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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三十二章 淡台锁(反省更) ...

  •   就在弘华快激动得忘乎所以时,一个稍沉声音起来:
      “好一柄玄玉枪,当真名不虚传。”

      淡台境这一句不响却亮,教弘华猛醒,忙将已泼洒近半的茶水摆正几上。还好桌后人兀自激动,也不察有异。飞快拾掇餐余,侧面退下,眼睛悄悄粘在场中。

      游饲云淡淡笑:“承三位将军让手。”
      这熟悉的微笑看着竟似恍如隔世。

      “少年英雄,自有意气,气息未乱已挑我五员猛将,尤作自谦,岂非露傲?”

      游饲云玉姿碧立,淡笑依然,不卑不亢便算受褒了。

      淡台境主席立起,抖落金丝宝绣的斗篷,束袖闪闪,腰佩锃亮,天王下世样风采。
      “不如就老将亲来尝尝,这少壮虎刀样牙口。”

      左右里闻言都沸腾起来,这是多久难见淡台将军一展身手了。

      游饲云立时藏枪覆掌,半曲一膝,恭礼受战。
      他向有礼数,但这样的恭敬却十分少见。

      虽游饲云并无疲态,淡台境还是请他到席旁,唤人奉茶水,待他稍做休整,自己慢条斯理旁边整装。
      这会儿弘华躲后头悄悄窥探,正无事装忙,又教管事逮了,低声斥责,赶她去主席左近候侍。她猫儿一样悄不摸儿过去,离淡台境越近越心惊,离游饲云越近越激动。
      而二人对旁婢侍女是绝不多扫一眼的,谁也注意不到她的独自澎湃。

      磨蹭一会儿,淡台境唤道:“取长枪。”

      身边从将小心追问:“怎样的?”

      “怎样都成。”看从将有些疑惑,又补一句,“取器房最沉最结实的罢。”

      过一会儿,三个健壮兵卒吱咕吱咕抬了柄巨大黑枪出来。细看乃是熟铜许是合了别的什么实铸,看来有日子了,面上已是沉沉青黑色,却无锈迹,刚紧着擦了擦净,乌沉中透着暗暗光,枪头突兀银亮。
      这哪里是枪,就是根细柱子,分量十足的玄玉枪相形都精巧起来。

      负命从将想是也觉离谱,差兵卒另抬了根正常些的长枪候在旁边,也十分粗长,放一起却筷子似的。

      淡台境瞧见那巨枪,哈哈大笑:“这唬人玩意儿还在呐?”

      伸手试试,那粗,也是淡台境生就一双巨掌才刚刚握得住,旁人手小的双手想握一圈只怕都还勉强。
      略一使力,单臂提将起来,那抬枪三卒一直绷紧了撑住劲儿,这会儿才吐顺气。

      淡台境枪交右手,执枪尾,只凭手腕力量他也不能把它空悬起来,拖着往场中走了两步,枪头青石砖上滑动的声音叫人心一颤颤。

      托着枪尾,缓缓抡,枪头地上呲啦啦划个圈,仿有火花迸溅。
      淡台境掂量过手感,乐道:“就它。”
      抚枪旋身,单手漂亮施礼,一个请场。

      游饲云正生瞧那枪呢,也不敢存疑,忙场中定位,以后辈讲数背枪曲礼,恭谨作回。

      四下里暴声好。

      二人已就,淡台境微笑:“来了。”
      话音落,手腕顺势一转,那巨枪飞起,疾奔而出。
      玄玉枪也电出相迎。
      两下一遇,鸣如钟,韵如磬,悠悠然随着枪影迂回。

      很意外的,淡台境这一出,竟是少年般矫健潇洒,身形飘摇顺滑,风姿清隽,好一套俊俏枪法。
      这路招式本应取不轻不重精巧小枪为宜,他却将这粗笨巨物也耍出了一般无二的轻盈飘逸,足教咋舌,若不知其实沉的定要疑心是个空壳了。
      那连绵游动,半借惯力,越是快捷倒越是节力的。
      而精招对往,游饲云自十分娴熟。这两厢交上那才是堪堪相匹,往还无一招迟滞,无一式不妙。
      一则锋芒互较,又分明意会相契,与对精妙,顺畅开阖。
      瞧得四下众人眼角旮旯,无一处不妥帖,真是眨眼都舍不得,恨不得单边儿换闭,生怕错过一眯缝儿。

      这样练过数十招,似是一套枪法使罢了,淋漓尽怀,全无上下。
      淡台境欢喜大喝一声:“爽快!”

