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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五十九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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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哦…愿望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虽然打定了主意要告诫尔泰珍惜生命远离五阿哥远离还珠格格,但是到了临门一脚的时候,尔康却有些退缩了。他在心里自嘲的想:我有什么资格呢?尔泰并不是我亲生弟弟,相反的,我甚至还是强占了他哥哥身体的孤魂野鬼,我怎么敢,怎么能,去指责他呢?我有什么立场,我有什么资格,去教导他呢?
尔康心里想着,面上虽然平静,眼底的色彩却难免显出了几分哀痛来。
正巧,尔泰从前面走来,他一眼便看到了矗立着园子口发呆的尔康,不由愣了下,“哥?”
尔康抬头,因为心思太过而使得茫然的心无法及时作出反应,因此,尔泰很清楚的看到了尔康眼底的哀戚,他忍不住倒抽了凉气:“哥?”
“怎、怎么了么?”尔泰嗫嚅着问,他一脸担忧的看着尔康,就好像昨晚上那个擦肩而过的冷漠少年不过是尔康的错觉罢了。
尔康静静的看着尔泰,他沉默着,一言不发的盯着尔泰——把尔泰看的莫名的有些心虚,他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的道:“哥?”
算了,死就死吧,反正也不差这一个了。尔康眨了眨眼,道:“今天的那场测试…是谁提的主意?”嗯,好像表达错了?
“自然是皇上亲口下的令。”尔泰一脸不高兴的道:“你以为我胆子那么大,胆敢行刺皇上?!”
“…”看着上一秒还万分担忧的看着自己这一秒却是怒火冲冲的尔泰,尔康发现,时间真是代沟的最佳良药,他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那个会依赖他会满目崇拜的看着他的少年变成了现在这个只会横冲直撞的少年,尔康叹了口气,他垂下眼脸,浓密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泄上深沉的阴影,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哀伤感,直看得尔泰一愣一愣的,在他就要开口之际,尔康终于说话了。
他轻声道:“我是问你,是谁主动提出的?是谁想到让你去当那个行刺皇上的主谋的?”冲的后面一点会死吗跑的后面一点没人会怪你臭小子这么积极作甚又不是可以升官发财真是不要命!心里一大堆的念头满腹的牢骚一瞬间汹涌而过,让尔康微微瞪大了眼睛。
尔泰道:“还能有谁?当然是我自己啦!”他不解的看着尔康,将尔康眼底的愤愤然看进眼底,不由愣了下,随后恍然大悟:“哦!你以为我是被别人陷害的吗?你以为我是被逼的吗?”尔泰不满的道:“你是不是,是不是又以为是五阿哥逼我这么做的?”
“…”尔康沉默,满腔的热火满腹的愤怒被一盘冷水波泄而消失得干干净净,随之升起的,是羞恼,是不甘,“怎么?我不能这么以为吗?”尔康的声音冷冷的,眸底色彩也同样是冷冷的,那冷漠的模样,比起屋外的厚雪也不遑相让了,“五阿哥究竟是对你说了什么,让你这么维护他这么听他的话,究竟谁才是你哥?”
“五阿哥什么都没对我说!”尔泰咬牙,他看着尔康的眼睛里,有着愤恨,有着恼怒,还有失望,直看得尔康一愣:“他只是告诉我一件事,当初,南巡时,哥是打算让小燕子死在那些反贼手中的,真假格格一事,也是因为哥在皇上面前提起才会使得小燕子差点出事!”尔泰瞪着尔康,他咬牙切齿道,“你就那么想小燕子死吗?”
尔康倒抽了口凉气,他看着尔泰,少年眸底的怨愤很明显,明显得让尔康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刺痛感,他张了张口,沙哑着嗓子道:“五阿哥是这么跟你说的?”尔康突然想起,那一日,他从御书房出来后,正好在门外碰到五阿哥,当时五阿哥看到他时,眼底有着不敢置信有着错愕,随后,更是一抹恼怒一抹憎恨浮上,让他倍感莫名,只是,尔康一向都是能当五阿哥是不存在的就当他是不存在,是故,他并没有多想,只是,没想到,五阿哥当时想的居然是这些,更甚至,胡猜乱测的将这一切告诉尔泰。
“你怎么能保证五阿哥说的就是对的。”尔康冷冷道,“如果我告诉你,五阿哥说的都是错的,他的理解方式有误,你相信吗?”
