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第十章 船覆湿衣 ...


  •   “事情是我做的!人是我放的!跟我父王无关!”
      一路上,叶莺都在单调地嘶喊,不管是在颠簸的路上,还是感到被人抬下来,“咚”
      地扔到什么地方的时候,可是喊声像掉在无边的黑洞里。
      直到终于,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应道,“别喊了,你以为他们是冲着你来的?”
      叶莺一怔,然后听到耳边有镣铐琳琅的声音,腐烂的草因为人走动而被翻起,重新释放的味道,充满鼻腔。
      那人走过来,解开他眼上黑巾。停了一会,叶莺才看清,这是一所牢房,关押着他们两个,对面的老人披头散发,但片刻之后,他还是认出,老人是朝中天文博士李天纲,由于进言“九星耀日,帝都将有浩劫”触怒皇后,而被关入监狱,前几天他和阿九还在摘星楼上谈起他,却怎么也想不到,如今竟然与他一同身陷囹圄,人生的际遇是多么让人哭不出也笑不出来。
      “郡主,你不用喊了,难道你看不出,这次的事情本来是王家一手策划,就是冲着宁王去的么?”
      叶莺呆住,与其说一语惊醒梦中人,还不如说他最担心的情况发生了。
      王家与宁王,并没有什么私仇或交恶。但是巨大的利益面前,谋害是不需要交恶的:宁王不挪窝,谁给太子腾兵权的帅印?也许他们已经忍耐了很久,但这次的事件,实在是一个太好的机会,让他们觉得错过了都对不起上天。
      他深深低下了头,那个老妇人,说的真对。以为躲在角落就可以不打湿衣服,殊不知,人在船上,而外面,正风急浪高。
      “郡主,恕老身多嘴,”李天纲问,“那苍琴公主,真是你放走的?”
      “是……她来求我,说不愿意嫁给太子,我看她可怜……”叶莺嚅嗫道,“现在她怎样了?是太子把她抓回来的?太子有没有对她怎样?”
      老头的眼里闪过一丝怜悯,“原来你还不知道?是她自己回来的。她走了二十里,磨破了脚,看见一群饥民在煮小孩,就回头了。回到京城哭求太子原谅她,说是你见色起意放了她走……你该知道,鱼缸里养鱼,是不用加盖子的。”
      叶莺的口型慢慢张开,在圆形僵持了一会,又慢慢闭合,头低下去,如果不是掩住口鼻,他几乎要不能自已地呜咽起来

      李天纲默默看着他,半晌,说,“郡主,你也不要太难过了,说不定……还有转机。”
      说着,他掀开角落中的腐草,下面竟然露出一块凸起的石板边缘,
      “这是什么?” 叶莺惊问。
      苍老的脸上露出孩童般的笑,“下官年轻的时候,也学过几分阴阳术数,在这里几个月,发现了这暗道机关。”
      “我们从这里能出去?”叶莺脸上重新露出希望。
      “郡主也许能,但老夫不行了,”前天文博士拍了拍枯瘦的两腿,“老夫年老体衰,要是能出去,早已经走了。”
      顿了一顿,他又说,“公道自在人心,宁王是大烨最后的栋梁,不可以轻易折断,郡主从这里走吧,如果能把宁王救下来,也算老夫世代领大烨俸禄,为国家做的最后一点事情。”
      “可是……”
      “可是什么?死生有命,老夫的寿数已经到了,”老人眯起眼睛,“别啰嗦了,一会狱卒发现,想走你也走不了了。”
      说着,竟真似乎有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
      叶莺不敢再耽搁,走一个人,总比两个人都困死在这里好。
      当他狠狠把衣服系紧,正要钻入暗道之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等等!”
      叶莺转过来,等着老人最后的交代,是希望自己出去尽快解救他?还是托自己照顾他的家人?或是……?
      然而他看到,李天纲闭着眼睛,像是叹气,又像是自言自语,“天象已定,人力难为,九星耀日,帝都必将浩劫……”
      “博士放心,我会尽力阻止的……”时间紧迫,叶莺来不及多想,应了这一句,爬下暗道。