      人腾身落地,双足稳扎在石板上,整个场地仿佛一震,就如一尊宝塔地里扎根。
      众人不由得喉里一声叹,顿觉他整个气度分明一变。

      巨枪再出时哪还有什么飘逸轻盈,哪还有什么眩变招式,抡千斤锤一样,直直惊涛骇浪拍将下去。
      游饲云当然接不住的。谁又要和巨浪硬拼呢?
      玄玉枪拔地而起,枪引人去,如水底蛟龙,破浪而出,贴着浪缘连迭几番,这便消让了那滔天之力。一个变式,贴着那粗硕枪杆,一声长长清响,直奔浪眼而去。
      淡台境变式都不必,微微一震,巨枪嗡嗡作响,已将游饲云缠势震脱。
      游饲云也不慌,顺由那大力震荡分离开去,眼看堪堪错过,人未沾地,玄玉枪抢先出去,地上一点,又游龙般背后飞旋回来。

      是了,是了,这才是淡台境!
      现在的淡台境!

      一式式出来,再不沾半点机巧,横打顺拍,那直接简单得,若是旁人使来就要叫人以为是全不会功夫了,但淡台境使将来,就是排山倒海的气概。
      是了,他不耍招数,他已用不着招数。
      几枪砸地弹起,那实实的青石地敲得龟裂飞溅。若敲在人身,连整个儿都留不下。

      这样骇人的深厚功力,游饲云是绝不能有的。
      虽惊却不怕,犹甚地近身缠游上去。
      哪怕他巨浪惊涛撒泼,所到断山劈石,也不能伤了顺波飞卷的鱼龙。

      淡台境面盈笑,枪势陡盛,仿自地底轰鸣,如白龙破出。

      白龙?
      黑枪啊?
      是!那银亮枪头电转,只余白影残存逶迤,唯瞧巨大白龙夹风雷之势,电移挪转,目念之快亦不可及。
      青青蛟龙虽比不得的威风震震,却也矫勇神气,两下里交缠翻飞,并不见落下风。

      众人只看得张大嘴,气儿都腾不得出,哪还叫得出好来。

      云卷云追,一口气憋着没下来,已折腾个蹈海翻江,练场也毁破烂了,一招一式带着尘土碎石,声威骇人,巨响空回,轰然欲聋。

      淡台境大喝一声,疾速、惯性,将巨枪本身超常分量发挥至极,几下雷霆万钧的正经疾攻,游饲云险些招架不住,第一次显出勉强来。
      随即一声清啸,下盘稳扎在破裂地面,仿佛插入石板。
      玄玉枪势头陡转,不避不移不消不贴,竟似最要不得的硬碰硬的招数!

      若不是功力相匹,这便是要血溅满场了!

      呀!四方齐齐,这不是喊出来的,是被从嗓子眼儿里硬生生逼出来的。

      只见尘土石碎波纹样疾荡四射,玄玉枪出来同样的雷霆之威,枪身过处,平峰削浪,直是断龙压顶的霸道!

      平千军!

      这一式经多年磨淬,已几近熟烂,使得却不多,弘华只见过一次。
      这回使将开,却有些变化。许是方才得了启发,原本就利落的招式更简化到极处。
      出最短,矩最当!着力其妙,爆裂其剧!
      简单直接至无可评,合理充妙至不可评。

      这样的广袤阔击,便应难免困滞,他偏生漂移随心,远击之广,一石因而起满海浪!
      这样的变幻更迭,便应难免虚浮,他偏生掌稳千钧,沉定定如中海砥!

