼上小屋子太闷,我们便在门外陪这位老爷爷吃菜喝酒便是。”老丐听了,转过头来对她微微一笑。
门外地上铺了席,其上摆满饭菜酒肉,三人就地而坐。君惟明端起一碗酒敬向老丐:“今日有缘在此席地共饮,还未请教前辈名号。”
老丐笑道:“前辈不敢当,老叫花子姓许,名浩川。”
君惟明神色一凛,“原来是许长老,久仰!”
许浩川起先只喝酒,不吃菜不吃肉。君海棠在一旁得见,暗暗想起先前他说过的“残羹冷饭”,便把所有的菜都夹过一遍,招呼伙计过来:“这些菜都不好吃,撤了放在边上,再给我重新上一份。”伙计纳闷搔头,却也按她吩咐去做了。
唯有君惟明了然而笑,静静瞧着她的一切行事。
许浩川不再推托,拿起撤在一旁的菜肉吃了起来。君氏兄妹衣饰华贵,女的可爱娇俏,落落大方,男的英俊潇洒,气度不凡,此时却和一名老丐一路,三人席地而坐,喝酒吃肉,这一景观在洛阳城中亦是绝无仅有。
酒过三巡,许浩川似是无意问起:“姑娘侠义心肠,竟是我辈中人,不知师承何门?”
君海棠的身份在江湖上可是禁忌,她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君惟明已接过口:“我兄妹二人家传粗浅功夫,倒是叫许长老笑话了。”
许浩川仰头大笑,“不粗浅不粗浅,君家堡的功夫,比之六大门派有过之而无不及。想当年我与令尊曾有数面之源,今日得见故人子女,甚是欣慰。”
君海棠闻言颇感意外,君惟明却并不吃惊,低声解释:“当年父亲曾任武林盟主,与各大门派颇为交好。”许浩川点点头,“正是十八年前,六大门派一同围剿逍遥宫,我们老帮主和君盟主各率了人马从正门攻入……咦,海棠姑娘……”
君海棠脸色倏然发白,手中酒水泼洒而出。君惟明面色一整,劈手夺过酒碗,对许浩川歉然道:“舍妹不胜酒力,让许长老笑话了。”
君海棠猛然挣脱,直直望着许浩川,“为何六大门派要围剿逍遥宫?逍遥宫当年却是做了何等大恶不赦的事?”
君惟明还未来得及出声阻止,许浩川已接了口:“当年逍遥宫与魔教勾结,屠杀我中原各派武林人士,幸得君盟主率众剿灭,否则今时今日,江湖恐已落入逍遥宫和魔教之手……”
君海棠怔然僵住,不知他后面还说了些什么,只觉心窝一阵绞痛,口中咸涩不堪,眼前人影模糊,语声纷杂,渐渐淡去、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