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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 枕戈待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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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务市东岸的小镇SunsMalto是一座巨大的□□。这里有全岛最廉价的酒菜,最热辣的女招待,夜夜笙歌的酒吧桑拿。夜总会后有条小巷,里面有几排外形相似的老旧建筑,都是红色清水砖筑的四层楼,呈“同”字形,墙上和屋檐布满青苔,给燥热的空气带来一丝凉意。挂着“hotel”招牌的拱门后有张小桌,头发花白的黑瘦男人刚刚吃过夜宵,一边剔牙,一边看报,直到陌生的话音响起。
“一间房,要清静的。”平板的英文,没有菲律宾腔。
看门人瞥了一眼,来的是两个高个男人,都戴着遮雨草帽,说话这个黑发黑眼,高鼻子,明显的外地人;后面那人拎个旅行包站在昏黄的光晕外,瞧不真切。于是看门人随手指了指砖墙上贴的字,继续看报。
No Drug, No Gay.
男人皱起眉头,用本地话道:“我不是。”
看门人翻了一页,懒懒应:“个个开房的都这么说。”
男人将钱往桌上一压。看门人望了望,还是摇头:“上夜总会去吧,爱怎么搞怎么搞,反正有人清……”刷——报纸被夺,看门人正要大骂,抬头对上一双幽蓝的眼睛,弧线锐利:“闭上你的臭嘴,不然就叫人收尸!”他捏着看门人的肩窝,面色阴沉地扯下大串钥匙,一头扎进楼道。黑发黑眼的男人微微一怔,立刻加了张钞票,威胁地盯了看门人一会,举步跟上。
蓝飞一口气冲到顶楼,挑了间最偏僻的屋子,丢下行李便来到栏杆边掏出烟,摸了摸胸口,才发现早没了打火机。“咔”地轻响,橘红色的火苗点燃香烟,蓝飞默默吐出一缕灰烟,随手一扔,大串钥匙“叮铃铃”砸在底楼地上,又把看门人唬得直跳脚。
烟灰越积越长,阿凛静静看着,终于问:“你为什么生气?”
蓝飞手指一顿,烟灰细细散入空气,“他嘴欠。”竟把他们比作宋达依那种变态。
阿凛低头抽出一支烟,打了三次才勉强点上。对面的夜总会霓虹暧昧,附近客房隐约传来嗯嗯呀呀的声响,在悠悠的细雨中格外痴缠。蓝飞忽然笑道:“不知道苏娅怎么样了。”
“苏娅?”
“就是拖拉机上遇见的女孩子,多亏她我们才有钱搭车。”蓝飞又开始吞云吐雾,锐利的眼睛弯了弯,瞬间柔和起来。
阿凛说:“你不该要她的钱,我们随手一顺就够了。”
“我可不像你那么不解风情,拒绝靓女会遭雷劈的。”蓝飞莫名起了兴致,指着对面的灯红酒绿道,“不如叫几个小姐,这里有不少混血美人……”见阿凛扶着额头无言以对,蓝飞渐渐低下嗓子,提了提嘴角:“我开玩笑的,伤还没好,想吓死人么。”
“……我去冲凉。”阿凛转身走进客房。
蓝飞张了张嘴,终究垂下眼睛。等了半个钟头,他估摸阿凛该洗完了,这才熄灭烟头。一进门他不由暗骂自己,好死不死挑个单间,一张床两个人,怎么睡?这边阿凛已经穿好衣服,黑牛仔白体恤,分毫不似就寝模样。他手里捏了根针,嘴唇一抿,将线头濡湿,仔细穿进针孔。抬头见蓝飞还在发呆,他不禁催道:“动作快点,洗完还得缝伤口——水温我调好了。”
“哦!”蓝飞迅速钻进浴室,刷地打开花洒,这才想起衣服还没脱。他自嘲地打湿脑袋,为这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心焦。子弹击中胸口的一瞬,他感到火烧般的炙热,脑子瞬间一空,并不像戏文里说的“昨日种种,尽浮眼前”。然后他的额头被冰凉的唇吻住,眼前是兄弟煞白的面孔。阿凛永远是沉稳的,杀伐果决,这次却久久不愿察看伤口。
为什么?那一刻蓝飞怎么也想不明白,心底却涌起悲凉,仿佛死亡也不能带来平静。
肩胛的剧痛打乱思绪。蓝飞赶紧关了水,用沾湿的毛巾擦拭受伤的半边身子,胡乱套上地摊买的裤子走出浴室。“□□?”他嗅了嗅,不由失笑,“你把整个药店都搬来了么?”阿凛举起针管试了试,轻声道:“这回不痛。”蓝飞脊背一僵,讪笑几声:“我上回是不是很没相?”阿凛眉头微紧,声线不觉放柔:“你倒是能忍,就是管我叫妈。”
“咳……”蓝飞拨开扎进眼角的湿漉刘海,瞪大眼睛,“不会吧!”