“我不信。”尔泰一字一顿的道,他说话时的表情十分凶恶,那些字,好像都被他咬碎了碾磨了好几遍。
尔康真心的觉得自己的心是拔凉拔凉的,他能说什么呢?又可以说什么呢?尔康张了张嘴,他有些干涩的道:“我…”
“还有事吗?没有的话我要去休息了。”尔泰转身边往回走,他的步子很重,很沉,落在地上时发出巨大的响声。
“…既是如此,那么,我还有个问题,希望你能解答。”尔康道。他有些自暴自弃的想:反正,他都不愿理我了,那我做什么还要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呢?既是如此,那干脆就撕破脸好了。反正也没差!哼!没差!
尔康故作轻松的道:“…你和还珠格格他们最近再折腾什么?”最近几天,每次随乾隆前往宝月楼时,十次有九次看到还珠格格和明珠格格,而那九次又有三次五阿哥和尔泰均在场。还珠格格明珠格格来的时候还好,但每次,当尔康诧异的发现宝月楼的大门有人守着观察外面的时候,宝月楼内,必有五阿哥和尔泰。尔康不想让自己胡思乱想,但他阻止不了自己越来越离谱的思想。
尔泰愣了下,蓦地,他想起了昨日,小燕子带着蒙丹的信去往宝月楼将之交给含香后,不过一会时间皇上便过来了,当时若不是小燕子反应机灵将那信纸吞到肚子里,恐怕他们这么一群人…尔泰抿唇,他道:“没什么!”
“我和永琪只是去看看香妃娘娘,看他在宫中习不习惯,会不会难受而已,你别瞎猜!”
尔康撇嘴:你这种回答,我不瞎猜不乱想才怪!
尔康一早就知道,如今的这个时候,自己是无法从尔泰口中问出什么的,只是,看着尔泰那怒气冲冲的模样,他还是忍不住的有些难受。
他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他和尔泰这对兄弟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哪怕他们不是真正的兄弟,但是,他一直都是把尔泰当做是自己的亲弟弟的,或许里面有些许的移情作用作祟,但他敢自问敢无愧无心。这还不够吗?他都要走了,为什么就不能给他一个兄友弟恭的假象呢?为什么呢?
是夜,尔康呆坐在书房里,他面前摊开一本风景杂记,左手边好几本账本随意摊开叠放着。书桌上的物品放的都有些乱,与少年的习惯完全不符,偏偏,当事人还托着腮,两眼放空的盯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少爷。”门上传来清脆的敲门声,小事的声音在门后想起。
“进来。”尔康淡淡道。
木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小事小心翼翼的走进来,他走到书桌前站定,道,“少爷,那个毛晴乐回京了。”
“回京了?”茫然空洞的眸子瞬间有了神采,尔康扬眉,声音里是藏不住的惊喜,“那他现在人在哪?”话一出口,看着小事为难的表情,尔康蹙起眉,“该不会…那家伙又是在轻丰馆里过活吧?!”尔康的声音里有着期待,他希望看到小事摇头的样子,只是可惜,小事的点头将他的期望打得粉碎。
尔康瞬间垮了一张脸,说实在的,他对轻丰馆着实喜欢不来,不提那从某个方面来说就是妓院,只要想想那里是男风馆,尔康就忍不住撇嘴。他不是歧视从事这份工作的人,只是,只要想道,在那里面的,被男人压在身下的,本身就是一个男人,这一点便足够尔康起皮疙瘩不断地起,寒颤打不停。
尔康皱眉:“既是如此…”心脏突地噗通了一下,“那你就…嗯,去跟馆主沟通一下,就说…”心脏跳动的位置忽的加快,这让尔康感觉很不舒服,但他只当是自己想到轻丰馆所致,是故并不将之放在心上,“福尔康有一桩生意要让他做,只要做的好了,重重有赏。”
尔康的呼吸有些急促,他皱了下眉,声音依旧淡淡的,尔康并没有注意到小事突然的脸色大变,他只是絮絮叨叨的想要找些什么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让心头不在难么沉闷压抑,“不过,我更希望你能让人直接找上毛晴乐,将他约出来…唔…”
——尔康是忽略了自己的身体状况的,但是他的身体又怎么让他真的忽略。
