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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故人重逢 ...

  •   步飞彤睁大眼睛望着眼前这座华丽的宅院,道:“这是什么地方?”
      柳自斟笑而不答。这里是本城最大的妓院,只要是男人,看了门楣上“醉红楼”三个字,都会明白里面是个什么所在。但步飞彤既然不知,要解释实也有些难以出口。
      步飞彤见他不语,皱起眉,追问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这一下直问到柳自斟脸上去,柳自斟不能不答,只好道:“这里是—青楼。”这种说法比较好听些。
      步飞彤不解道:“门匾上明明是醉‘红’楼,怎么又成了‘青’楼?”
      柳自斟哭笑不得,只好不答。步飞彤环顾众人,只见赵勇目不斜视;傅行之和燕十七均有些啼笑皆非的神情,只道他们又在戏耍自己,不由双眉一立,有些恼了,道:“青楼是做什么的?”若非柳自斟是燕十七的朋友,又曾救过四人,早已发作了出来。
      柳自斟只得道:“青楼么,青楼,咳咳,青楼乃是,乃是专门招待男人的地方。”
      步飞彤恍然大悟:“是窑子。”其实她并非完全不知,只是没有人告诉她青楼就是窑子而已。
      柳自斟忙道:“姑娘小声一些。别忘了你穿的是男装。”
      此时六人已进了大门。龟奴忙上来迎客。霎时只见花团锦簇香风扑面,已有好几个女子迎了上来,一个个涂脂抹粉,搔首弄姿。步飞彤从未见过这般场面,反感之中又觉大开眼界。柳自斟向龟奴道:“抱香姑娘呢?”
      龟奴面上登时有为难之色,吃吃道:“这,抱香姑娘她,她出堂差了。”
      柳自斟是风月场中的常客,这一套把戏哪里瞒得过他,微微一笑道:“抱香姑娘是不是房中有客?”
      龟奴尴尬一笑,道:“大爷,嗨嗨,这,这—要不然先请别的姑娘出来?蓉儿是新来的,让她来给大爷唱几支曲子解解闷?”
      方才簇拥上来的几个女子见这一群客人又是冲着抱香姑娘来的,情知没有自己的份,纷纷走开。一个年轻姑娘一面退开一面悄悄向另一人道:“丁姊姊的客人可真多,刚来一个,现在又来一些。”
      另一人含着妒意道:“那位皇甫公子一到,她什么客人也不见。也不怕得罪了客人。”
      柳自斟听了这话,心里不由暗暗有些惊奇。这位丁抱香姑娘是醉红楼的头牌,非止容光艳丽,兼且风度清幽,全无俗韵。柳自斟三年前经过此处与她相识,颇引为知己,每逢出谷均要前往探视。素知她眼光不同流俗,等闲客人休想登堂入室,如今竟有人可令她闭门杜客,则此人必非凡品。
      柳自斟不过好奇而已,燕十七与傅行之听到“皇甫公子”四字,却均不由心头一震,暗忖:难道是他?
      柳自斟来见丁抱香,本是想借妓院隐身数日,一来让燕十七与傅行之养伤,二来也为了混淆鸳鸯神捕的追踪。但此时丁抱香不见客,却让他有些为难。正在踌躇,忽有个小丫环自门外探进半边身子,向龟奴悄声道:“有客人来找抱香姑娘吗?”
      龟奴忙道:“这几位就是。”
      小丫环将柳自斟上下看了几眼,一拍掌道:“你,这不是柳三先生吗?”
