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暗夜狰狞

6、新的征程②

　　Part 5
　　※握住男人伸向自己的左手的时候，任萱不由得在心里感叹了句：“切，好冰……”
　　——至少这点，时隔八年，还是没有任何改变。

　　坐在办公室的旋转座椅上，叶以莲无所事事地望着正对着办公桌的墙上的钟。
　　叶氏集团旗下公司——风越公司，是市内计算机营销的支柱公司。技术部主要负责计算机包括硬件、软件等的研发及维修，又细分为硬件研发、软件研发及维修三个分支部门，对于计算机技术完全是外行的叶以莲主要负责的是对整个部门三个支部的人员管理，也就是人事以及外交方面的事。
　　关于工作叶以莲反倒不是特别担心，技术部原本是没有部门经理的，人事方面的调动都归到人事部直接管理，也就是现在叶以莲的职位是哥哥叶子荟特地安排的，而作为风越公司的核心部门，技术部原本就拥有一个部门总监，与部门经理不同，部门总监专门管理部门技术方面的事，哥哥因为担心自己工作出问题，特地将部门总监设置为部门副经理辅佐自己；虽然没有见过面，但据嫂子说，这个技术总监跟她是非常好的朋友，是个非常有经验的人，而且业务能力在整个IT界都是备受瞩目的。
　　叶子荟的妻子卫可琪是经营餐饮业的卫氏集团的千金，同时也是叶子荟赴美留学时的同学，跟叶子荟结婚后，不但在家庭生活中对他进行着无微不至的照顾，在公司更是他的得力助手，是个自视很高的女子，能得到这样的女子的认可，叶以莲觉得那个部门总监一定不简单。
　　回想着刚刚跟同事们的初次会面，似乎同事并不会太难相处的样子，而且又有老哥安排的人帮忙，自己的工作应该会很轻松的，既然以后要多多叨扰那位总监的话，自己还是先去打个招呼的好吧？这样想着，叶以莲走出了办公室。
　　紧挨着自己的办公室的办公室门上，挂着的门牌上清楚地写着——部门总监的字样，叶以莲完全没有多想的压下了银色的门柄。

　　“早上好~~~~~”
　　“啊，经理早上好~~~~” 穿着黑色工作套装的年轻女职员立在办公桌边向叶以莲鞠了一躬。
　　认出女子正是刚刚告诉自己会议室中的人正是自己要找的技术部人员以及在冷场时及时救场的女子后，叶以莲向她报以了大大的笑容。
　　“美女小姐叫我以莲就好了，”叶以莲笑着冲女子伸出了右手，“大家以后就是同事了，可以请问美女小姐的芳名吧？”
　　“哦，当然，”女子伸出手握住叶以莲的手回答，“我叫曼小千，以莲……”女子想想似乎还是觉得不太妥当，改口道，“以莲经理不介意的话叫我小千就好了。”
　　“哈哈，没关系啦！”叶以莲愉快的笑起来，“小千啊，跟长相一样可爱的名字嘛！”
　　叶以莲丝毫不显得做作的赞美惹得曼小千脸上一热。
　　“我倒没想到会是那么年轻的美女呢，嫂子说是有经验的人的时候，我完全私自以为是比我年长的人了啊！”叶以莲冲曼小千眨眨眼道，“不过是美女的话更好啦！以后请多多指教喽，小千总监~~~”
　　“啊？”曼小千瞪大了圆圆的眼睛，“总监？”
　　“不是吗？”叶以莲轻轻看了眼门牌，“这里是部门总监的办公室吧？”
　　“啊啊啊，不是啦，不是啦……”曼小千笑着频频摇头，想了想又点点头，“是啦，这里是啦……”
　　“一会儿是，一会儿不是，我都被你搞糊涂了。”叶以莲微微皱了下眉挠了挠头。
　　“这里的确是总监的办公室没错啦，但是我不是总监哦！”曼小千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我才进公司两年多，怎么可能做到部门总监这样的要职呢？只不过我之前就是总监的秘书啦！现在只是把总监每天都要看的报表送过来而已。”
　　“有你这样的美女当秘书，那个总监运气也算超好啊~~~~”叶以莲轻轻拍了拍曼小千的头， “话说，那个部门总监是哪位啊？”
　　“总监今天上午请假了。”曼小千笑盈盈的告诉叶以莲。
　　“我上任的第一天他就请假？”叶以莲莫名的有点不爽起来。
　　“以莲经理你有所不知，从我在这里工作开始，每年的11月16日总监都会请半天假的。”
　　“原来是这样啊，”虽然还是感觉有些奇怪，但是叶以莲没追问什么，只是点点头对曼小千说了句，“去忙吧。”

