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第 5 章 ...
-
午后的太阳有些晒,我把凳子挪到阴凉底下,头顶上知了拖着长音叫。
莫爷爷出门了,十天八天回不来,只有我和莫莫两个。
“小寒哥哥,我想出去玩儿!”
放下手里的草药,斜着眼睛看看莫莫,“十八反背好了?”
“……还没有。”
小肉球儿蹭过来,“小寒哥哥,我不喜欢做大夫,不喜欢背药经,你不是说我们都应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么?不背了好不?”
我拍拍腿,“莫莫不乖哦,见爷爷出门了就想偷偷出去玩。”
莫莫一拱一拱的爬到我腿上,“没有啦!今天村里有贵客啊!阿远哥哥没告诉你么?”
已经过去好些天了,那天莫爷爷说我的毒没法解之后,已经过去好些天了,心情一天比一天平静,好像一切都有了定数之后,心终于落了地,可以踏实的等待了,可是这些天过去,药照喝饭照吃,伤却不好不坏,也没觉得比前些天坏了。我有时觉得奇怪,难道就真的这么不怕死?这样一天一天的盼着,虽然说不上日思夜想,可这样数着日子算什么时候死掉,真是很可怕的性格啊……哥哥,真的看错我了,我答应了他活下去,却心口不一,我只想和他一样,其他的,生或死穷或富,从来都没想过。
时时想起陆非,最初是哥哥不放心我一人在家,拜托陆非来照看我的,可我讨厌他闯进我和哥哥的家里,整天不理他,不给他家里的钥匙,以为过几天他就识趣走了,没想到他居然每天变着花样做很好吃的东西,法国餐,希腊餐,日本餐,后来才知道他故意把我喂馋,用食物引诱我交出家里的钥匙。想起无数哥哥不在的夜晚,我总是死懒在沙发上不肯挪窝儿,开始陆非还声色俱厉的骂我一顿然后抓猫一样把四爪乱蹬的我拎到床上,后来省事了许多,直接灌我一杯酒,然后把我拖到卧室。有时心里不痛快喝醉了我会哭闹,当时不知道,醒来看着陆非被我折腾出来的熊猫眼后悔的不行。想起很多很多次,让他看到哥哥不曾看到的眼泪。想起最后最后,他说我活着他就活着……
“小寒哥哥!”莫莫的小猪蹄在拍我。
回过神,说到哪了?
对了,有贵客到嘛。“是真的啊?我以为阿远乱说的。”我笑了,小莫猪还知道贵客这词儿呢?
怪不得这些天大家都很高兴的样子,准备香米陈酒,收拾屋子,连村里小路上铺的石板都清理了一遍,还有镇上那家小客栈,也被披红挂绿的装饰起来,我以为要过节呢。
“是啊,是陆家庄的人要来呢!”
“那是什么地方?”
“是很漂亮很漂亮很漂亮的地方!”
“那个地方住了些什么人呢?”大概是土皇帝,不知道大家是真的欢迎,还是摆摆样子。
莫莫歪歪脑袋,“是好人啊!爷爷说,就是因为有陆家庄,那些坏人才不敢到我们镇上捣乱的!”
收了好处费吧,要不这小镇就是陆家庄的领地,贵客就是收钱或者视察来的?哪里都是一样啊,当年哥哥也当过地头蛇,陆非彻头彻尾就是一地头蛇!
“小寒!陆二少爷都到了村口了,”活力青年阿远大步跑过来,拉起我的手,“快跟我走!”
