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8.一次决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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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圃里的花一诗大多叫不出名字，唯一知道的，只有那几簇看起来特别茂盛的波斯菊。
朴素的白色花瓣在金灿灿的花蕊衬托下反射着阳光的色彩，对比旁边的姹紫嫣红，少了分娇艳，多了分朝气。
午休，可能是一整天里最神奇的时段。吃完午餐后的饱腹感，少了嘈杂的校园，加上洋洋暖日仿佛可以吸光人的锐气，让人变得懒散。
“你什么时候来的？”视线没有从花圃离开，一诗淡淡地向身后的家伙发问。
“五分钟前。”将留在长椅上的食品包装袋扔进垃圾箱，柳和一诗并排坐了下来。
“你明明一点之后都不会出现的。”
“你的DATA有误差。”
也许是因为太累，也许是因为中午吃太饱，又也许是因为美丽的花圃有催眠效果，一诗突然觉得这个时候再跑开也没有任何意义。
自从那天被尊称为DATA MASTER的柳莲二抓到现行后，关于自己的一切，又还有什么需要她隐瞒呢。
说到底，她只是放不下面子，不甘心就这样去面对抓到自己的家伙罢了。
和柳莲二说话是种负担，尤其是当他对着你在本子上写写画画，一声不吭的时候。
那双合上的细目，仿佛早就在眼皮后将你分解成一堆堆冰冷的数字，人工EXCEL化清晰地列在他的笔记本上。
这个人，有时比幸村还要讨厌。
后者不过是从来没将你放在眼里，而前者是早已将你的五脏六腑剖开，脸上却依然是一副风淡云轻的样子。
一想起任何人在柳仙人的面前都可能是一张白纸，一诗就有些烦躁，再回想过去的某些事情，烦躁即刻升级为焦躁。
身边的柳又掏出了那本浅绿色的笔记本，眼角的余光瞄到这一幕后，一诗不由得嗤笑一声，手指伸入口袋，掏出那封准备已久的信，递了过去。
柳莲二毫不意外地接过，将那张叠得方方正正的信纸展开，细细看了遍，又和往常一样收好。
“我事先声明……”一诗闭上眼睛，准备来个先发制人。额头上突然一阵冰凉,一诗吓了一跳，但很快她就看到，出现在视线上方的是罐带着水滴的宝矿力。
视线难以置信地往旁边移去，坐在自己身旁的家伙只是浅浅地笑了笑，便将宝矿力放在椅子上，打开自己的那瓶绿茶。
这家伙是哆啦a梦吗？明明来的时候都没看到他拿着这些……
“……我记得学校是没有宝矿力的。”
“海林馆那边的自动售货机最近有更新。”
“……你这是贿赂吗？”
“你需要补充适量的盐和水。”
“……”
“难道跟了我那么久不累吗。”
我BI——！敢情你老人家都知道啊！今天早上也是你故意的吧！
暴躁超进化为狂躁，如果不是花圃离教学楼太近，一诗真恨不得仰天咆哮将那罐宝矿力扔出去,而实际上她也打算那么做了。
可对方似乎早有准备，在一诗跳起来的那一刻，柳瞬间将那瓶宝矿力接收，又以一个优美的弧度抛了出去。
正处于运动进程中的一诗一下子楞了，等自己反应过来，人已经朝着那罐飞跃在半空中的宝矿力奔去。
啪啪啪。
“接得好，十分。”柳貌似很满意地鼓起掌，一诗右手拿着那罐宝矿力只想将它捏爆。
“柳.莲.二！”魔王的怒火在背后熊熊燃烧，杀气已经殃及到无辜的花儿，整个花圃都在森一诗的淫威下垂了脑袋。
魔王正以山崩地裂的气势朝自己步步逼近，柳淡定地在本子上补上一笔，也站了起来。
165对185。
仰视对俯视。
我不会认输的！一诗用力抬高脖子，就差没用头顶去撞柳的下巴。
柳微微颔首，看着眼前这个颤悠悠地踮起脚尖，恨不得以眼神杀死自己的家伙，不知怎的就觉得像是在看一只被人踩了尾巴的猫。
全身紧绷，尾巴竖立，好像随时随地都可以冲上来给自己一爪子。
盯——
时间一秒秒过去，一诗开始觉得有些后悔。
头顶上若有若无的气息仿佛随时就能让自己紧绷的神经噌的一声断掉，但这时回头已来不及了。
小腿的肌肉僵硬得快抽筋，因为和某人靠的太近连自己的鼻息都得小心压抑着，不能顺畅的呼吸是何种痛苦……
可是！
要是在这里低头就等于认输！强大的意志让一诗再次绷直脚尖，在这生死关头，突然她像发现了什么似地往旁边一跳。
自己有些呆滞的脸充满了对方的瞳孔，柳合闭的细目动了动，身体不由得往后移了少许。
只见一诗突然窜上之前两人坐的长椅，双手叉腰，抬头僵着脖子硬是用俯视的目光盯着自己。
头顶似乎有光环在旋转，那种女王般的架势仿佛身后有无数个圣诗班在咏唱：COME ON！朝拜我吧！
一阵冷风吹过，小花朵们都经不住打了个寒颤。
“……”
“……”
“噗……”
“……”