      柳自斟微笑道:“你是珍儿吧?难得你还认识我。”
      珍儿笑道:“柳三先生珍儿怎会不认得?这几位都是先生的朋友?请这边来吧。”
      步飞彤嘀咕道:“不是不见客吗?这是做什么。”
      傅行之与燕十七对视一眼,彼此都猜到对方在想什么,但又均觉此事实在太过凑巧,似无可能。
      醉红楼地方极大。只因丁抱香是本城头牌,艳名远播,交游广阔,鸨母特地为她备了一所小院。院中植满菊花,正在竞相开放。一缕笛音自房中透出,清远明亮。众人到了此处,竟不由都觉目清眼亮,心境澄明起来。
      只听屋中环佩声珊珊,一个黄衣丽人出现在屋门处。长眉入鬓,容颜冷艳,肌肤有一种略带冷淡的白皙,腰束淡青罗带不盈一握,却又瘦不露骨,恍惚便似一朵灿若真金的菊花。步飞彤瞧见她那两道斜飞如剑的眉,不自觉地伸手摸摸自己弯如新月的眉儿,第一次知道一个女子原来也可以有两道如此英气的眉。
      柳自斟眼睛一亮,微笑道:“抱香姑娘。”
      丁抱香灿然一笑:“柳先生。”这么一个冷艳的女子,笑起来却是热情中不失矜持,“有位朋友等你很久了。”
      柳自斟一怔:“是哪位朋友?”燕十七和傅行之却不禁心中又是一动。
      只听屋中一人微笑道:“抱香,你弄错了。我与柳先生还无缘得识呢。”这声音清冷峻切,听在燕十七等人耳中却是熟悉之极。步飞彤跳了起来,顾不得自己是女扮男装,叫道:“你,你—”只见一个白衣人负手踱出,略嫌苍白的脸上两道眉斜飞入鬓,一双眸子更是黑如点漆,明如寒星。这个人,赫然正是自袁府被毁后就告失踪的皇甫云!

      雨到黄昏,反而下得大起来了。步飞彤在屋里转来转去,终于忍不住道:“我们为什么不赶紧过峪口,还要在这里等什么?”
      柳自斟正在饮酒。虽然只是村酿的白酒,他却如品琼浆玉液一般有滋有味,闻言笑了一笑,道:“峪口地势险要,又是必经之路,鸳鸯神捕在我们之前,必会于此设伏。此地虽有几个兄弟,武功均不高明,宁可多等一日,谷中援手必天,那时前后接应,纵有埋伏也不怕了。”
      步飞彤喃喃道:“既然这样,为什么当初不赶在他们头里,现在却是明知有埋伏还要自投罗网?”
      柳自斟笑笑不答。其实燕十七与傅行之身上有伤,小雨又不会武功,若当时急急赶路,万不如鸳鸯神捕脚程快,反不如在醉红楼将养几日,避其锋芒为妙。不过这话却是不必对步飞彤讲。
      步飞彤见无人接腔,很是无聊。满屋子都是男人,她虽性格洒脱不拘行迹,但一个女孩儿家总不能随便去找男人说话;虽有一个小雨,却偏偏又是个哑巴,只依着傅行之身边静静坐着,也不是伴;转了一圈满肚皮气闷,道:“既然今晚不过峪口,我去睡了。”掉头就走。
      柳自斟忙道:“步姑娘,你和小雨姑娘的房间在楼上左手第三间,千万莫走错了。”
      步飞彤道:“走错了又怎样?我看这鬼店里也没别的客人。”
      柳自斟只觉头大,陪笑道:“有几间房是专门给自己人住的,房中有暗道—”他话犹未了,步飞彤已跳了起来道:“暗道?我才不要住!谁知道半夜三更会跑出什么来!”一把拉起小雨道,“走,去找周掌柜换一间!”
      小雨自不能反对。柳自斟瞧着二人背影,只有苦笑而已。皇甫云将屋子四角打量片刻,道:“贵谷在这里开客栈怕有七八年了罢?”
      柳自斟微微一笑,道:“有八年了。”
      皇甫云点点头,道:“这里是贵处必经之地,人手似单薄了些?”
      柳自斟道:“先生说的是。本来此地是敝谷与江南无师门势力接壤之处,人手素来不少;但近日无师门中大起变故,其势力已南撤,又逢敝处在此管事之人病故,着人扶柩返乡去了,故而这几日留在此处的只剩十余个弟兄。”
      皇甫云点头道:“在下也略闻无师门老门主过世,但不知何以竟到势力南撤的地步?”
      柳自斟道:“敝处也是风闻。据说老门主身后留有一子,意欲传位于此子。麟凤龟龙四大护法各有主见,相持不下,以致内讧。在下此次与赵兄出谷,便是为了查访此事。”
      皇甫云哦了一声,若有所思道:“不知二位访得这消息可的确么?”