“你还说讨厌海鲜。”阿凛拉着蓝飞的手,用酒精消毒,“我记住了。”
皮肤微痛,手臂渐渐麻木,而后是半个身子。白日的燥热渐渐被雨水冲散,连带着半灰不白的蚊帐都生出家的温馨,隔绝外界,仿佛一片避风港。蓝飞躺在竹床上,冲一针针缝合伤口的阿凛眨眨眼睛,卖起口乖:“这么多年老分你最爱的吃食,对不住了。伤好了一定给你捉满三篓花蟹。”
晚上十点,夜市正繁华,屋内却只剩浴室一盏灯。竹床不大,两个男人躺着略显局促。蓝飞吃下药很快沉沉睡去,阿凛放下蚊帐,坐在靠外的床尾仔细擦枪。子弹几乎用尽,捷克CZ75因为卡壳剩了5发,阿凛拨弄几下,将它捋顺,又拔出仿制的微型□□——巴掌长短,哑光,刺身灰白,三面血槽,可轻易刺穿头盖骨,毫不费力地拔出。正品长约40厘米,昔日在战场被插在枪上作“战俘刀”,专职“清理”。因过于歹毒,二战后停产禁用。
阿凛在掌心缠上布条,握着半块砖用力磨损簇新的刺尖。蓝飞曾劝诫这武器容易误伤自己:刺身是重金属打造,磨损后毒素外露,仅仅是擦伤皮肉也会造成难以愈合的伤口,血流不止。阿凛曾用它吓唬小余,威慑宋达依,现在要用来保命。
吊扇嘎吱嘎吱地转,阿凛侧身浅眠。隐约听到一声极轻微的“咔”,他立刻清醒,握起三棱刺。
看到半掩的浴室灯还亮着,来者不由一顿,观察片刻又蹑手蹑脚地溜进屋子,找了一会毫无所获,又不知死活地靠近床边。衣架空空如也,外套都上哪去了?他摸索一阵,终于看到床底露出的行李一角,心中一喜,立刻弯腰探去,冷不防后颈剧痛,登时不省人事。
“阿凛,”蓝飞擦擦眼睛,“什么状况?”
“没事。”阿凛搜了搜,很快应道:“只是三流扒手。”
蓝飞凑过头瞧了瞧,疑道:“他身上没有别的赃物,倒像专冲我们来的。”他边说边到窗口望了望,又猫着腰在走廊察看一番,透过栏杆缝隙,看到看门人鬼鬼祟祟地望向顶楼。“仆你个街!”蓝飞暗骂一句,压住怒火,好容易钻回房间,三下五除二将窃贼扒个精光,照“金莲倒挂葡萄架”的淫靡姿势绑在床上,顺手在小偷背后的墙上刻了句“FUCK!My pussy is tight!”阿凛瞧得目瞪口呆,半晌才挤出话来:“……快走吧,这地方不干净了。”
二人踏在积水未退的人行道上,随人流缓缓向前。这是小镇最繁华的娱乐区,各处彩灯竞相闪烁,茉莉花香裹着脂粉、烟酒的气息,妩媚袭人。不远处银铃大作,继而传来酷似“打令打令”的鼓点,几个姑娘踩着节拍登上露天的简易舞台。她们穿着高叉的孔雀绿鱼尾裙,胸前堪堪披了幅鲜红的绣花锦缎,长长的金色义甲忽开忽合,身影缭绕,仿佛彩蝶扑火。人潮疯狂地向舞台涌去,蓝飞肩膀被人一撞,踉踉跄跄地卷进去。阿凛疾呼几声,追着往前挤。
男人们呼喊着,忘情地挥动双手,恨不能将“彩蝶”拘入掌心。其中一人捉住姑娘的裙裾狠狠一拉,光洁的大腿在震耳欲聋的呼笑声中暴露无遗。蓝飞踢开一具具大汗淋漓的躯体,挤出水泄不通的舞池。腥膻的气味熏得脑子发胀,他捡个清静的花坛坐下,舒展被人踩得发麻的双脚。“别跑,你这臭biao子!”背后忽然一阵喧哗,蓝飞只觉眼前人影一闪,关节蓦地被柔软的身体压住,一双深邃秀丽的眼睛泪盈盈地望着自己,慌乱无助。
“苏娅?!”惊愕间,蓝飞已被衣衫不整的姑娘死死环住他手臂。“林大哥,求你救救我,我不要接客!”她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