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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C.03 ...

  •   这天她坐在沙发上,一如既往地翻阅着今日的报纸,了解最近的情况。日暮梨和友枳子都不在家,她想着下次就趁着两人不在就离开,可是想着两人肯定会以为发生意外而着急。她打住了自己的想法,把它抛出脑后。她怎么又开始担心这家人怎么想的。

      “玛蒙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玛蒙回头便看见提着大包小包蔬菜水果的日暮梨,对方给了她一个笑容,然后收拾着进了厨房里忙碌起来。

      “一个人在家很无聊吗?友枳子也去上课了,让你一个人在家实在是抱歉啊。”

      玛蒙应了一声,默默放下报纸,走到厨房。

      “啊对了,”日暮梨乐道,“回家的时候顺便买了草莓牛奶,玛蒙你现在要喝吗?啊对了,一直忘了问,你有喜欢吃的什么吗?下次买菜的时候也好准备。”日暮梨从忙碌中抬起头,微笑地看着她,“你喜欢什么,以后我们都会做给你。”

      看着对方的热情,玛蒙想着自己很快就会离开了,这些人对她越是关怀,她越是不知如何反应。明明拒绝的话就在嘴里,可她却说不出口。心口又是微微刺痛。

      “妈妈,妈妈!玛蒙!”

      突然一簇蓝色的团子冲进了房里,正是放学回来的友枳子。只见她蹦跶地窜到厨房,一束鲜花推在她面前:“你们看,今天我们做的花束。好看吗?”

      玛蒙被吓了一跳,定神细看,虽说是老师带着做,可小孩子的审美,这做出来还只是把鲜花乱七八糟地糊做的一团。若是以前她也早该冷言毒舌,然而迎着对方笑面若花,她又是败阵下来,什么也说不出。最终妥协般露出干笑:“很好看。”

      “嘿嘿,”友枳子笑着退到日暮梨脚边,小心翼翼举起花束,“妈妈,这是我送给你的。”

      “谢谢友枳子。”日暮梨珍惜地捧起这束花,“那我先把它放在花瓶里。”

      友枳子害羞地笑着,拉着玛蒙开心道:“玛蒙,我们去外面玩吧。”

      玛蒙自知是无法拒绝,因为友枳子已经仗着体型差异拉着她跑出去了。友枳子也只有五岁,学校放学早,现在六月,这几天天气甚好,这下午也是阳光明媚,尽管躲在帽子下,玛蒙也觉得刺眼的很。

      这座村子并不大,友枳子拉她来到村外一片花海,她看起来格外开心。玛蒙大概明白她是要继续今天花道课,小女孩本来就对花花草草有着独有的爱好。

      “玛蒙你喜欢什么花啊?”

      “随便啦。”

      “今天老师教了我们很多,我给你说啊……”友枳子热切地把今天课上讲的东西,叽里呱啦讲了个遍,玛蒙打着呵欠坐在一旁,暖暖的阳光下觉得犯困。没一会友枳子没了声,回头一看小孩已经完全沉浸在编花的乐趣里。

      玛蒙自然也不生气,毕竟友枳子是实打实的小孩,她好歹也是半百之人,也不至于和小孩子犯脾气。她意识到这花海附近便是她之前倒下的林子,而那些忍者也会路经此地,虽说友枳子一个小孩,可玛蒙不禁担心起来。她悄无声息施了个幻术将两人隐去,友枳子显然没注意到。

      玛蒙有些无聊,她解开范塔兹玛的变形,趁着友枳子一心在手上,飘向林子里。她闲散飞着,因为没有浓雾,可以清楚看见林子里的一切,日光透过树枝的缝隙斑驳成影,翠绿的色彩在日光中透着金色的光芒,空气中微小的粉尘都变得清晰。微风徐徐,撩拨着树叶窸窣作响,耳边鸟鸣清脆不绝,可以听见不远处潺潺的流水。

      她无意识向流水处飘去,错落的树影恍惚,远处可见日光下鳞鳞波光的水面,晃得眼睛睁不开。她正出神,却没注意一个人影从前面的林间走了出来,她下意识退后,随后立刻想起自己是藏在幻术之下。

      她视力很好,虽相隔较远,还是看清那是一个极为青涩的少年,风灌满他的白袍,兜帽下红色的发丝在轻风中浮动,翻动的帽檐下是如玉的脸庞,带着阴郁的神色,他缓缓步到河边。玛蒙只能看见他的背影。

      玛蒙躲在后面也不敢上前,她注视那个人立在那,像一棵树。一只白鸟扑打地飘落在他身旁,像一只羽毛轻盈。少年白皙的手臂从白袍下探出,接住了白鸟,他在侧头逗鸟,嘴角温和上扬。

      忽地,少年猛地一个回头直视着她所在的方向,玛蒙心下一惊,仿佛被撞见什么秘密,逃也似的飞了回去。也就几秒钟的时间,她反应过来她明明是在幻术下,这是被发现了还是……

      她有些后怕,却还是忍不住想:那可真是张美少年的脸。

      “玛蒙!”