“呵……呵呵呵……”
“……”
“哈哈哈……咳咳咳咳……”
“……你丫就笑到内伤吧你……”
“噗呵呵……抱歉……”柳用力抿住嘴唇,转过身背朝着森一诗。
这个叫森一诗的女生雕像似地站在长椅上，瞪着眼睛俯视自己的样子，真的好像某此不小心闯入他家院子，跳上树却又因下不来而发乱脾气的小猫。
可是，更好笑的是，一般人会用这种方法来增加气势吗？
真是前所未见！
在柳的十八年的历史里，今天的他笑得可是毫无遮拦，即使没有一般人“哈哈哈”的声音，只要看他微微抖动的肩膀你就懂的。
一诗依然僵着叉腰的动作，毫无先前气吞山河的架势。
好不容易，柳才压平自己不停抖动的肩膀，直起腰，微微仰头看着她。
站在长椅上的少女总算比自己高出半个头，也许是自己抬高脖子的动作终于让她有了一丝的满足，只见她黑着一张脸从椅子上跳下来，掏出纸巾用力擦了擦自己踩过的地方，然后一屁股坐下。
我赢了。看着森一诗红得跟充血似的耳朵，柳心里突然冒出一种愉悦的想法。
“呵呵……”嘴角无法抑制的上翘，柳用手挡住，但效果只有欲盖弥彰。
黑着一张脸的森一诗看起来更加修罗化，但一想起她之前站在长椅上的样子，即使全身弥漫着的杀气，瞬间也被蒙上了亮晶晶的喜剧色彩。
“笑鬼啊笑。”森一诗气鼓鼓地往后甩了一句，还装模作样地翘起二郎腿，那样子怎么看都有些底气不足。
一时冲动给自己带来了致命一击，这其中的辛酸只有少女自己才知道。
“呵呵……不是。”柳忍住笑，尽量以最平淡最纯良的语气说道，“我只是从来没见过这么有气势的谈话方式罢了。”
你丫！如果不是你来找茬我能这样吗！一诗撇撇嘴，拉开宝矿力，拼命灌了下去。
“我不是来找你吵架的。”柳莲二在旁边坐下，看着森一诗精准地将易拉罐投入垃圾桶。
“难道你是来找我沟通感情的吗？”
“算是吧。”
“根据过去的经验来看，我认为我们沟通的必要性和效果同时为0。”
“啊……是吗？”柳收起那本绿色的笔记本，“我倒觉得必要性和效果都可以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我事先声明。”一诗抬起头，恢复到正常坐姿。
“我不会告诉你任何有关‘她’的事情。”
“好。”
“诶？”柳干脆的应许反而让一诗吓了一跳。
一直以来，一诗都觉得这应该柳最关心的一个问题。
以柳的能力，他不会看不出自己只是代笔。难道他不好奇吗？
一诗认真地盯着柳看了好一会，对方也以同样认真的表情看着她，连笔记本都没打开。
“我也不会告诉你关于那些信的事情。”琢磨着柳的意图，一诗再次开口。
“好。”
这下柳回答得更干脆了。
一诗顿感有些不对劲，她仔细研究了下柳的表情，可对方怎么看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一丝紧张蚂蚁上树般爬上脊椎，一诗挪了挪屁股，加大自己和柳之间的距离。
对方微笑着观察自己的一举一动，依然没有任何动作。
“那你想沟通什么？”
“我只是想问一些关于你的问题。”
“只是关于我的问题？”
“是。”柳点点头，起身将自己喝完的那罐绿茶也投入垃圾桶。
透明的塑料瓶轻触框边，再弹到早已躺在里面的宝矿力易拉罐，发出一声轻响。
“……我只回答和我有关的问题，太过分的我有权拒绝。”一诗看了下手机，只想速战速决。
午休快结束了，她可不想整个下午都要笼罩在某人的精神压迫下。
“虽然我对那个‘太过分’的定义很好奇，不过我可以保证接下来的问题不会触及你的底线。同时，也希望你不要‘过分’隐瞒，不要只说不知道。”森一诗的口气依然有些冲，柳对此没有表示任何不满，仿佛对方会有这样的反应也是预料之中。
“我答应。”
“那么，我最想知道的是……”，柳停了会，然后微笑着问道，“你为什么会答应帮‘她’送那些信呢？”
我BI——
问题一出，一诗就对这个苦逼的世界绝望了。先前的气势荡漾无存，眼底只剩一片幽怨。
柳莲二啊柳莲二……
一诗痛苦地抱着脑袋。不愧是网球部那帮祸害中的军师大人，一个问题直接顶了三个问题，到底让人怎么答。
这根本就是变相在问那个真正的寄信人和信件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还不准让人答不知道！
“……”
“我以为森是不会对这个问题感到惊讶的。”
不惊讶才怪！不惊讶我不就成了森仙人了吗！一诗的心中再次流下女儿泪。
这不是一次对话，这是一场搏击，一场生与死的较量。
当势均力敌的两方对决时，任意一边的犹豫和退让都招来对手的狂追猛打，直到倒地不起，眼巴巴地看着裁判数完十秒，拉起对手的手臂，迎接场外的欢呼。
一诗捂着胸口，哀怨地看了柳一眼。
柳被这一眼看得有些发毛，但很快就回复镇定。其实，他并非是想难为森一诗，只要她能好好回答这个问题，其他的问题他不会强求。