      就这么无变一招,式复一式,连着一顿使,波扩复迭,八方不漏,竟逼得淡台境也不得不避。
      淡台境三个鹞子腾,哈哈大笑,一柱擎天,一声巨响,人借着飞升,真如生了翅膀般,鹏起在天,随势枪起,紧接着又雷裂般飞驰而下,直插向游饲云这一波攻的中心。

      复一巨响,枪头插入石面半截,飞石迸溅,迭波刺穿。
      玄玉枪横击上去,却十分意外的,只清脆一响,人枪变凭空腾转,浪方弱而蛟龙复现,缠柱而起,由下至上,沿着最短路径直攻上去。

      战到此时,二人才真正是神至酣处。接下来的招式再看不懂了,不,看不及!
      最简!最大!耳不及,眼不及,神不及!
      只有浪卷云舒,神龙其间,首尾而不得全。

      终待得双龙齐出于云,齿角相迎,云烈雾卷,于极动嗖忽瞬凝!

      一时间辨不得是双损了,还是怎样。

      待一个接一个回来神,定睛再定睛,破透尘霭。
      淡台境的巨枪,尾迤地身斜空,似没使什么力,枪头逼在游饲云喉间,刚近破肤之态。
      玄玉枪青影斜上,短了三寸,也指到了淡台境胸前,身势若弓,激射之际而绝固。

      朗声一笑,嗡嗡震破凝空,淡台境移枪回收。
      游饲云抢一步收枪身后,全礼相对。

      淡台境枪“嗵”地杵在地上,围观人等这才后觉回神过来,爆起轰天的彩。叫些什么已经混乱,这样精彩对阵能瞧一眼,就没能瞧清,也是幸甚了。

      淡台境瞧着游饲云,欢喜不禁,大喝一声:“好!”
      转身便拖着枪回往主席位去,游饲云顺影相从。
      路上斜飘一眼,转锋芒,振臂将那巨枪打横里扔出去,列在旁边四个壮卒,齐齐绷足劲儿接了,被撞得连退几步,后面兄弟及时齐力顶住,这才没摔得稀里哗啦。

      回席案前,立刻端了那紧着斟满的两大碗酒,笑呵呵回手甩一碗。
      素常温态冷淡的游饲云这会儿也正蒸腾着欢喜,略有乏力,抄接酒碗还是稳当的。
      两下不消多话,对饮覆尽,才全了酣畅快活。

      “当时年少,爱习犀利枪法,图寸寸的漂亮。那时便慕着你游家枪威名,青苗涩口,暗下里也藏了不服。昼夜思想,只盼能与令尊、贵叔会对一场。惜因缘事,人数难求,未得一面,已是两隔,只道抱憾终身罢了。岂料玄玉枪得有英雄传人,人入暮年,枪锈十载,还能与一会,总算是得偿夙愿。虽无缘面晤,方才酣斗之时,真有乃父重临之幸!”

      “怎敢负这过赞?”游饲云这会儿尤其的实诚,“这回真真是将军饶了小侄性命。”

      淡台境眼里笑意满盈:“我在你这般大时,哪有这等功夫?假以时日,你须罗筛天下,去寻敌手。”

      游饲云笑啊笑啊,没找出漂亮话来说,终于道:“小侄受大宠了。”

      还真头回看游饲云撒娇套近乎。

      淡台境不掩饰十分的喜爱,身微倾近:“城械之奇莫能出我靠山营,兵武之利莫可轻我淡台军。你这回撞进我阵前,该是困遇了,我倒感因缘大妙。”

      游饲云微笑:“此番难求的幸会,得负将军错爱,小侄心内惶惑,欢喜非常。”

      “不如遂缘,就驻马在这儿试枪论武,演兵炼战,必有可为,岂非泰好。”

      这话一出,四里皆惊,然后无数眼睛齐刷刷照准了游饲云。

      游饲云笑道:“小侄驽钝,将军何必考我?”

      淡台境眉毛微抬。

      “怎敢逆这般亲幸美意?但我若顺杆答允…”侧面望向演武场尽头的结誓碑,“将军…岂不失望?”