　　敞亮的办公室内，巨大的书柜很能吸人眼球，整整齐齐立着与电脑相关的书籍，有中文的，但是英文的还是占了大多数；书柜下层放着一些与电脑无关的文学方面的书，每一本都跟上层的专业书籍一样，没落上太多的灰尘，看来是经常被翻阅的；书柜旁边的办公桌左侧放着液晶电脑，电脑旁边只放了一盆小小的仙人球和一个三棱柱形状的台历，台历上用红色的笔圈下了“11月16日”，别的就只有曼小千刚刚留下的资料报表而已，与其说整齐，不如说由于摆放的东西太少，而使桌面显得太空了点。
　　——怎么说呢？这个空间对于叶以莲来说太过乏味了。
　　能够长年在这样的无聊空间里工作，究竟会是怎么样的家伙呢？
　　不明原因的，叶以莲对素未谋面的部门总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将右手食指上的白金指环用左手拇指及食指捋下又捋上。
　　重复着单纯的小动作，男人往落地窗望出去，望着铅灰色的天空。
　　看样子是还要下雪吧？

　　“季先生，久等了，这是您要的资料。”
　　透过浅茶色的无框墨镜镜片，男人端详着递上资料的身材矮胖的男性。
　　领带有些褶皱，沾了淡淡的干了的深色污渍，应该是早晨喝的咖啡或者茶水——邋遢随便；拿着资料的手指还在微微颤抖，递过来的资料完全拿反了，看来男性对自己是有相当的恐惧的，至少绝对不敢怠慢——胆小笨拙。
　　光这两点就Out了。
　　“传说中的‘樱の恩泽’就只有这样而已吧？”男人将视线从男性身上移开，用低沉的嗓音说道。
　　说的是疑问句，但怎么听也都只有肯定的语气而已。
　　“您……您这是什么意思？”矮胖的男性显然没有理解男人的意思。
　　“字面意思。”男人接过资料，“多谢。”轻轻晃了晃手中的资料，男人用感觉不到丝毫感情的语调丢下两个字与矮胖的男性擦肩而过。

　　在会客室坐下，男人沉沉地叹了口气，随手翻起了写着“人事档案”的资料夹，要从这些家伙中选择未来的合作伙伴。
　　——要是都是像刚才那样的家伙的话，拜托还是算了吧！
　　男人在心里这样想着。

　　资料翻到末页的时候，男人的手微微颤动起来，他知道，颤动的不是手指，而是另一个地方。
　　——位于左胸口处的，某个地方。

　　用指腹摩挲着白纸上的黑色文字，男人突然觉得有点有趣起来了，很多年前的某个夏天，不由得从记忆中苏醒过来。

　　男校有的时候毕竟还是少不了遗憾的，或者说，只一群男孩子聚集的地方，对某些细微的变化总有些后知后觉，比如对于“时间”的概念。
　　没有女孩子五彩纷呈的花裙摆，也没有女孩子风格各异的遮阳伞，夏天的讯息似乎来得太迟，只有等到不知不觉中连拂面的风都带着挥之不去的燥热，等到嫩绿的树冠在不经意的时候已经肆无忌惮的苍郁起来了，等到夜间知了没完没了的叫嚣着，方才发出后知后觉的感叹：夏天来了。
　　但是，不管什么事情，总会有例外的。
　　男子总是能在第一时间嗅出夏天的味道，然后打从心底感到欣喜不已，捧一本不带格子的笔记本，拿一支直墨式碳素是水笔，靠着高大的大榆树，一坐就是一下午，从树叶虞隙偶尔漏进的光点，在白净的纸上形成亮色的光斑，成了男子午后唯一的，也是最好的玩伴。
　　不可否认，男子喜欢夏天。

