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爱的人无法流浪》阿*塔

4、第三章

　　看见木易，顾砺愣了。木易一直破衣烂衫不修边幅，如今刚沐浴过后，半长的乌黑发丝顺服的垂下来，皮肤被热水烘托出健康的色泽，一身西装更是让他显得精神奕奕。原来木易长得如此英俊。彼得喜欢他，不仅仅是因为他像从前的那个人。

　　木易却不知道顾砺心里在想什么，一门心思的想要回那封信：“那是我的东西！还给我！”

　　“我对你们的情书没兴趣。”顾砺回神，冷淡的说，“可里面的信用卡不属于你。”

　　“怎么不属于我？！分明是彼得给我的！”

　　“疯狂透支甚至非法交易，他以前的那些男朋友给我惹了不知道多少麻烦。我怎么知道你不会？这卡由我保管。我给你的支票应该够你用一阵子，用完了你再找我要。”顾砺说完转身走进了他的房间。

　　木易傻乎乎的站在原地，把脸埋在手里，靠墙滑坐在地上。完了，这回顾砺会知道一切了。木易仍旧记得那天顾砺看到彼得画像时的反应。如果他知道彼得死了……木易不愿去想象。

　　木易正郁闷着，听到有人敲门。

　　“送货上门，请签字。”

　　木易莫名其妙的看着那些工人抬着的一大堆家具，扬声叫顾砺。

　　“抬进去吧。”顾砺一边签字一边吩咐。他看起来没什么异常，完全出乎木易的预料。

　　木易忍不住一直小心的偷眼看他，全副注意力都在他身上，直到工人都走了，才发现那些家具都被搬进了自己的房间。本来空旷的和街头没什么两样的房间，此时已经变得像样品屋了。

　　“这是干嘛？”木易眨眼，“我用不着这些。”

　　顾砺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小声开口：“睡地上不好。你还年轻，长久下去，尝到苦头就晚了。”

　　木易瞪了顾砺一会儿，忽然咧嘴自嘲的笑了。他真没想到自己离群索居了这么久，到头来会喜欢上个这么别扭的男人。表面冷淡又倔强的，其实骨子里是个婆妈又温柔的家伙。他一直以为对他有吸引力的，是和他一样没心没肺又喜欢自我毁灭的极端类型。不过现在看来显然他太不了解自己，否则他该迷上彼得而不是顾砺。如今他却一想起彼得就想杀人，而想起顾砺却会心跳的让他赧然。

　　“真舒服。”木易瘫在沙发上，看见顾砺站在门口，于是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你也来试试？”

　　出乎木易预料，这样孩子气的举动竟然得到了回应。那男人走了过来，在他身边坐下。

　　木易看他双臂抱在胸前，身体微微的前倾的姿势。无奈的挠了挠头，问：“又胃疼？”

　　顾砺没回答。

　　“好吧。我承认，我对你的身体确实还是感兴趣。”木易尽量用不正经的语气说出这句话。

　　顾砺瞪了他一眼。

　　见顾砺还有力气耍威风，木易也就放下心来。

　　“你今天是出去找我？为了什么事？”

　　“就是为了卡的事。”顾砺回答，见木易满脸茫然，于是解释，“彼得的财务都是我来处理。他给你办卡我自然知道。”

　　“要你这样的人给他管家，他一定很富有。”木易随口说。

　　“这与你无关。”顾砺的话冷淡中带着严厉。

　　木易从来是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的，可是面对着顾砺明显的偏见和鄙视，他却有种想要发泄出来的难受。

　　“你看我像很拜金的人么？！”他“腾”的站起身，握着拳头向顾砺挥舞了一下，“从头到尾，你究竟凭什么一直在恶意的评论我？！你和我很熟么？！你根本不了解我，半点儿都不了解！”

　　顾砺抬头与木易对视了一会儿，忽地低下头，俯身向下，把手臂压的更紧了些。

　　木易虽然在气头上，可看见他的样子却顿时就心软了。他从不知道自己也有脾气这么容易激动的时候，可以被人捏在手里随便玩弄。一句话，一个动作，都可以挑动他的情绪。

　　无论如何，木易性格中有一点是不会变得。他从来不和自己较劲。既然心软了，心疼了，他才懒得再计较之前在为什么发火。

　　于是他把外套脱下来，披在顾砺肩上，揉了揉那被冷汗微微浸湿的卷发：“好了好了。别生气。随你怎么想吧，反正我一个流浪汉，还在乎什么名誉。”

　　顾砺的身体微微僵硬，盯着地面，低声说：“我是不了解你。”