      四下绷住了,没一点声儿。

      淡台境顺着他看过去,目似极远。
      笑:“是了,玄玉枪其主当为其人…”

      不罗嗦,即刻差人整备行盘。
      这放虎归山之意已显,近将有的分明神色不赞,也并不敢置疑。

      淡台境那边再取酒满斟:“不知如何威武之旅,能栓紧这般英雄,那必不俗了。眼下还没能照上一脸半爪的,不过我淡台军领教的日子想是不远。”

      一碗端一碗举:“今日拾缘乐聚,份止此碗,由云将你游去,来日再会只是阵前,必不留情。”

      这便是结缘酒,也是断情酒了。

      千只眼定在那粗花大碗上,游饲云神色紧肃,折腰大礼双手接过。
      两不言辞,轻碰同仰,尽了满碗欢喜。

      良驹已鞍,食水装备一样样鱼贯着传递过去,装具起来。
      这就走了?事态发展太快,弘华嗡一下混乱起来,正浆在原地,忽然有人背上捅她。
      猛抬头,一个包裹塞手里。
      这才发现左近仆役都在忙着传备,就剩她站在最近处发愣。
      “还不将细软包袱呈上!”耳边有压低了喝令。

      呆愣愣谨步低头出去,两三下到跟前,游饲云就在伸手地方。
      心怦怦怦狂跳,生怕叫人听了去。
      她该抓住他的手,什么都不管了,就赖他身上。
      她很想,她只想这个。

      但是不行。

      她还不知道她捕捉到了什么,太快,她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脑袋里蜂窝炸了样乱,她只听到:
      不行!

      递包袱的动作慢了小半拍,游饲云似乎是略扫了她一眼,但也只一瞬,接了。指尖似有似无滑过,心头随着一紧,脖子却僵紧了,抬不起头来。

      硬邦邦抽手,退回人丛,肩膀缝儿里悄悄抬眼,看他走了,不见了。
      心梆地落下来,门关上。刚瞧了丝儿亮,又被扔回绝境里。

      刹那近在咫尺,却没能说一句话,换一个眼神。
      那短暂交接里,她只来得及把握在手心,一块虎贲军戎带的腰扣塞进了那包袱底最隐秘的地方,等他走出很远很远,才有可能发现。

      什么时候会看见?什么时候会知道,在靠山营这金汤铁池里还藏着一群死了很久的游魂?

      —————————————年复年去死团的情人节分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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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申雪赵宏博分割线———————————————

      游饲云与淡台境一战,作了这度聚会一个壮阔的开场秀,算是英雄壮时未得相逢的一次补偿,淡台境由是心情大盛,仿佛牵动什么回忆,整个少年心性重生般。

      游饲云刚走,对弘华一行的监控就明显松动,看来果然是刻意阻截当中联系。淡台境为人大气,却花心思控制他们这些小角色,自有算计,其中利害对势渐显,再不能存侥幸之念。

      这趟聚会恰逢战时,不延废反提前,其中必有集结筹战的买卖。弘华紧着使人四下钻营打听。与会人等随行多杂,未受禁令,对她一干人没特别防备,口风倒不紧。几下里套话,归拢整理,兵事时局逐渐清明。

      淡台部、中州方面、唐氏部分旧旅,三边分割各据一方。中州方面打着唐有鱼旗号,而唐檀书幸存,在幕后主控旧旅,靠山营表面上只居中掣肘,自保观望的姿态,其实两厢暗通款曲,合围之势正在营造,筹谋隐秘,暗里已得强势。
      间中夹杂的军阀、土势力,随风观望,伺机站边,这次聚会来的大略是这类人。

      旁的另有些四来猎主,战局中穿梭讨利,因由结盟,也成了股势力,但芜杂不稳,被人唤作乌合之众,言下里不太瞧得起。
      李图嘛,自然是归在这乌合里头,只怕或明或暗还是当中筹谋者。
      当日与符孑反目,遭疯狂攻击,才奔中州寻求荫庇,岂料又陷入唐氏父子家斗,两厢不讨好,如何自保甚而壮大堪费思量。不知他如何聚集了现下那干人等,又打的什么算盘。

      聚会期间,兵戎加紧,某些区域的管制反而分薄,弘华夜里继续寻机作梁上鼠。
      外二层已摸透,内层有大约是机要所在或重要私所的一些独院独户,梁坊不通,此外另在前中部有大片建筑,形制奇特,独立密闭,像铜浇铁铸的整个儿巨匣。
      好容易寻着最接近巨匣的几个口子,但或官径或防口,日夜往来频密,等好久下不去手。

      转圈中观察那巨匣,精钢厚壁,似金似石,像是成分复杂的合成材料,大面积大规模地层层涂填嵌套,工事出奇精巧,格外坚固壮观。尚不明底细已自赞叹,莫说放在这时代,就是放在二十一世纪也是艰巨工程吧。
      只是到底什么所在需要这么高难度的建筑方式呢?
      心下一动。
      目前靠山营里正加紧秘行的工事,这只怕就是关要。
      那些奇特的器械铸件,能使那龙骨巨门顺滑开阖的神奇动力,那夜惊天动地的爆震……一切秘密莫不都装在这匣中?

