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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西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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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楼里的生活,除了能听花开雪落的声音,偶尔也能听见在楼下院子里忙碌的人哼唱着各种不曾听过的曲调。
耳边传来了脚步声,是送饭的人,只是当那有些陌生的女声响起,他恍然想起,他熟悉的人已经离开了。
“少爷,该用饭了,是摆外间还是里头?”
“里头吧。”
“是。””
坐在桌上准备用饭时,却发现那个新来丫环就站在离自己不到一步的距离,还听见筷子轻轻磕碰的声音:
“少爷,今日有鲜柔鱼炒的菜,要尝尝吗?”
丫环的声音在他身边想起,他只是轻轻的说:
“你下去吧,我不需要人给我布菜。”
“可是……”
“下去吧。”
“是。”
他并不喜欢别人站在自己身边给自己布菜,让布菜的丫环下去这种话,自从搬出家里后,就没说过:因为葡萄这个丫环,从来就不知道该给人布菜。每次她来送饭,总会告诉他今天有什么菜,然后分别放在他手边的什么位置,最后留下一句,如果他吃完了就拉动系在小楼边角的细绳,她会来收拾。
自己当初收她做丫环,只想着收留她一段日子后再将她送回去,没想到她却在小楼里面一直留了下来,而且自己也习惯了她的存在。
动筷夹起一件柔鱼,却想起了第一次在小楼吃柔鱼时的情景……
“今天的柔鱼做得很好,去让厨房再做一盘,拿去分了尝个鲜。”
他说了这个后,就听见那个时候不多话的葡萄带着哭音说:
“少爷,我做错什么了,要炒我鱿鱼”
“鱿鱼?”
他那个时候一愣,不明白她为什么对这个菜那么排斥。
然后,他就第一次上了一节由葡萄教他的风俗课。
“少爷啊,你说好吃的鱿鱼,哦,这边是叫柔鱼,生的时候,是这个样子的,又软又平。”
某丫环给他手里放了片冷而软的肉?
“你刚刚说好吃的柔鱼,煮熟了是卷起来的啊。”
葡萄是广东人,炒柔鱼对她来说就是等于炒鱿鱼,也就是让她走的意思。听她这么一说,花满楼明白了,同时也觉得把她留在小楼里的选择,不仅没有错,甚至说是很明智的决定。因为,有她在,似乎会很有趣。
“好吧,既然你那么不喜欢,那就把你的那份给花瑞和花义送去吧。”
“是。”
……
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笑了。
葡萄就是这么一个有趣的丫环,虽然有些没规矩,但是留在自己身边就能让人很舒服很愉快的女子。
花开不寂,雪落有声。
这个是葡萄说给他听的话,她说这句话很适合小楼。
作为一个粗使丫环,葡萄知道的认识的太多了,哥哥们也对她有过疑心,只是他通通挡下了。
因为他真的很喜欢葡萄,而他坦然告诉葡萄自己的这份心情后,葡萄说:
“我的少爷啊,你是个很容易喜欢人的孩子,你这样的话,以后可能会很容易受伤的。”
如果受伤的话,他受伤就好,偏偏,受伤的是她。
为了替他留住飞燕,而弄得双目失明,也为了他和陆小凤管闲事而没了性命,这都是葡萄为他挡的。
葡萄,离开我比较好。
虽然跟着商队出发会比较好,而且葡萄一直以来都很独立,可她要去的地方毕竟是西域这么远,他忍不住担心她会在路上出什么意外,她一个孤身女子从江南到西域这段路途,会发生的意外实在太多了。
“唉。”
刚叹了口气,就有匆忙的脚步声传来,是老管家花瑞的脚步声。
“少爷……”
花瑞的声音有些急促还有些异样。
“那队商队中途遇上了劫匪,伤了一半,而且女眷们都被掳走了。”
“什么!”
难道,又一次如此吗?
上次是金九龄故意为之,这一次,这一次不会有第二个金九龄!
“备马!”