      迷迷糊糊飞回了花海,友枳子已经折腾完花草,因为看不见她而大声呼唤着她,玛蒙稳稳落在地上,解开了幻术。走到她身边,友枳子显然有几分害怕和担心,拉着她的小手慌张问着,玛蒙搪塞了几句,友枳子就放心笑了。小孩子还真是好哄。玛蒙忍不住偷笑。

      头上突然一阵柔软的触感,玛蒙抬头看见友枳子张扬的笑容,疑惑摸摸头顶,却发现多出一样东西。

      一个花环。

      她惊讶地从帽檐下看着友枳子,只见对方乐呵呵,灿烂的阳光下,女孩的笑靥刺眼。

      “虽然玛蒙不记得自己的家人了,不过我们一直在一起做你的家人。”

      若说心不被触动,她可能真是铁石心肠。玛蒙想着自己的计划,想着日暮家,她想着自己的过去,想着可能会有的未来,却恍然间失了神。到最后她不知怎的都到了家,她取下头上的花环,杂乱无章的花缠在上面,和送给日暮梨的花束如出一辙,玛蒙忍不住吐槽。

      “还真是难看啊。”

      说完自己却忍不住笑了。

      于是计划又向后拖延去,玛蒙感慨自己怎么就为了这种事延期了计划,想到自己空空如也的钱包银行,就觉得出行都不自在。她偶尔还是出门,却发现那个无意间撞见的美少年不是村子里的人。毕竟那样的人在这么小的地方怎么也会有些声息,玛蒙不禁怀疑那个人是不是一个刺探消息的外村忍者。虽然现在已无战事,可是很多村与村之间矛盾还是很严重。不过这个猜测最终在平静的日常中否决了。

      蝉鸣聒噪后,玛蒙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再这样下去了。现在已是八月,温度上升到了顶端,她无力地瘫在外廊上,范塔兹玛也焉在一边,电扇兹拉兹拉地转动,她听到邻里热闹的人声,她最近没怎么出门,因为倦怠在这个地方,担心荒废了自己的能力,她独自在家的时候都在练习,保证不至于退步,也由于这个原因,她对于最近颇为躁动的村民有些疑惑。

      她眨眨眼,汗水顺着额头划过眼角。她想着自己已经下决心要走,这些人的任何事也将要和自己没有关系了。东西也收拾完毕,她早已把包裹藏在房外,也不会被发现。听到门口有骚动,玛蒙坐起身就听见友枳子的叫唤。她从院子里走到门口,友枳子一见她便激动地过来拉住她。

      “玛蒙,太好了,今年妈妈说她给我们做了新的浴衣。”

      “……嗯。”也不知道是因为对方的笑容太过耀眼,玛蒙心里一紧,忍不住苦笑。

      友枳子没有发现她的异常,一如往常地拉着她唠家常:“还有几天就要到夏日祭典了,这是你第一次参加,晚上还有烟火大会,可漂亮了。可以捞金鱼,水风船,还有很多好吃的,可好玩了。到时候就连别村的人也会到神社这边来。啊!想想就觉得兴奋。”

      原来是因为要办祭典了,难过这几天连街坊邻居的很热闹,都在忙着准备祭典的事务。玛蒙思绪飘走了,她想着等到那个时候自己也都离开村子了,友枳子说着要和她一起玩的祭典游戏,她也没法和她一起做了。可是友枳子看起来十分期待,玛蒙觉得有点不自在,搭了一句:“如果我不在了,友枳子你就只能一个人玩了。”

      “为什么你要不在?”友枳子露出遗憾的表情,好奇地问道,“玛蒙你不喜欢祭典吗?你不想去吗?”

      “这倒是没有……”玛蒙顿了顿,“真的很好玩吗?”

      “真的真的,所以玛蒙你也一起去好吗?”

