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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36. 天生杀手 ...

  •   神智退回1964年的端午节。

      蓝飞扮作球童杀了名噪一时的东岸大佬,当天夜里执生叔以打赏为名带他去渡口吃花酒,当然是老大寻欢,他赚顿饱饭。

      在大黑的船上,他遇到了10岁的阿凛。

      这个男孩安安静静,稚气的眉目依稀显露英挺的轮廓,一双眼睛又黑又亮,惹得他好想亲一口。

      “不许亲!”

      他不记得这一幕,惊诧地瞧阿凛忽然站在靛青色的礁石上,下面是二十几米深的峭崖,底下尖石无数,波浪翻滚。“好好好,都依你!”蓝飞有些眼晕,往回退了一步,冲男孩招手,“快进来,下面怪吓人的。”

      “你怕了?”男孩回了个不以为然的笑,反而向外走,动作敏捷地朝峭崖的迎风处攀去。蓝飞叫了几声,字句全被大风刮走。他嗅了口腥咸的海味,把心一横,手脚并用追着男孩的身影。

      原来礁石之上还有绝壁,他挨着阿凛坐下,俯首眺望脚底的世界。

      深蓝的海面是无边无际的战场。银甲森森,长风猎猎,浪锋在耳边厮杀呼啸。

      他心气激昂,揽住阿凛的肩膀自豪地说:我的名字是自己取的,海天一色的蓝,振翅高飞的飞。

      好气势。男孩问,你叫我阿凛又有什么寓意?

      因为你凛然不可亲的样子,很得我意。

      覆上的唇有些冰凉,却比看上去柔软得多。

      男孩惊讶地睁圆了眼睛,却不禁屏住呼吸让蓝眼睛的小男孩亲个够,直到把脸憋红,才伸手推了推。蓝飞将下巴抵在手背,用火热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阿凛,见他耳根发红,不禁吃吃发笑,只觉万丈豪情掺了一缕甜蜜,好似真个一飞冲天。

      阿凛望向大海,忽然说:“嗨,我要走了,到海的那边去。”

      “海的那边不也是海吗?”蓝飞低头一看,还是有些发憷。

      “海的那边有家。”阿凛扭头看他,黑亮的眼睛盈盈含笑,“你跟我一起吧。”

      没等蓝飞开口,他已然松手跃入断崖。蓝飞大惊失色,就见阿凛鱼儿一般劈波戏水,游刃有余,“阿飞,快下来,跟我回家。”

      他几下游到大海中心,喊声却清晰入耳。蓝飞立在崖边,气喘吁吁,反复自问——我追得上吗?

      叮——铃声大作,18:50,10分钟后是群体治疗。

      蓝飞从小憩中醒来,惊出一身冷汗,四下寻找,果然没有男孩的身影。

      为什么不跳下去?横竖不过一死,总好过行尸走肉般活着。

      他刚刚放晴的面色又转多云,只是心智骤退,到底没有从前煞气。

      这个变化很快引起135号宋文勤的注意。

      在整个香港,金鱼佬已成为恋童癖的代名词,罪魁祸首就是3年前轰动一时的幼童J杀案。犯人宋文勤在自家阳台养了十几盆漂亮的金鱼,引诱玉雪可爱的六七岁小童上楼观看。起初他还停在毛手毛脚的程度,后来瞧小童们少不知事,从未对大人提起,又色胆包天地对第13个男童下手。这个孩子约摸8岁,在痛昏前不停反抗,目露愤恨,宋文勤见男孩失血过多,竟残忍地将他扼杀。法院原本判他死刑,哪知他前后三次精神鉴定均达到“限定责任能力”的标准,法院不得不改判他终身监禁。

      提到精神分裂病人,百姓常常想到“痴傻癫狂”的形状。其实许多犯事的病人不仅不傻,智商还相当高,直觉尤其敏锐,只是活在自己构筑的世界里。比如,现在的蓝飞在宋文勤眼里就是新搬进社区的混血男孩。

      蓝飞的记忆困在遇见阿凛那年,杀手的天赋却已展露。群体治疗中,他很快发现这个平日中规中矩的中年男人忽然将目光黏在自己身上,令人作呕,自己追着瞪去,他倒是挪得快,一副正经像。这时蓝飞还没忘记在花船打杂的所见所闻,135号在他脑中瞬间幻作嫖-客。

      他拼死杀了道理王,难道还没资格离开花船?万一有客人点他……

      蓝飞惊惶之下四处寻找阿凛,希望他的存在证明自己的经历——男孩却凭空消失了。

      蓝飞忽然觉得日光灯太耀眼。花船一贯光线暧昧,这是什么地方?!