      这日,忍不住冒险爬出驾道,不及落地,便有兵卒出没,慌张躲藏,险险没被发现。
      定魂细想,口子上有驻岗,就算走运避过巡戎,也进入不得。
      绕寻到后侧某处,没门窗岗哨,但见一幅整壁,无缝可钻,且中隔十分宽大的空地军道,无遮无蔽。几路巡戎在此交通,约莫五分钟一批,除去等待他们走远的时间,剩下的根本不够跑过去。
      正要离开,迎面风来,强弱起伏,来向稳定,凉意中不时夹杂隐约热气,不是自然风。
      气流口?
      细望墙角地线,但距离太远,夜色深沉,难以分辨。

      惊觉天色转亮,急返,险险潜回,日头已经出了。
      靠近营房听到兵卒和兄弟前屋争执,飞快后窗翻入。人声已逼门口,跃榻上,抓薄被合身一裹,未及躺倒门已猛然推开,旋即变势,佯作坐起状,一面将没脱掉鞋的右脚缩进被子,一面眼作惺忪转头懒声怨道:“吵什么?睡觉也不给安生。”
      来人和正阻挠的高勤几个见了她,各自不同地一怔。

      弘华在被底悄悄扯下外出服左袖,将着单衣的左肩臂自然滑出来,懒洋洋垂在膝上,笑道:“曹卫长大早光临,有何吩咐?”
      高勤旋即附和:“说了将军昨日斗棋晚睡,尚未起身,卫长就是不信呢。”
      来者转了笑脸:“岂敢,只是上令时时关探,以免将军所需有所怠慢,不慎扰了将军清梦,且乞恕罪了。”
      客套几句,没寻着异端,便携人退去了。

      闭了门,弘华甩开被子,边脱夜行服,边把右脚鞋子扔到榻下。
      高勤凑过来:“还好你回得恰时。今日这样迟,可有事端?”
      弘华心头琢磨着,只摆了摆手。

      聚会到三日上结束,大宴达旦,次晨要送客人,营里纷扰喧哗。弘华觉得机会难得,夜里又潜去那整壁。
      月色甚好,且灯火转折,这夜十分亮堂。宽阔的空地一览无余,当中仅一块一米多高的单薄立板,不足遮人。
      弘华盯着那立板在明光下斜刺里拉出的一片阴影发呆,心下慢慢生了个险计。

      一列巡兵过去,大约走远了,立刻从藏身处飞快跑出去,跑到一半,另一列兵已经远远从另一头过来了。马上笔直身体紧贴那木板,顺着方向隐在那阴影里,屏息凝止。
      木板只挡得住大半身体,且巡兵走到最近处时相距不足五米,走过到木板另一面时,她就整个人暴露在视野里了,侧目定睛就能瞧见。
      但单薄的木板给人藏不了东西的心理暗示,且光亮环境反衬得阴影浓暗对比强烈,巡兵们也就习惯性目不斜视纷纷经过了。
      待得走远,弘华急吐了口憋足的气,飞快继续跑,在下列兵过来之前刚好滚进那整壁下的阴影中。
      沿着墙角小心匍匐了一段,进入视线死角区域,总算稍稍松了口气。
      沉下气来贴墙一点点细察,果然是整体浇注一般,甚至找不到一丝嵌套和接缝。这不合理呀。如此庞大的建筑如果真是整铸的,那就不仅是奇观,简直是奇迹了。
      要不就是在建筑表面做了厚而均匀的合成涂层,或是贴了大面积覆板层,然后通过极高的焊接打磨类工艺将接缝消匿。就算这样也是不可想象的技术。
      现在并不是观摩研究建筑技术的时候,但这匪夷所思的建筑方式,近看更加惊人,让弘华心里泛起深层的好奇和不安来。似乎,在这巨匣中隐藏的秘密,是更远超她想象的。