“干什么?”我往后缩了缩,抱住小莫莫。不用这么激动吧,还叫什么陆二少爷,真俗气,听着就没好感。
“去村口啊,大伙都去了!”阿远眼睛一瞪,棕色的皮肤在太阳底下都要闪出光来了。
莫莫从我膝上跳下去,忽闪着大眼睛一起催我。
“我不去了,你们去吧,回来给你们煮鱼片粥吃。”
大的抱着小的看热闹去了,我在院儿里站了会儿,转进厨房。
好久,好久没有自己弄吃的了,以前总是吃现成的,偶尔煮碗面,哥哥和陆非都高兴的不得了呢。
鱼片粥,都快忘了怎么做了……
米和鱼早就准备好了,米淘洗干净后,用一点点油、加盐和一点水拌匀,一直腌着,记得这样弄过煮成的粥才更绵软;鱼是早上阿远收拾出来的,去骨切成大片,用开水烫了去腥,再用胡椒粉、麻油和葱姜丝腌起来。
我烧上水,靠着灶台等着。
本来要加些鸡精调味,没有的话用花椒油呛锅也行,我偷懒,在水里加了两勺鱼汤交差。
其实早没了弄东西吃的心情,那种想要做香香的食物,等着哥哥或是陆非回来吃饭的心情。有时在灶边会觉得又回到以前,透过升腾的雾气,好像又看到哥哥在巴台那边调酒,甚至错觉哥哥在身后环着我,下巴抵在我的发顶,什么都不说,就只是静静的抱着,就觉得好幸福,真想,永远沉在这样的幻影里……
眼眶湿湿的,我揉揉太阳穴,把米下锅。
以前也常常煮鱼片粥,和哥哥陆非每人捧着一碗西哩呼噜的吃,全无形象可言,三个人可以吃一大锅。陆非吃完一碗抹着嘴问常吃这粥有什么好处,我捧起食谱大声念:“生血、壮骨,并能有效地促进乳汁的分泌。”陆非噎得说不出话,哥哥不以为然的端起自己和陆非的空碗,“再来一碗?”
哥哥,哥哥……
柴禾在灶里噼噼啪啪的响,我看着火发愁,本来,大火煮一会儿就要换小火了,可是,可是这种烧柴的怎么换小火啊?难道要我赤手空拳从灶里抓柴禾出来???
不管了,反正不加柴的话烧到后面自己也要变成小火。我拍拍手,晃出厨房。
隐隐听到街上的人声,真热闹啊,莫爷爷的小院儿躲在镇尾,离市集还有一段呢。
回到屋里,拆下手上缠着的纱布,手掌和腕上赫然是那晚割伤,当时不觉得,现在看,割得真深。那时若是与陆非全身而退,现在又会是什么样子呢?不知道会不会被陆非骂,自己划出这样深的刀伤。对了,还有颈上和脸颊,也留下伤疤了吧?幸好莫爷爷没有用缝针的,不然脸上脖子上趴着两只蜈蚣,想想都受不了。
自己换药,再用牙齿咬着裹好纱布,两只只露出手指尖的木乃伊手……
我这算不算死而复生?摸摸颈上挂着的观音玉坠,陆非陆非,是你一直护着我呢……
天气很好,太阳斜斜的挂在高处,天蓝的要渗出水来。
我不敢闲着,跑到后面架子前头认草药。柴胡,黄柏,升麻……累了就靠着药架子歇会儿,或者回屋喝水。
这样的日子,说不上喜不喜欢,一天一天的过去,越来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活下去。
趴在桌上,不知不觉睡着……
不知什么时候忽然醒过来,擦擦冷汗,这才想起火上还架着个锅呢。
急急忙忙跑到厨房,掀开锅盖,呼,还好,还好水放的够多,没烧焦,不过,一大锅变成了一小锅,嗯,以这两个人的食量,将将够两个人吃。
摸摸鼻子,往里面加鱼片,腐竹切丝放进去一起煮。
盖上锅盖,开始准备香菜丁,阿远喜欢吃辣的,在准备些辣椒末。
忙完了才觉得额上都是汗,找张椅子坐下,全身像脱力了一样。切菜端碗都累成这样,我真是完了。
粥煮好的时候天已经擦黑,阿远他们恰好回来,嘻嘻哈哈的带着大包小包的吃的。
三个人围在一起吃饭。
莫莫吃粥的时候咬了舌头。
阿远给我讲下午的场面有多风光,花团锦簇;莫莫只顾着吃,据说一下午他吃掉了一碗红烧肉和两只猪蹄。
“有一天,我也要像陆家的非少爷那样神气!”
我笑了笑,没说话,心里忍不住腹诽那么讲排场的人未必能潇洒到哪去。
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说了什么。
陆家的非少爷,陆家的非少爷,陆非……
心跳忽然清晰起来。
我看着阿远,慢慢问,“你刚才说,来的那个人他叫什么?”
“陆非啊……”
“他住镇上哪里?”
“应该是客栈吧。小寒你怎么了?”
我一把推开桌子,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