　　木易看他那副有些愧疚，却又羞于服输的样子，不禁好笑。蹲在地上来回来去的仔细看。

　　“你在干什么？”顾砺莫名其妙的问，越发觉得不了解这年轻人了。

　　“我在找你不了解的那只虫儿。”木易笑呵呵的说。

　　顾砺因为木易的不正经皱眉，唇边却不自觉的露出一丝柔软的弧度。那表情让木易一阵晕眩，浑身的热血都涌向身体的末梢。

　　“要不要吃点儿药？”木易慌乱的找话，语音沙哑中带着温柔。

　　顾砺不笑了，眼睛里闪过一丝厌恶和尴尬。

　　木易总算松口气。顾砺很迷人，可木易没有受迷惑的资本。且不说由彼得搀和的那混乱的三角关系，就说木易本身，也没有和任何人发展亲密关系的打算，即便这个人是美丽的顾砺。

　　“你的身体就不能试着习惯一下别人的兴趣吗？我就很努力的在适应对你的身体感兴趣这个事实。”木易恢复了不正经的语调。

　　顾砺冷笑，转而问：“你为什么去喝酒？”

　　木易嘿嘿的笑了：“你这是赤|裸裸的报复。”

　　顾砺没说话，当是默认。

　　木易伸展了一下四肢，重新瘫回顾砺身边的沙发上。

　　过了许久，顾砺忽然又问：“为什么？”

　　木易愣了。顾砺竟然再次提起，而且还是十分温和的语调。他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顾砺竟然会接受他的邀请，在沙发上坐着一直不走。他是在关心他，或者是担心他。

　　不接受别人的关心，关心别人的时候也这么含蓄到别扭的程度。顾砺啊顾砺，真是让人哭笑不得的家伙。

　　木易仰头喘息，觉得胸口有什东西涨着，难受却不痛苦，反而有些愉悦。

　　顾砺看他的样子，立即说：“不想说就当我没问。”

　　木易笑了，忽然从背后一把搂住顾砺，额头抵着在他肩膀上：“我这人日子过得很糊涂。糊涂了就容易莫名其妙做错事。做错了事心里自然会难受。难受了又不知道要怎么挽救。于是就把日子过的更加糊涂。”

　　顾砺条件反射的想挣脱木易的肢体接触，可是听见木易的话，却安静下来，任他依靠着。木易的话虽然很简朴，可顾砺毕竟是经历过很多的人，一听木易的话，就知道这年轻人过去一定受过不少苦，简朴的陈述是痛苦被岁月打磨了棱角过后的温和。顾砺自问还做不到这地步，不禁同情年纪轻轻的木易。

　　“你在发抖。”木易轻声说，“难受的厉害？”

　　顾砺沉默了很久，才说：“还好。”

　　木易根本没指望顾砺能回答，听到这个答案，忍不住更加多嘴：“要不要吃点儿什么药？你有吗？没有我出去给你买？”

　　顾砺没好气的瞪了木易一眼：“不要得寸进尺！”

　　顾砺的眼神，分明带着几分长辈般的宠溺。这是木易最敏感的事情，上次为了这个，他差点儿让顾砺把拆信刀捅进胃里。可是这次，木易却无奈的发现，虽然他仍旧讨厌顾砺的态度，却没了火气。

　　冲着顾砺后脑勺拍了一巴掌，木易恶狠狠的说：“别再把我当孩子，我忌讳这个。”

　　顾砺何尝被这样打过，站起身把木易的外套从肩膀上扯下来，丢在他身上，冷冷的说：“那你就别像个孩子似的赖在大人身上！”

　　木易眼看着顾砺用力的把门甩上，狠狠的揉了一把脸。明明想要接近他，却又不由自主推开他。顾砺，他该拿这个男人怎么办呢？他木易果然还是适合离群索居。不用在乎任何人，也不用被任何人在乎。

　　**

　　木易心里烦乱的时候，除了喝酒，只知道睡觉。

　　顾砺走后他倒头大睡，睡到醒来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天是亮的，可没法分的清究竟是上午还是下午。他从床上坐起身，发现新添的开放式衣架上挂满了衣服。

　　其中症状只有两件，其余大多是舒适的休闲服，想必是他睡着时，顾砺让人送过来的。依木易的眼光，那些都是大师的手笔，沉稳的色调，张扬的剪裁，简直再适合木易不过了。

　　或者，顾砺并非一点都不了解他。其实人与人之间怎么才算了解呢？顾砺不知道木易的过去，却懂得木易的审美和品味。对于一个艺术家来说，这比“过去”要重要的多。

　　这样想着，他不禁开始思念起所有曾经有他存在的画面。木易投降了。无论他何时离去，无论他将留在这里多久，日后当他回忆起顾砺，都会说，他曾喜欢过这个人，打从心里喜欢。

　　他脱掉身上顾砺的衣服，在柜子里挂好。虽然自己如今衣服已经多得穿不完，可他半点没有还给顾砺的意思。他们的尺寸几乎相同，木易决定在走时就穿顾砺的这身衣服走。

　　换了身休闲服，他开门走出卧室。他猜想顾砺已经离开。那家伙除非疼的难忍，否则极少在这里停留。虽然木易现在很想见到顾砺，但他宁可顾砺舒舒服服的在什么别的地方，而不是在这里养病。

　　出乎他意料的，顾砺还在，而且看起来挺精神。他正在客厅里翻看木易的作品──没有画着彼得的那些。他的眼神很专注，似乎在评估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