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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5章:夏夜烟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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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朗躺在病院里,被吊着腿打着石膏,也无法随意动弹。行动不便,更别说起身了。
前来看望萧朗的老张弯着腰,皱着眉头说:
“朗头,你这个样子不是办法。要不我们先停工几天,找几个哥们来照看你。”
“别,工程要按时完成,别因为我耽误了。你们照原来的工序做。我没事,这里还有护士。”
“可是…朗头…”
陈宜飞拍着胸脯说:“没事,我来照看萧朗。反正这里,回家也顺路…”
老张看了他一眼:“好吧。那你还上工么?”
“宜飞,去吧。好好工作。现在工地正值赶工时期,缺不得一个人。”
“那我什么时候过来?”
“晚上过来就好。”
“好吧。”
“话说,卡车怎么办?”老张又问。
“对哦,这样早上就没人拉工了,总不能让他们自己过来。”
“是啊,不少哥们也没有交通工具。”老张说。
“萧朗,你钥匙给我,我去拉。”
“可是…”虽然萧朗知道陈宜飞住在自己家,比任何人都方便在早上开车去拉人。然而他也顾虑到陈宜飞负担太重会累垮,迟迟不答应。
陈宜飞又补充说服着:“没事的,我年轻,力气大着呢。你放心,交给我吧。”
“好吧,宜飞,你别太勉强。”萧朗知道陈宜飞是个勤快而且一旦下定决心便会坚持到底的人。只希望他不要再那么过度拼命。
“没事,至少能撑到你出院吧。大家都等着你呢,朗·头。”陈宜飞笑了笑。
接下来的几天,陈宜飞一大早要代替萧朗开着卡车去拉散工,一下工便到医院陪萧朗。这种行动不光光是出于自责,也因为他原本这几天便寄宿在萧朗家里,对他来说,难以走进那个空无一人、却充满了萧朗影子的房间里。
“腿已经包好了,接下来是手臂的换药。”护士说。
“我来吧。”陈宜飞突然打断他。
护士上下打量了他一下,说:“你确定不需要帮助么?”
“没关系,这点我还是会的。”陈宜飞说。
“好吧。”护士将道具留在原处,带上门走了出去。
“手臂恢复地差不多了吧?”陈宜飞他一边帮萧朗手臂的伤口换药。萧朗的手臂主要是擦伤。已经开始渐渐治愈。陈宜飞小心地解开绷带,他看着里层的纱布依旧粘着红色的血迹。感到有些心悸。
而萧朗看着他,觉得陈宜飞做起这种事来倒也细心,不像个粗手粗脚的爷们。
“没想到,你手还挺巧的?”
“朗头大人,你太小瞧我了吧?”陈宜飞刻意怪声怪气地说,“我可是杂工。杂工就是什么都会做。这点事情还能难倒我?”
“哈哈。”萧朗笑得有些僵硬,“真有你的。”
陈宜飞知道自己的玩笑失败了,从萧朗僵硬的语气里察觉,一时半会他还提不太起精神。
“你什么时候能出院啊?工地上的那些人都在说你。”陈宜飞转移话题地问。
“护士说,还有一个半星期吧。”萧朗回道,“给你添麻烦了。”
萧朗本不是这样谦逊的人,陈宜飞也知道,然而这几天的萧朗对他一直一副过意不去的样子。
因为萧朗全看在眼里:陈宜飞在他的身边,为他换药,扶他上厕所。白天在工地累得都要趴下,晚上还要照顾自己。萧朗觉得很难为了这个年轻人。然而现在自己却也做不了什么,工程期时间紧,他只有担心的份,没法到工地帮忙。这种无力感让他产生一些愧疚和自责的想法。
“别这么客气。”陈宜飞总是会笑着说,有时候还会陪他聊天。
包扎完后,陈宜飞小心放下了他的手臂,“好了。”
此时的萧朗正远眺着窗外,看得出神,目光汇聚在一点,似乎没有听到陈宜飞的声音。
陈宜飞随着他的视线看去,看到的对面大楼后亮出的光点。
“那是……?”陈宜飞疑惑地问。
“好像是在放烟花…”
“嗯?!烟花…”陈宜飞再定睛一看,确实如此。对面大楼后面隐约散开一些烟花的光点。
“好久没有看到烟花了。”
“是啊。”陈宜飞应声道。
萧朗感叹道:“以前在乡下偶尔看到一次放烟花,挺稀奇、可兴奋了。后来进了城,本以为能看到更大更好看的烟火。不过这大城市里,高楼林立,都被遮着,还没亲眼看到过一次漂亮的烟花。”
“可以去看烟火大会啊?”
“工作太忙了,哪有那个闲暇…”萧朗遗憾地说,“城市啊高楼也有不好的地方啊…”
陈宜飞看了看他,他很少看到萧朗说这样消极的话,记得在公园还是那样自满骄傲,是不是前天发生的事情,让他情绪变得低落。简直就像是变了个人似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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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蝉声仿佛就在耳边响起,工地上所有人忙忙碌碌。
阿坑拿着铲子,擦了擦额头的汗,问陈宜飞道:“这两天朗头的情况怎样?”