      陆续的在这光滑巨壁的一些隐蔽处找到了些大大小小的管道口和突起,作用不明,看有点像换气口和接地线之类的基础装置,但在这时代的建筑中,那些装置是不可能存在的,看了半天并没有确切线索。此外,没有找到门窗之类可以利用的入口。
      想来也是,这样重要的建筑,除了那几个看守严密的出入口,应该是不会有别的门窗留着做漏洞的。

      找了许久,还惊险地经过了几个暴露在巡戎视野的区域,挫败的几次都想放弃的时候,发现了几个像是气道的网格状口子。看似无序而错落地高低分布着,都有明显气流排出,而温度略有差异,其中丈量起来尺寸最大的一个,约有桶口大小。
      仔细研究了一下,看起来与墙壁浑然一体,但这样的细致网格只怕不可能是从墙上直接雕琢出来的。手用力抓住那格子,试着往各个方向推拉旋转,纹丝不动。试了好一会儿,向外抓着持续用力的同时旋转,忽然有了一点点松动的感觉,连忙调整力道和方向,循着感觉,在一个微妙的角度上,顺滑地转开了一圈细缝。
      不由一振,果然是一个巧妙嵌套的圆盖板,又费了点劲儿,成功将它取了下来,后面现出一个黑咕隆咚的圆洞,一阵暖风迎面吹来。
      这尺寸勉强能容身,但这种洞贸然钻进去是相当危险的。
      弘华犹豫了一会儿,气流中仔细分辨似乎没异味,但棉线比网面空气高一点的温度让她心存疑虑。想想将怀中改良的火折取出,只露了一点火头,尽量让火光小的晃燃,伸进那黑洞里,观察了好一会儿,微弱的火光在气流中虽有点明暗变化,但并没有明显的异状。
      这还不可靠,但最终没有敌过强烈的好奇,把几样阻碍行动的工具取出来,很费力地吊上去,爬进了那个洞里。
      心里高度警觉,动作放得十分缓慢,有一点不适就要争取尽快退出去。

      洞还是小,四肢伸展不开,连匍匐都难,只能在洞壁借力往前蠕动。蠕了好一会儿,其实前后可能也不过就两米多点的长度,感觉到露头了。
      钻出半身,为避免倒栽葱,在边缘一通摸,寻到点突起,用力抓住,很小心地脱出身,紧张地落下。
      倒是没什么意外地落到了实地,原地歇了一小会儿,让眼睛适应了黑暗,发现里面也不是完全无光。顺着一方影影绰绰摸过去,凭感觉转过了拐角和柱壁之类的遮挡物,光线逐渐强了一点,眼前的视野也逐渐有了个大概。
      回头确定了下方位,并不能判断自己是从什么设施里爬出来的,但继续曲折前进了一会儿,穿过一个门洞,进入了一个比较开阔的空间。大约有两间中学教室大小,向上目测高度近20米,应该差不多到巨匣顶。
      墙壁固然封闭,视线所及上部也并没有发现发光物或气窗照明窗一类的东西,但这里的些微光线已能勉强分辨事物轮廓了,不知是折射,还是某种巧妙的透光设计的缘故。
      墙边和墙上有一些简单的器具设施,许多不认识,但看起来似乎是个简易操作间。
      找到了一个门,推开进入了一个甬道,曲折走了大约20米,左右有一些小房间或狭小的器具安放空间,没有任何人影,放心了一点,简单观察了一下并没有进去。走到尽头,看到了一扇很高大厚重的金属大门。

      贴在门上仔细听了半晌,没有人声,但门后传来的模糊的缓慢而沉重的不明声响,让她心里莫名升起奇怪的感觉。

      稍作考虑,吃力地推动了那大门,试探地走过去。

      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空间,一时不能看尽,无法判断具体的面积。

      那种沉重缓慢的声响十分地清晰起来,巨大的阴影缓缓地滑过她的眼睛。

      弘华不能动弹,呆呆看着眼前的景象,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

      ———————————————我承认我贪玩分割线———————————————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第三十二章 淡台锁(反省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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