尔康原本是坐着的,不过之后知道毛晴乐的落脚处后又站了起来,他的手,本来是随意的整理着桌上的东西的,只是,此时,那双手正紧紧的撑在桌子上,青筋暴露的,算不上白皙细嫩漂亮的手在此时变得非常可怕。尔康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他的脸色很苍白,说是毫无血色都是夸奖了。
“少爷?”小事惊恐的喊着,他想要将尔康搀扶着让书房里的小床上休息,却让尔康一手推开。
尔康喘着粗气,他的额上满是冷汗,大滴大滴的汗珠滚落着,一些滴嗒在桌上,晕开浅浅的水渍,一些则是落在眼睛里,咸涩的液体让眼睛有种酸疼感,让眼睛睁不太开,也无法看清眼前的人。
饶是如此,尔康也是说道:“不许出去,不许让其他人进来。”尔康的声音,原本是清亮的,在他心情愉悦的时候,那音质里甚至会给人清澈干净之感,只是此时,那声音却是低沉沙哑嘶厉的厉害,声线非常粗非常厚。
尔康说话有些断断续续的,事实上,此时他的脑子已经有些不清楚了:“不许让其他人知道,否则,我的规矩你应该很清楚!”
“知道了吗?”尔康冷声喝道,这本来应该是严厉冷酷的声音在此时听来,确有几分色厉内茬之感。
小事咬牙,他想跑出去,他想去找老爷福晋,他想去将大夫拉过来,但是,偏偏的,大少爷的手紧紧地扯着自己的袖子,精神很明显的已经有些模糊了,却还是紧紧的盯着自己,那双茫然空洞的眼睛里有着自己,他还在问着:“听到了吗?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终于,小事点点头,他满心苦涩的道:“奴才知道了。”
“那就好…”尔康喃喃的念着,一直苦苦压抑的神经一经放松,人被昏了过去。
尔康一直都知道,自己是要离开的,他知道,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离开这具身体,只是,他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在他反应不及,或许有办法解决的时候,那痛楚便汹涌的扑过来,毫不留情的将他湮灭。
之前,发病时,最多就是眼前阵阵发黑,脑子不断的晕眩,抽抽的疼,整个人要昏不昏,非常的难受。那时发作得很快,来得快去得也快,而且府中没有人知道。只是,这次的症状比起以往,要严重难受许多。尔康脑子有着点点的清醒,他可以感觉到自己被人搀扶着躺倒了一个地方,身上被人细细的掖好了棉被…他可以感受到身体上的碰触,但是,只要动动脑子,想下那个看到自己发作时模样的人是谁,就十分的难受,非常的痛苦。
因为,他太疼了。
全身上下,不管是哪里,都疼。
就好像四肢百骸被人活活的抽出一般,又好似有人揪扯着他的心脏,扒拉着他的五脏六腑一般。
身上止不住的发热,抽搐…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冷汗浸湿了第三条被褥的时候,疼的恨不能打滚却又动弹不得只能抽搐着身子的尔康终于是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时,已经是半夜子时过了。
小事因为尔康的清醒而松了口气,他几乎都快哭了,若是尔康再不醒来,他便是爬着也要将府上的大夫吵醒。
因为身体的消耗磨损过甚,所以,尔康很快的又昏睡了过去。
只是,比起病发时苍白的脸色抽搐的身子,那呼吸虽然不稳但还算是平静的安稳面容,也要让人喜欢些…
第二日,尔康照常起了。明明就不舒服随时都有倒下去的可能,明明脸上就非常的难看,但是尔康依旧坚持着进宫值休——
他不想让人察觉到自己身上的异样,哪怕一眼看上去就让人心生担忧也一样。
然后,进宫之后,尔康听到一件喜事。
令妃娘娘昨夜子时生了个皇子。
那一瞬间,尔康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黑的。
天旋地转间,他几乎要昏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