“恢复得挺快的。很快就能出院了吧。”
“这就好,说实在的,这几天没有朗头在,有点撑不过来啊。”
“嗯。”陈宜飞点头认可,他也是这几天,才认识到包工头的重要。缺了萧朗的工地现场——工人不带没有什么干劲,干的事情也像一盘散沙。他一直以为包工头只是对人指指点点,而现在才了解到萧朗对这里的每个人来说,都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话说宜飞啊,刚才有个高中生来这里找你,你知道么?”
“嗯?我怎么没看见?他长什么样子?”
“比你矮半个头,短头发,戴副眼镜。我告诉他你不在,他说下午再来。”
陈宜飞心里有点数:难道是他?可是他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他并不确定。
陈宜飞一时顾不上这些。直到中午时分,他听到了更坏的消息。
女监工的小杨似乎在跟老张说些什么,老张顿时变了脸色,扬声问:“你说真的?”
“嗯,没错。大概一周以后吧。”
“怎么会这样,这件事跟朗头说过了?”老张脸色变得很差。
“还没有。不过恐怕不会错了。”
“这可糟糕了…”
小杨走开后,陈宜飞立刻走到老张身边问:“发生什么了?小杨他说什么?”
“宜飞啊,这下可不好了。据说这次的工程要转手了…”
“转手?什么意思?”陈宜飞问。
“就是有其他工程队来承包。”
“啊?那我们怎么办。”
“会被赶走,只能按完成进度拿工资。”
“怎么会这样?!”
“因为上次的事故,说是安全评估不过关。这是上方做的决定。…而且据说,这块投资地,换了新的承包商。新来的老板听说了上次的事件,执意要求换工程队。”
“那怎么办?”
“不知道啊,本该是包工头去交涉的事情。现在又说一个星期内不交涉成功,就直接解约。可是这朗头还在医院…这可怎么办?”
“没有其他办法么?”
“要是有其他办法就好了…”老张叹气道。
宜飞和老张正在犯愁,只见坑受急匆匆地跑过来:
“喂,宜飞,刚才说的那个男生又来找你了。”
陈宜飞转过头去,才看到坑受身后几米处站着熟悉的身影——却是自己的弟弟——陈宜绍。
“哥,你果然在这里。”陈宜绍冷冷地盯着他说。
“你怎么来了?!”
“你以为你藏得很隐秘么?老爸稍微一查就查出来了。”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说这些?你不用回学校么?”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他撅着嘴说,然后抬起头来,死瞪着宜飞,“哥——你就乖乖回来吧,爸他已经把这个工程承包了,你们很快就会被赶出去,你也干不了多久了。”
“你说什么?!你说爸他——”陈宜飞脸色大骇,他这才了解到这一切的幕后——工程队的危机正是因为他父亲的所作所为。
自己为了自由而刻意逃避的东西,居然在此刻又无可逃脱地向他逼来,和以前一样,霸道、毫无交涉的余地。
“所以我劝你还是回去吧,爸他早就知道你在这里了。你总不想等他过来亲手把你抓回去吧?”
“唔。”陈宜飞一时无言以对。
“我就是来忠告一下,接下来随你便。”陈宜绍冷冷地甩下这句话,就拖着书包离开了工地。
夕阳斜下,陈宜飞的影子投在地上,被拉长。他瞪大了眼睛,一时有些心悸失措。然而只是原地驻立了一会,猛抬起头,眼神坚毅,似乎是暗自下了什么决心。他转身径直往办公楼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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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清冷的月光洒在病院的窗帘上。萧朗望着窗外,病房内空无一人,他感到一丝落寞,唯独今天,陈宜飞没有来到这里,没有来为他换药和照料他。他内心不禁生出一丝不安:陈宜飞会不会出事了?
正在此时,窗外传来一声炸裂的声响,萧朗随声望去,只见对面大楼顶端绽开了再美丽不过的烟花。每一束都从楼顶直接射出,窜入夜空,绽开无数道弧线,划出光晕,像溅开的花蕊,散落在蓝海,渐渐落下、消逝。前一声响刚想起,另一簇花被打入天空,绽放开来。
萧朗看得出神,内心涌生一阵感动。
手机铃声响起,在烟花的背景声中,他接起电话,听到对面传来熟悉的喊声:
“萧朗,你在看么?”
“嗯?看什么?”
“窗外,烟花,你看到了么?”
“嗯,我看到了。”
“很漂亮吧?”陈宜飞的声线里透出一丝调皮和兴奋。
“这是你干的?!”
“嗯!”陈宜飞坚定地说着:“萧朗,你不是说高楼不好、遮着烟花么——我说不是。你看,如果站在楼顶放烟火,这些烟火会窜的更高,开得更漂亮。这都是亏了高楼的功劳啊!”
“宜飞你——”
“喂,你今天生日吧?”
“嗯?”萧朗一惊,他自已也早已忘记。
“生日快乐——萧朗!”陈宜飞喊得大声,为了让自己的声音切实地传到他的耳里。
萧朗听着陈宜飞的祝福,看着这场特意近在咫尺,亲心为他准备的烟火大会,至今的忧郁像眼前的烟花一样散开在夜空里,面朝对面楼顶跃动着的人影,萧朗释怀而笑【呵,果然还是孩子啊…】
“谢谢你,宜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