      --

      东平殿,院里满是银杏的落叶。
      一场大风刮过,长乐城说冷,竟也冷起来了,来往的宫人未来得及换上深秋的衣装,走路都踮起脚,缩起脖子,一路小跑。
      殿门口,一片金黄的扇叶之上,立着一个人。
      “哟,我说是谁呢?原来是九殿下,今日,怎么想起到我们宫里太监~的地方来了?”邓德全从台阶上一摇一摆地下来,说话时那个“宫里太监”咬的特别的重。
      “邓公公,那日是我们喝醉了,酒后胡闹,这里跟公公赔个不是,还望公公大人大量,不计前嫌,帮着向刘公公通报一声,”叶狄低着头,声音很沉闷。
      “哟,您别跟俺们赔不是,俺们哪受得起啊,”邓德全站在高一级的台阶上摸着脸上还没完全长好的疤,翻着眼睛向下看。
      “公公,这是小王一点心意,还望公公笑纳。”
      邓德全睁大了眼,抬上来的是一双白璧,晶莹玉润,毫无瑕疵,眼中的光景不由动了动。
      然而他还没摆够谱子,一仰头,摸了摸身上,干咳两声,“今个儿,天真是冷啊。”
      叶狄没说话,解下身上轻裘,披在这位太监身上,动作恭顺得像伺候父亲。
      邓德全也有点楞了,他识货,这轻裘是集白狐之腋而成,极其轻巧却又暖和,即使深秋天,里面只穿一件单衣,披着它便不觉寒冷,踏遍京城未必寻得到第二件。
      于是他终于感到,自己的面子算是找回了,慢条斯理地道,“那你在这候着,咱家这就去通报。”
      叶狄等在台阶上,他里面的确就一件蚕丝的单衣,风吹过来,衣衫贴在身上,能清楚看出并不算强壮的肌肉的线条,让他不自觉地耸起肩,发起抖。远远过路的宫人,看他这个样子,多半都投来诧异的一瞥。
      “这还没到冬天呢,”他咬着牙对自己说。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终于,里面传来一声“刘总管有请。”

      -

      永安宫。
      “听说叶狄那小子找了刘福喜,硬求他跟皇上求情,皇上答应见宁王一面?”
      “回禀母后,是、是有这么回事,这也怪孩儿,忘了小九子在他家长大这回事……小九子平日不显山不露水的……”
      “好了,”女人打断他,“马后炮的话少说,现在你要知道的就是,绝对不能让宁王见皇上。”
      “那,那怎么办?父皇已经答应见他了,明日就要宣召。”
      女人抬起褐色的眼睛,“现在宁王在哪里?”
      “还在我们牢里啊。”
      “那就……”褐色的眼睛陡然聚集狠厉的光芒,“不必让他活到明天了吧?”
      “母后!”底下年轻男子有些惊讶地叫出来,然后声音转弱,“六叔从小对我还不错……”
      迎接他的却是勃然大怒的一声嘶吼:“妇人之仁!”
      “一不做,二不休,我们已经得罪他了!现在让他见皇帝,你想他会说什么?”贵妇人罕见地咆哮着,吓得太子噤若寒蝉。
      而终于,她的语气和缓下来,捧起太子的面孔,认真看着,“环儿,母后只有你一个孩子,从小娇养,把你宠坏了,你不懂,你死我活的道理啊。”
      叶环胆怯地看着母亲,心里一横,对自己说:本来我也不想弄死他的,谁让小九子硬要去争,让皇上见他呢?
      “不,母后,我明白,”他似乎受到鼓舞,或是想展示自己的成熟,一股脑说出来,“孩儿听母后的就是了,明日我们就一口咬定宁王图谋不轨,意欲反叛,畏罪自裁!决不让父皇见到他就是!!”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