      最终玛蒙答应了友枳子,计划又要推后了。玛蒙无奈地想着,自己是不是被消磨了性子。说实话,她性格算不上好,可惜就是对缠人的小孩和温柔的人没法。她看着躺在一旁的范塔兹玛,忍不住问了句:“我变了吗?”范塔兹玛表示赞同。她感到心烦意乱,下定决心在祭典后就离开。

      转眼就到了祭典当天,玛蒙换上巴利安的队服,想着过完祭典就走,谁知道日暮梨回家一看到她一身黑,笑着把她和友枳子推进了卧室。

      “玛蒙这一身可不适合祭典。”日暮梨笑着从衣柜里取出两件衣服,她还没来得及看清,友枳子已经反应过来,“妈妈,是新的浴衣吗?”日暮梨微笑点头。展开的是两条纹着金鱼的浴衣,玛蒙看见小小的那款是按照她的体型做的,她又是心里一痛。就连她亲身的父母也没有给她定做过衣物。

      日暮梨为她把衣服换掉,等她再次看到镜子时,自己已经是换上小小的浴衣,帽子也难得的拿开,自己紫色的齐肩发散开,这样一看真有几分像一个小孩子。友枳子也换好,站在她身旁,两个人就像俄罗斯套娃。

      她们到神社附近的时候天已经渐黑,祭典已经开始,人声鼎沸,华灯初上。

      穿梭在人群中,她还太小,日暮梨担心她走丢,于是将她抱在手中,友枳子管不住自己,东一下西一下窜来窜去。虽然祭典有许多外来人,可仍然可见许多熟悉的面孔。卖面包的大叔——常常会给她和友枳子一些小蛋糕,花店打工的小姑娘——会指点友枳子的插花技巧,书店的爷爷——通常会和她一起挑选书籍,还有很多很多。玛蒙一瞬间恍惚了神,好像自己一直是生活在这里一般,她未曾有过的生活,却在这个世界上,出现了。

      那种心痛的感觉又来了,玛蒙知道是因为自己对这样的事情产生了不舍,她不是没有感情的怪物,纵使她不善言表。她看到友枳子捞起条金鱼后的欢喜,也忍不住为了高兴了。

      “来,玛蒙。”日暮梨买了两个苹果糖分给她们俩。

      苹果淋着的甜腻糖衣,在橘色的灯影下泛着奇异的色彩。玛蒙默不吭声舔了一口,只觉得真甜。忽的只听一声咻,四下顿时安静下来追随着声音的来源,在如幕的黑色天空中一朵明亮又璀璨的烟火炸开,彩色的光影徐徐落下,在几近熄灭又是一朵烟火绽开。人群顿时沸腾,玛蒙望着空中转瞬即逝的斑斓,无声地寂静了。日暮梨和友枳子的情绪似乎更加高涨了,祭典的街市很长,一路下来不停歇。

      正当玛蒙注意力在玩游戏的友枳子身上时,肩头的范塔兹玛突然发出警告,玛蒙顿时竖起警戒看向它所指的方向,可惜人潮拥挤,灯火辉煌的街市外衬得漆黑不可见。她知道范塔兹玛不会随便地发出警告,然而她四下检查后却实在没有可疑的人,她轻声发问,它也表示只是一瞬的感觉,这里人实在太多,也无法再分辨。

      这下玛蒙顿时丧失了游玩的心情,她伏在日暮梨身上观察四周,她确实不喜欢自己处于危险之中,刚刚的小插曲真是挑起了她的防线,熟悉的紧张感顿时又回来了。热闹的人流中却始终没有什么奇怪的人,玛蒙正当疑惑,侧目却看见两个陌生的身影温而不燥地从拥挤的人潮中穿过。大黑夜却带着斗笠,垂下的白色帘幕遮住了脸,宽大的黑底红云袍遮住了全身。玛蒙从来没在村子见过这般的人,她微微虚起眼,可这两人很快便消失了。

      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神社下灯火阑珊,日暮梨便带着她和友枳子慢慢渡回去。友枳子显然开心极了,她手里提着金鱼,一走一跳。街坊邻里还是灯火明亮,很多人也是才到家,整条路并不冷清。

      “玛蒙,今天真好玩!果然还是要一起玩才有意思。”友枳子在前面回头,“把这个金鱼养在家里,以后我们一起照顾它。”

      玛蒙说:“我可有了范塔兹玛了。”

      “那我帮你照顾了范塔兹玛,你就帮我照顾金鱼好吗?”友枳子咯咯笑道。

      日暮梨听着两人的对话,笑着摇头。到了家,她推门进去,开灯走进客厅。玛蒙也从她身上下来,友枳子拿着她就要回房间。就这此时,玛蒙心底却猛地响起了警报。

      一声巨大的爆裂顿时在头顶炸开,地面剧烈摇晃,她来不及站稳,只见头顶天花板塌陷落下,她来不及躲开,只感觉一股力推开了她,爆炸声不断,无数的石块坠落,砸得她头昏眼花。玛蒙陡然升起一股寒意,她听见了无数的尖叫声传来,她在努力恢复意识,可是毫无办法。