　　在看到坐在自己平时坐习惯了的大榆树下专心致志看着书的另一个男孩时，男子心里起了小小的波澜。
　　不一会儿，男孩似乎看书看得有些倦了，抬眸的时正迎上男子凝视着自己的目光。
　　“这里，我很早就来了。”将眼睛眯成一条线，隔着淡茶色的墨镜镜片凝视着男孩的脸。
　　男孩微微笑笑，往旁边挪了挪，给男子留出了足够的位置。
　　“看起来你没有听懂我的意思啊。”男子说着倚着树干沉沉叹了口气。
　　男孩看着男子的眼神中充满了困惑。
　　“这是我的地盘，我不想外人涉足。”男子一字一顿的说。
　　隔着墨镜，男子在很近的地方观察着男孩，他总喜欢观察不同的个体在遇到不同的情况时不同的反应。
　　“知道了。”
　　男子没有想到男孩完全没有动怒，他只是像刚见到自己的时候一样，淡淡的笑了笑，起身离开了。
　　回过神的时候，男子看到草坪上遗落了一本笔记本。
　　——跟自己手中拿着的一模一样。
　　屈身拾起本子，翻开首页，左下角的地方用黑色的水笔写着两个工整的字。

　　合起资料，男人像八年前初次见到这两个字的组合般，在心里轻轻念了一遍。
　　——任萱。

　　“任萱，第一天到公司就有大Case，听说对方是指着你才想跟我们这组合作的哦，果然是‘美女’效应吧？”新办公室内，乔霜大咧咧的笑着看向一起归国的后辈。
　　“前辈你又在胡乱开玩笑了，我是货真价实的男人好不好？”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但是你的名字任谁第一次听都会以为是女性吧？”

　　——“这个还你。”
　　——“谢谢。”
　　——“以后再到那里去念书吧！”
　　——“不了，我不喜欢踏入别人的领域。”
　　——“既然是学长的许可，你乖乖感恩接受就好。”
　　——“我不会去。”
　　——“还是不明白吗？我是特地来找你去的，你的拒绝被驳回了。”
　　——“为什么会找我？”
　　——“因为我喜欢名字听起来像女性的男孩子。”

　　前辈的玩笑话与某个男人曾经的话重叠在一起，让任萱愣了几秒钟。
　　“任萱？”
　　前辈拍着自己的肩膀，让任萱一下子回过神来，为什么会回忆起那么久前的事呢？
　　——明明已经，可以忘却了吧？

　　“总之就算是开玩笑也请不要那样说，那是已故的老妈留给我的唯一的遗物。”
　　“不要突然苦着脸啦，总之，第一单工作，任萱，加油咯！”
　　“是！”
　　从尊敬的前辈的眼神中感受到了信任，任萱充满干劲的回答。

　　“对方是著名的编剧，这次的任务是为他的新作以及他亲自挑选的演员作一个专题刊物，准备时间大概是三个月，因为很有人气的关系，很多杂志社都在竞争做专题刊物的机会，其中也不乏与‘樱の恩泽’一样著名的大型杂志社，但是听说是很挑剔的人物，所以很多杂志社都被Out了。”
　　“真是麻烦的人物啊。”在到达会议室的途中，任萱听着乔霜的简单说明做出结论，“不过我会加油的，我不会输给任何人。”
　　“这个我当然相信啦，你可是我最得意的干将啊！”
　　在进入会议室之前，乔霜笑着跟任萱交换了一个信任的眼神。

　　“季先生您好，我是‘樱の恩泽’新增小组组长乔霜，请多多指教了。”
　　看着微微笑着的男人，乔霜带上了职业性的笑容。
　　“指教倒是没有，我只想问下你身后那位——像本大爷那么重要的客人，你敢接待吗？”男人说着站起身来，似乎对乔霜半点兴趣都没有，他将一直带着的墨镜摘下来，轻轻折起镜架别入西装内袋，直视着乔霜身后的任萱，“任萱先生。”
　　“您那平庸的作品，让我们这么大的杂志社做宣传，不怕被笑话的话，我当然也没什么可怕的了，”任萱向前一步，微微提了提嘴角，“请多多指教了，季羽瞳先生。”
　　“指教就算了吧，我话先说在前头，做得太烂的话，我可是不会付账的。”
　　“您就等着看吧！”任萱握了握拳，“我话也说在前头，这次，可不要想逃啊！”
　　“那当然。”

　　握住男人伸向自己的左手的时候，任萱不由得在心里感叹了句：“切，好冰……”
　　——至少这点，时隔八年，还是没有任何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