花满楼交代了这句,人也动身下楼立刻出门。
×××××
黄沙飞舞,热浪滚滚,这并不是他第一次来西域,不过却是第一次如此茫然的踏足在这边沙地中。现在的他,不是什么少侠大侠,也不是什么少爷公子,只是一个误闯入大漠中,被商队救下的落魄之人。
“兄弟,你还熬得住吗?要不,上骆驼去?”一个憨厚的人走到他身边递给他水囊,和他说着话。
“没事。”他接过水囊温和的笑了笑。
“好了,花小哥,不是我老牛说,你这样的公子哥,眼睛又看不见,熬不下去就直说,我们又不会笑你。”老牛边说边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多谢牛叔的关心,我真没事。”
被叫做花小哥的是因为沙暴和自己队伍的人失散的花满楼。
那天得到商队遇匪的消息后花满楼立刻赶到那边,带人将那些劫匪全部围剿,只是他来迟了,据那些劫匪交代,从商队里面掳走的女眷当天被他们卖去大漠为奴,被卖去大漠为奴的女眷,不少人是熬不过去大漠的路途。
不管如何,他就是不放弃,让父亲动用了和瀚海国的交情,而自己也带人入大漠去找人。
那场沙暴里头,他忽然觉得有些事情想明白了,只是不知道是早还是晚。
葡萄,请你一定要活着。
忽然间,队伍停住了,几个机灵脚快的人开始在队伍里面走动着,顺便传话。
“怎么了?”花满楼问。
“没事,是我们到了。”老牛回答,“今晚又可以喝到葡萄娘子的酒了。花小哥你可小心别喝醉。”
“嗯。”
从老牛口中得知,他遇到的商队,是西域里有名的葡萄娘子的商队,葡萄娘子在西域也有点小名气,女子之身就在西域经营得法,有自己的一片势力,同时能种出西域最甜的葡萄,酿出最甘醇的葡萄美酒,昔日瀚海国送来的美酒,便是出自此人之手。
葡萄,如果在的话,也许会……
他都没来得及细想其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就他失去了意识。
等他再次醒来时,人已经在床上,额头搭了块湿巾。
床边似乎守着人,看见他醒过来的动作,就伸手扶他起身,又递了一杯水给他。
他抿了一口,发现杯子里的不是水,而是消暑的清凉茶。
“真是的,居然到了才中暑,真不知道该说你很忍还是说你很懂得捉时机。”说话的是个和他同在商队的一个年轻人,“哎呀,葡萄娘子手下的那些姑娘都恨不得个个扑上来照顾你了。”
“是吗?”他只是这样应着,然后想到什么的问:“怎么样能见到葡萄娘子?我有事想请教她。”
“啧啧,花小哥你行啊你!难怪看不上那些小姑娘,原来心里头惦记着最漂亮的那个。”那个年轻人继续调侃着。
只是,当他们一起去见了葡萄娘子后,花满楼却只是失望。
他跟葡萄娘子打听有没有接手过一些劫匪的奴婢,或者是前来投奔的汉女,但是得到的答案是没有。
那么他只能拜托葡萄娘子联系自己的队伍还有瀚海国的人,再去其他地方找。
陆小凤说,葡萄想去西域吃最甜的葡萄。
他现在就是葡萄想来的地方,但是,葡萄会在哪里?
一阵歌声传来,是西域女子们高亢动听的歌声:
黄沙飘飘如绫似缎
飞过千山庭院深深
金枝玉叶望眼欲穿
爱有多远 就在今天
爱有多远 就在身边
爱有多远 就在你我之间
你我之间
这样的歌词,这样的曲调,虽然西域的歌曲素来直白高亢,但是他忍不住想,这会不会是她想的歌曲?就算只是一个可能,他也迫不及待的循声走去,可惜的是,他找到的人并不是葡萄,问她是谁教的歌,对方也只是笑而不答,反而是缠上他。焦躁的他索性拂袖而去,毫不熟悉地形的他,很快就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一个弥散着水果甜香的地方,而他不知道刚才自己落脚的地方是哪里?
庆幸的是,他听见有一轻一重的脚步声,慢慢向他走来,于是他开口:
“对不起,我眼睛看不见,能麻烦你带我回去吗?”
他的衣袖被轻轻拉了拉,似乎是让他跟着往某个方向而去。
可是花满楼却不动,他又说,
“这个房间好浓的葡萄香气,是酿酒的地方吗?”
手心被人拉住,纤细的指尖在他掌心轻轻的写着:
“这是晒葡萄的地方,客人要尝些葡萄干吗?”
他点了点头,说:
“早就听说葡萄娘子这里有最甜的葡萄,能尝到实在是我的福气。”
于是,他听见些许拾捡的声音后,手里就被塞了一大包葡萄干。
终于,他忍不住笑了,手一松,由得那一包葡萄干洒落在地,他只双手抱住了面前的人,这个在自己面前又瘸又哑的女子耳边说:
“找到你了,葡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