      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般漫长,玛蒙终于睁开了眼,她感到眼前都是灰,她意识到整个房子都毁了,外面是人们的尖叫和火海燃烧声。意识到不妙,她匍匐在倒塌的梁下,喘息着呼唤着范塔兹玛,对方也给以了回应,爬到了她手上。玛蒙钻出去,果然看到日暮梨被天花板击中趴在地上昏迷,友枳子倒在不远处,好在没有没什么击中。

      玛蒙觉得头痛得很,还有些恶心,她知道这是爆炸后的后遗症,她想着必须得离开。这一定是别人规划好的,在祭典上范塔兹玛的感知没有错。

      果不其然两个男人出现在门口,两个没有注意到她这样的小婴儿,径直走进房间里,不一会儿就出来,手里拿着东西。显然那是家里的钱财,这些人原来是强盗。玛蒙努力向门口移动,如果待在这里,肯定会被一把火烧死在其中。

      “那是一个小孩吗?居然还能走。”

      对方一下子发现了她,玛蒙自知没有幻术的掩饰下不可能完全不被发现,看着对方掏出苦无打算一击解决掉自己,玛蒙没想到这时日暮梨却缓缓站了起来,挡在她面前。

      “别动她。”

      日暮梨的头破了,鲜血直流,看上去有几分恐怖,玛蒙心下一慌,她知道日暮梨这是在找死,对方解决掉她简直如同踩死一只蚂蚁简单。

      “喂喂,怎么这家人都生龙活虎的,你怎么做的工作。”其中一人不满道,他左右回顾着,脸上露出无奈的笑,一把抓起倒在地上的友枳子,“这个小孩也没死啊,还有呼吸呢。”接着他的脸变得诡异,瞪着眼看着她们,“就这样杀掉吧。”

      一把苦无出现在手中,玛蒙不可置信瞪大了眼,她下意识发动幻术,然而在她行动前,日暮梨已经冲了出去,只听利器刺穿的闷声,日暮梨的身体停在半路,一把剑刺穿了她的胸口,毫无生气地倒下,而男人扔掉手中的友枳子,一把苦无钉在胸口。

      天旋地转,一切都消失不见了,玛蒙盯着倒地的日暮梨和友枳子,眼前忽然苍白,又忽而变成一片鲜红,红到发黑。一切而一切忽然闪现,一帧一帧跳动。宛若走马灯回旋,最终定格在一个浴血的背影,周身上蜂拥而至的敌人,那人头也不回地抬起枪杆。

      “毒蛇,回去记得帮我告诉拉尔,不会有事的。”

      刺耳的尖啸划破头脑中唯一的理智,玛蒙顿时被无数的压力笼罩,她急促呼吸着,头脑内画面无数次跳跃重叠,可乐尼洛的死最后与日暮梨和友枳子重合在一起。

      他们,死了。

      玛蒙感觉有眼泪流了下来。脑内又是阵阵刺痛,一浪又一浪席卷而来。

      她终于从眩晕中回过神来,而眼前那两个人男人已经倒地身亡,不知道什么时候废墟里被点着了火,玛蒙意识到自己在混乱中爆发了幻术,是在那个时候,对方可能在反抗的时候无意致使燃烧起来。

      她心慌起来,她必须得离开。她乘着范塔兹玛就向外逃走,拿起藏在外面等包裹,头也不回。

      整个村子火海一片,只有焚烧的声音缭绕在上空。玛蒙感到浑身颤抖,她不想去想那些事,可是却忍不住。

      “不过我们一直在一起做你的家人。”

      她猛地向回飞去,日暮家还未完全烧起来,她冲到房间里,企图将离大门最近的日暮梨拖出去,然而她只是婴儿身体,根本无法移动分毫,她身上没有绷带这样的东西可以操控来拖走一个人,她从没像这样痛苦过自己的身体。她来到友枳子身前,用尽全力拖动着她,小孩的身体微弱移动着。没想到一段梁因燃烧倒塌而下,压倒在友枳子身上。

      不……不要……

      玛蒙颓然地坐下,看着渐渐被火吞噬的家和人,她头一次哭出了声。

      她最后再一次握了握友枳子和日暮梨的手,飞出来宅子。火焰完全吞噬了房屋。

      她盘旋在半空中,俯瞰整个村子,她想起了很多事,那些人,那些事。玛蒙闭上眼,最后把它们全部埋葬,和着村子一起湮灭在这火中。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C.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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