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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小寒,有一天哥哥不在了,你要学会一个人走。

      像是陷入了沉沉的梦境,黑夜,淹没到脚踝的流水,悠远凉薄。

      漆黑的空中钓着一轮月,冰色的光把一切凝固了。

      这是哪?

      哥哥在哪?

      辨不清方向,试探的走变成踉踉跄跄的奔跑。

      明明是很浅的水,脚下却重的不行,每一步都要用力拔出来,再踏回去。

      等我,哥,等我。

      四周都是水溅起的声音,和我粗重的呼吸。

      水溅起来,打湿衣服的却是汗水。

      我停下来,大口的喘气,像离了水的鱼。

      手在抖,快要没有力气了。胸口要裂开了一样疼。汗水顺着发丝滴进水里,绽开一圈一圈波纹。

      哥,等我!

      奔跑,拼命的跑,也许哥哥就在尽头等着。

      跑了很久很久,连自己都很惊讶可以跑这么远。

      脚步越来越散乱,越来越急切。

      水越来越深,越来越冷。

      忽然脚下一滑,狠狠跌在玻璃光泽的地上。

      透明冰冷的水泛着黑色光泽包围过来,温柔而无法挣脱。

      已经,没有力气再站起来了。我的咬着牙,用尽了力气,却连手指都没有动一下。

      水渐渐没过视线。月亮在水面外融化,像黑色玻璃上的化开的油彩。

      视线渐渐模糊,月亮终于溶进水中,一切归于黑暗。

      哥,你在哪!你在哪……

      醒来是在白天,明媚的阳光透过窗子,窗外绿意浓浓,依稀还能听到鸟叫。
      “啊,你醒了?”
      一个小孩子坐在很近的地方,五六岁吧,肉嘟嘟的小手拖腮支在床边,见人醒了立即站起来,“你等着,我去叫爷爷!”
      没有说话,脑子里混沌一片,记忆也连不到一处。
      没过一会儿,一位老人缓缓走进来,后面跟着那个胖胖的小孩儿。
      “听小莫说你醒了,怎么样?”老人坐在床边,瘦长的手指搭在我脉上。
      我看着老人,不说话。
      老人笑了笑,“小莫,水。”
      喝了水,嗓子的干裂好了很多。我躺回枕上。刚刚起身的时候胸口很疼,那是,枪伤……
      记忆随着疼痛回复。那远去的幸福,并非为了复仇的复仇,还有,陆非,最最亏欠的人……
      “小莫昨天傍晚到潭边摸鱼的时候见你倒在溪水里,镇里人把你背了回来,……”老人慢慢说,“你伤的很重,右胸锁骨处被暗器打穿,左手腕骨上也钉着一枚暗器,中了毒,这些刀伤倒不算什么,还活着,算是命大了……”
      我细细听着老人的话,子弹,透胸而过吧,还有一颗打中了手腕,这些都记得的,可是他说,他说傍晚……明明是深夜才对的……
      我猛地睁大眼睛,这种古朴的房间,盖碗茶杯,没有医疗设备,暗器而不是子弹,把脉,小孩儿的发髻,粗布衣裳……
      怎么会!怎么会?

      “北沙参根茎圆柱形,嗯……表面黄白纵纹生,断面……断面黄质坚而脆;南沙参,南沙参……”莫莫抓抓脑袋,“南沙参……”
      “怎样?”我笑笑的看着胖乎乎的小莫,圆圆的小脸涨出了红晕。
      “南沙参……”小脸儿开始皱在一起……
      “形如圆柱或圆锥……”
      “啊!”莫莫一拍脑门,“淡黄白色横纹生,质地轻松易折断,断面黄白味微甘!”
      “不错!”我捏捏莫莫的脸蛋,“一字不差!”
      莫莫咧嘴一笑,扯着我的袖子摇,“小寒哥哥,口诀背完了,我们去潭边玩儿吧!”
      “莫莫去把今天学得抄一边,然后准备鱼娄,等我收拾完手里这些就去!”
      莫莫欢呼一声,跑进屋里。
      看着莫莫雀跃的身影笑了笑,视线转回手里的药材。
      是莫老先生从山上采来的五味子,要趁新鲜收拾了才好。朱红色的果子,比樱桃略小一些,不知道,嗯,做果汁好不好喝……
      午后的阳光有些恍眼,我抹抹额头的汗,摘叶,去枝,捡出不饱满的果子,把挑出来的果子拾到伞面大小的簸箩里。
      莫老先生是镇上的长者,也是唯一的大夫,颇有威望。莫莫,就是那天一醒来看到的小孩儿,是莫先生收养的孩子,平时都喊莫先生爷爷。小镇里有很多很多的人,男女老幼,我曾一一见过,那些友善的,敦厚的脸我全部都见过,却一张都记不得,人们宽厚的认为我重伤初愈,记不得也没什么,我自己知道,不是记不得,是再也不想记住什么。
      这里是陌生的地方,人们穿衣做事都像是古人,是世外桃源,还是真的像电视里演的回到了古代,我没问过,也不在乎,没有了哥哥,哪里都是一样。
      唯一放不下的,是陆非。不知道他怎样了?有没有逃出去?是不是平安?
      我很少说话,平日帮着莫老先生整理药材,连院子都很少出。伤已经好多了,虽然胸口时常气闷,手也不灵便,但没关系,我曾经觉得能活着真好,现在觉得,活着,就只是活着而已。
      莫老先生让我也叫他爷爷,我看着老人的白胡子愣了好久。很久以前,是有个爷爷,很宠我,总是把我放在腿上,教我保护自己的本领,玩各种各样的枪,有一天,爷爷在桌上放了两样东西让我选,一张机票,和一支枪。爷爷告诉我,家里有事要发生了,他也保不了我,如果我选机票,他会送他到国外,如果选枪,他会安排我离开这个家族,以后我要靠自己活下去。我选了枪,因为爷爷说哥哥不能去国外,但可以带我逃亡。
      后来才知道,那时哥哥也被要求做同样的选择,哥哥也选了枪。我没有机会问爷爷,如果哥哥选了不同的东西,我是不是要一个人逃亡?
      那年我五岁,哥哥十五岁。
      最后一颗五味子拾到簸箩里,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动作小心翼翼的不很舒展,坐了这么久,真的有些僵硬了。
      揉揉眼睛,我长长的呼了一口气,仰头看看蓝天。
      天上薄薄的云舒舒卷卷,日子平静的像要静止了,像戏里面的唱腔,拖着长长的腔调,一步三晃,把人拖进软绵绵的云里。除了想他,每一刻都很平静。那淡淡的苦涩缓缓在心底蔓延,一不小心便越聚越浓,像雨云,黑漆漆的透不过气来。可是想他的时候,不会觉得伤口疼。不知道该喜该忧。
      摇摇头,是自己太闲了吧,该找下一件事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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