      柳自斟道:“只怕是确切无疑的了。据说神龙公子的未婚妻子屡遭追杀,便是自己人下的手。”
      皇甫云点头不语。柳自斟见无人说话,道:“这几日赶路也劳乏了,今晚无事,大家早些歇息为是。”

      一声炸雷,傅行之陡然张开了眼睛。他惊醒并非为了这一声雷,如有必要,就是雷打在他头顶他也可安睡。他是被雷声中另一种声音惊醒的,一种压抑在雷鸣和雨声中,几乎难以辨认的声音—那像是一声沉闷的惨叫,就似是一只鸡被人扭断了脖子,把半声悲啼吞在喉中一般。
      傅行之翻身坐起,立时看见燕十七明亮的眼睛已在门边。傅行之道:“你也听到了?”
      燕十七道:“像是周掌柜的声音。”
      一语未了,二人已到了门外。声音是自客栈后院发出的,周掌柜伏在马槽上,头浸在水中。闪电一亮可以看出槽中之水已是扩散开来的腥红之色。泥泞的地下有两个浅浅的足印,但已被滂沱的雨水冲得模糊不清。马棚里静得可怕。这样的天气,马儿是绝不会如此安静的。
      燕十七掏出火折子,一晃,面色已微微变了。六匹马的喉咙全被割断,有几匹食管里还流出未咽尽的草料。割断马匹喉咙与割断周掌柜喉咙用的是同一柄短刀。这柄刀本是周掌柜的,现在却已插在他脖子里。
      傅行之一震:“小雨!”猝然返身往楼上奔去。燕十七紧随其后。虽然是雷雨天气,但敌人能无声无息潜入后院屠马杀人,步飞彤二人遇上也是凶多吉少。
      步飞彤和小雨的房门开着,里面暗无声息。傅行之急奔而来,到了门前,脚步突然放慢,慢慢跨进门去。跨进门之时他浑身上下已找不出一丝破绽。
      黑暗中有三个人的呼吸声。两个均匀清晰,还有一个急促断续,却低微到几不可闻。若不是傅行之的内力已恢复了七八成,可能还听不出来;但在风雨声中,他却听不清这人在哪里,所以他不也贸然走进去。他不怕这人向他出手,如果是敌人的话—他怕的是这人会向步飞彤和小雨下手。
      雷声隆隆,仿佛紧贴着屋顶滚了过去。傅行之掌心微微沁出了冷汗。他可以断定燕十七这时必定是从后面绕过去寻找机会,但他能不能听得出这人在哪里?
      火光突然一亮,傅行之的心猛向上一提,随即怔住了。桌上油灯已燃起,微黄的灯光照着一张苍白而英俊的脸,这张脸居然是皇甫云的!这个在步飞彤和小雨房间里的第三人居然是他!
      皇甫云目光冷静犹似结了冰的湖水,莫测高深,道:“怎么只有傅兄,燕兄在哪里?”
      只听背后窗户微响一声,燕十七已飘落在地,道:“怎么是皇甫先生?”
      皇甫云道:“我听到惨叫声就起身了。两位姑娘是中了迷香。”
      傅行之吃了一惊,道:“迷香?”
      皇甫云点了点头:“是唐门秘制迷香‘思乡醉’,我已给她们用过解药,片刻即醒,不必担心。”
      忽听门外有人沉声道:“几位都在么?”是无名枪赵勇的声音。
      赵勇一步跨进门来,那柄丈长铁枪已握在手中,面沉如铁,道:“此处不可久留,我们现在就过峪口。”
      燕十七道:“柳兄呢?”
      赵勇面色一黯,道:“他去看周兄弟了。后事总要处理一下……”
      傅行之和燕十七都不知说什么好,忽听床上步飞彤打了个呵欠,睡眼惺松地道:“谁的后事—你们,你们怎么都在这儿?”敢情她刚刚醒过来。
      傅行之情不自禁去看小雨。燕十七却在看皇甫云,只因他发现皇甫云一直在看着傅行之。只是他没有看到,皇甫云那双冷如寒冰的眼睛里竟然也掠过一丝温情,但随即沉了下去,取而代之的却是一抹说不清的惋惜和悲悯……

      峪口果然地势险要,一条羊肠小径曲曲折折,更兼雨中泥泞湿滑,又无星无月,众人一步一滑,小雨更是步履维艰,若不是赵勇和傅行之一左一右搀扶,早已不知摔了几跤。步飞彤情况稍好,但泥泞之中,头上又是大雨倾盆,轻功亦不好施展;何况女孩子,多半轻功虽好,下盘功夫却不够扎实,爬到半山腰,终于脚下一滑,惊呼一声,一头就栽到一个人怀里,被人双臂一张,结结实实抱了个正着,只听有人关切地道:“摔着没有?”
