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里藏刀》云*

2、二八年华

　　兰杜果真如愿以偿。父亲敌不过她执着的意念，向皇上上表了她的抉择。皇上当堂应允了，只要能成为姻亲关系，他不在乎结亲的是儿子中的哪一个。

　　本应在洞房花烛之夜才能看到夫君的样貌，可她按奈不住好奇心，说动父亲让她在对方上门求聘之时偷偷小觑片刻。兰相素来疼她，自是答应，却又不禁叹息：“看又如何，不看又如何，姻缘已定，难道瞧不上还能退聘不成？”

　　三皇子祁略与兰相在书房谈话之时，兰杜便躲在隔间偷瞧。第一眼望去，她心里不觉欣喜暗生。那真是一个玉树临风，清朗俊逸的人物。素色淡雅的锦袍穿在身上显得他气度华贵却又风华内敛。不愧为皇子，当真是凤毛麟角，万里挑一。兰相脸上亦是满意之色。

　　先前在正厅，兰相已携家眷向祁略行过礼，此时单独会晤，祁略忽向兰相施了一礼。兰相一惊，赶紧伸手去扶：“王爷使不得。”

　　祁略一笑，避开兰相的手将礼施全：“承蒙兰相厚爱，请受小婿一拜。”他这话确是发自肺腑，满朝皆知他是最不得宠的儿子，没想到兰鸿儒却将独女许配于他。乍闻这一消息时，他深感震惊。

　　一礼行完，二人坐下说话，无非是互道寒暄，讲一些无关痛痒的朝中之事。即便将要成为一家人，毕竟尚未相熟，说话仍有些拘谨。

　　兰杜细细观察了一下，或因长年治军的缘故，祁略的坐姿异常端正，腰板挺得笔直。与兰相交谈时，他低眉敛目，神态谦和，完全看不出是一个手握重兵的大将，倒像将领身边的军师。若说像军师，眼中又尽无狡谐睿智之色。他几乎没有自己的主张，大部分时候只是在点头附和兰相的观点，有些过度维诺是从。兰杜越看越觉得失望。

　　依兰杜的想头，他应是那种满身霸气，气度非凡，不怒自威的神貌才对。最起码也是气宇轩昂，谈吐不俗，气色飞扬。瞧他现下这般模样，与她想象中的文弱皇子有何区别。从那谨言慎行的姿态看来，只让人觉着小家子气，全不像是有什么宏图大志之人。那第一眼的惊艳随着进一步的观察渐渐消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还真被父亲说中了，瞧不上还能退聘不成，横竖都是自己的选择。罢了，就这样吧，嫁一个安身立命的皇子也无不好。

　　兰杜只觉这十几年来的光阴都没像现今这样难度。先前还对未来有过隐隐的期盼，短短几日，这期盼便失落了大半。她曾经想象过未来的夫君是一个盖世英雄，生性豪迈却不粗鄙，能跟她在月下对饮千杯不醉，喜欢听她弹曲且深谙音律。她作画他题字，她吹箫他弄剑。他出兵征战时，她会随军，看他运筹帷幄，善用奇兵。春暖花开时，他会带她骑着骏马放蹄奔驰在辽阔的草原上，向她描述自己的雄心壮志。

　　现如今的景况看来，怕是和想象差距甚大。或许他在用兵上有点小才能，却怎样看都不像胸怀大志之人。只怕是难解风情，除了征战便只会杵在书房中研习他的兵书，过着一种与世无争的日子。想着他那日的表现，她只觉黯然，揪着一颗心却无能为力。

　　出嫁的日子很快来临。在她二八芳华，容颜最为绚烂之际，她嫁给了自己挑选的夫君，全城的女子都带着艳羡的目光看着她的花轿从城中央走过。她却心事重重，从起床更衣梳妆开始，一举一动都木纳地任由别人牵着走。大红头巾盖上来时，她甚至没有向镜中瞧上一眼。在人生最重要的日子里，她不知自己是以何种模样去迎接未卜的新生活。记不清自己经过了多少繁文缛节的折腾，迷迷糊糊间被送进了洞房。接下来，是漫长的等待。

　　盖头被掀起的一刻，她又看到了那张俊逸的面孔，他的眼中亮了一瞬，很快又归于平静。他小心地牵起她的手，遵照礼仪将彼此的一缕发丝打上结，继而按部就班地与她喝交杯酒，吃下百合红枣花生桂圆莲子熬成的粥。

　　一切结束后，下人退尽，只余红烛高照，二人对立。兰杜看了他一眼，他的脸上自始自终保持着一份温厚谦和的笑，犹如那日。她该满足的，她的夫君一表人才，温文儒雅。他只是没有想象中的豪迈气魄，没有想象中那种爽朗霸气的笑容，或许也没有想象中的野心图谋。他只是跟她想象中的不尽相同而已。她认命地低下头，伸出手来为他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