如果所有的脑细胞能在这一刻同时分裂倍增长该多好……一诗抱着双手，好一会才慢慢说道：“因为只有我能够帮她。”
“为什么，她没有其他朋友嘛？”
“我说过我不会回答关于她的任何问题。”
“那你是她唯一的朋友吗？”
我晕……这个问题和之前有区别吗？一诗斜了柳莲二一眼，对方毫无知觉地看着她，脸上只有对答案的期待。一诗咬咬牙，再次开口，“当然不是，但是我是唯一可以帮她的人。”
“帮她的方式就是代笔和送信吗？”
“是。”
“那你一般多久接受一次委托？”
“不定，看她什么时候来找我。”
“来一次写一次？”
“看情况……有时候那家伙啰啰嗦嗦一大堆，但实际写出来也只有一点点。”
“这样……”柳垂下头，睫毛轻轻抖动着。
“像今天给你的这张，其实是我把没机会给你的三封信合在一起写的。”
“那你现在送信的身份曝光了，会不会对她有什么影响？”
“不会。”一诗摇摇头，“只要她继续来找我帮她写信，我帮她送信，就不会。”
“这么看来，我以后还会继续收到信了？”
“……应该是的。”
午休结束的铃声终于响起，森一诗站起身，逃亡似地朝教学楼走去。
柳悠悠地跟在身后，保持着和她一步的距离。
身高差距在这时再次体现了优势，这点，从两位的步伐和表情就看得出来。
“你想帮她送信送到什么时候呢？”
“……对方不想再写信为止……等等，难道你想拒绝？！”心中一惊，一诗赶紧停下脚步。
对啊，之前柳没办法拒绝来信，是因为他找不到寄信人。现在一切都摊开了，他是觉得厌烦了想要停止了吗？
柳定定地望了她一眼，继续走上楼梯。
“不是，那个，柳你听我解释。”一诗急急忙忙追上去，“那个，我知道我送信给你添了麻烦……其实也不算什么麻烦……但这个和那家伙没关系！对……啊，怎么说呢……要是你觉得我送信给你影响不好，啧……我可以和以前一样偷偷摸摸的！诶……不对……那不更麻烦了……喂，你给我站住！”
话说了一大堆，最后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一诗手脚并用地拼命向柳莲二解释，一张脸涨得通红。
被人抓住是她的错，和那家伙真的一毛钱关系都没有。那孩子是真的有很多很多话想告诉你的啊！一诗跟在柳的身旁，努力地想将这些话传达出去。
对方嘴里流出的语言越来越不成句，柳起先还边走边认真地听着，待听清那句“混蛋”后，柳才发现这家伙说的主要内容已经开始朝自言自语发展了。
想笑的冲动再次冒出，柳掩饰地咳嗽了几声，才转身用笔记本敲了敲还在不知所云的一诗的脑袋。
“森。”
“是！”像是被人启动了某个开关，一诗突然进入了社团模式，整个人站的笔直，好像刚才那个手忙脚乱的家伙只是不存在的幻影。
柳挑挑嘴角。
好吧，眼前这个僵硬得和电线杆似的家伙，就是跟踪了自己长达一个多月的神秘情书少女，虽然情书不是她写的。
从森一诗跟踪他的第一天开始，他就知道。
如此拙劣的跟踪技巧，连自己都不忍心来戳破。
况且，即使当面抓住了她，这位田径部的大将也跑得比兔子还快。
最起初自己是想通过森一诗，找到那个真正写情书的人。但经过观察，柳发现在森一诗的周围，并不存在那种会要她帮忙转交书信的人。
就算真的有那样的家伙，以森一诗的性格，如果那个人不愿出面，她也会逼着那个人亲自出现才是。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这点可以说是森一诗的人生信条之一。
因此，她绝不是会随随便便插手他人事情的女生。这个人过于随性，不爱管闲事的性格在被一部分人认为是“帅气”的同时，也被不少人认为是没心没肺。
可通过去年的“酱油事件”，柳莲二对森一诗可以说是彻底改观，甚至还重新更新了DATA。
与其说森一诗冷淡或自私，倒不如说她只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她的行为和思想同步，如果事情和自己无关，和自己身边的人无关，别说做，她更是连听都不会听。
这家伙，有时绝情的过分。能让森一诗主动参与的，一定和她自身有着莫大的关系。
看来，又有新的DATA要入手了。
柳浅浅一笑，对面的女生看到自己的表情后，也跟着扯了扯嘴角。
新数据需要新突破，柳突然玩心大起，他收起笑容，一脸严肃地开口，“如果我真的想拒绝，那怎么办？”
弯起的弧度凝固在唇边，一诗瞪着柳，慢慢眯起眼。
“那我会继续骚扰你到天涯海角。”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08.一次决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