      偏生此时雷声滚滚,步飞彤一时没听清说话的人是谁,更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只觉此人和自己贴得极近,耳鬓厮磨,不由脸上飞红,又羞又气,挣脱身子,反手就是一记耳光。那人万没想到好心来扶,她反出手打人,啪的一声,清脆玲珑吃了一记。
      步飞彤一掌击中,才觉不妥,刚道:“你是谁?”突然一道闪电天地皆白,照人须眉俱现,对面之人正是柳自斟。这一瞬间只听傅行之一声大喝,柳自斟一声清叱,叱声未绝,电光已灭,黑暗之中只听剑风尖啸,叮叮之声不绝。步飞彤正不知所措,忽然衣带之声微响,一人已至身边。步飞彤急忙拔刀,刀未出鞘,已被人拦腰一抱,滚了开去,耳边一人道:“步姑娘,是我。”还是柳自斟的声音。
      步飞彤虽听清了,但仍本能地一挣,柳自斟一手抱她,一手挥剑格打射来的暗器,冷不防她这一挣,抱着她的手臂往上一滑,只觉触手处温软如绵;方自一怔,步飞彤已用力一挣甩开了他,啪一声另一边脸颊上又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步飞彤被柳自斟的手触及胸膛,真是恼羞成怒,扇了他一巴掌还不解气,刚要再骂他两句,忽听不远处赵勇一声闷哼,她拔脚欲往赵勇处行去,脚下却又一滑,不禁失声惊叫,叫声未绝,又被人扶住。这次那人一扶她站稳,马上收手,站开几步道:“小心了。”还是柳自斟。
      众人聚到赵勇身边,客栈中跟来领路的兄弟鲁文晃燃火折子,只见赵勇眉心泛黑,口唇青紫,只这片刻之间竟已手足痉挛,口不能言。皇甫云把了把脉,眉头一皱,自怀中掏出几粒药丸喂入赵勇口中。燕十七急道:“怎么样?”话音未了,突然又一道闪电划破长空,皇甫云猛喝道:“燕兄小心!”四字未完,又复黑暗,鲁文手中火折子也被风吹熄,黑暗中似有铮一声轻响,燕十七沉声道:“快离开!”傅行之抱起赵勇,孟自勇扶着小雨,匆匆疾行。山风急雨,扑头盖脸,忽听鲁文轻声叫道:“这里来。”原来是个小山洞,众人挤了进去,孟自勇和鲁文在洞口把守,皇甫云晃亮火折,只见燕十七双掌已有鲜血渗出,手中握了一柄短刀,刀形弯如弦月。步飞彤惊道:“你伤了?这是什么?”
      燕十七道:“飞刀!若非皇甫兄示警,几遭暗算。”原来刚才闪电一道,天地俱白,飞刀闪亮,借电光为蔽极难发现。皇甫云示警之时,飞刀已近,燕十七不及拔剑,双掌一合夹住飞刀,但觉刀势怪异之极,双掌一夹,刀顿时翻转,反削他十指。燕十七立换小天山擒拿手,拿住刀背;刀势翻转未绝,燕十七再变缠丝手,消去刀上一半劲力;最后改用大力鹰爪手,才算接住了这柄弯刀。他毕竟右肩有伤,于黑暗之中瞬息三变手法,虽接下了弯刀,也被刀锋割伤掌缘,幸而只伤了表皮,未有大碍。
      柳自斟关心赵勇,道:“皇甫公子,赵兄弟怎么样?”
      皇甫云正在赵勇全身上下摸索,忽然双指一夹,自赵勇臂弯处拔出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火光下隐现深紫之色,冷冷道:“在这里了。这是蜀中唐门的独门毒药丁香紫。”
      柳自斟失声道:“丁香紫?可是彩虹七毒中的丁香紫?”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故人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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