      一旦开始追问,梦境就裂成千百块碎片,每一块都拘着一个更真实的自己,他不敢回头,怕认清的刹那现在的自己就死了。

      一定是上头觉得我太小,还不够强……杀,再杀一个就能出去!

      他终于找到立命之本,如释重负地瘫在椅子上。

      群体治疗无非是众人围坐一圈聆听白大褂的开解。蓝飞与思绪搏杀的功夫,医生已吩咐众人开始休闲劳作。今晚的内容是折纸。宽大的圆形木桌上连根尺子都没有,更别说笔甚至剪刀了,一切尖利物严禁出现。蓝飞挑了一大叠玫红的折纹纸,张张团起,堆在桌前。一个年轻的护士看了好一会,忍不住问:“你叠的是什么?”

      蓝飞在花船上伺候过最别扭的小姐,闻言,双手掬起一捧笑得灿烂:“像不像玫瑰?”

      花瓣层层叠叠,娇艳欲滴,精巧不足,胜在意态蹁跹。

      美好的事物总令人心软。护士情不自禁地点头,双颊被花色映出粉红。

      “我想要几张硬纸,做贺卡送人。”蓝飞望着讲台上数目有限的卡纸说。

      护士惊讶于他的好心情,立刻帮忙取了,好奇地问:“你想送给谁?”

      “当然是送给你啦,漂亮姐姐。”他笑眯了眼睛,盯住斜对面的宋文勤,突然一指,“还有那个戴眼镜的叔叔。”

      蓝飞剃了平头,显出一丝年少青涩,但身量颇高,嗓子也是成年的低沉,忽然神色无辜地吐出稚语,说不出的古怪。不过精神病监狱最古怪的恐怕是“正常”。护士很快反应过来,讪笑几声便不再搭话。

      宋文勤蓦地被他指住,神色有些惊惶,但蓝飞并无其他动作,只是好好地坐在原位,将卡纸叠成一把把扇子,不时用胶水胡乱涂抹,脸色晴好,的确不似以往的凶神恶煞。宋文勤反复观察,觉得自己先前的直觉没错。这孩子年约8岁,面如冰玉,眼神清澈,正是最令他心动的类型。

      宋文勤天生喜欢男人。他五官端正,在家做自由翻译,收入不错,因是孤儿也没家庭压力。拥有这些条件,他本不难在圈内得到欢迎,但生性洁癖又使他既不能忍受男人的碰触,也不愿碰现实中的男人——同性身上挥之不去的烟味、体味、眼角口鼻的分泌物,甚至痤疮斑痣无不令他发疯。只有孩子是纯洁的,粉嫩光洁的肌肤,天真无邪的眼睛,琴键似的白玉牙齿,因疼痛而紧咬的红唇……常年被迫禁欲的男人一旦爆发,便是不死不休。

      翌日午饭后,重犯们在警卫的监督下在C座内的场地内晒太阳。因为昨天的打架事件,78和147号不宜碰面,根据医生的治疗建议,147号情绪较好,率先放行。

      147喜欢在松树底下隔着连体衣自-慰。毕竟是男人的正常需要,只要不出乱子,警卫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堪称模范病犯的135号监管较松,很快在一棵大树下找到147号。

      今天的蓝飞很安静。从他自认8岁起,身体在大脑的压制下没了往常的欲念。此刻他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脚下,因消瘦而棱角突出的脸颊透出一股冥思苦想的认真。

      宋文勤在他身边坐下,手铐脚铐叮叮当当。他感到四周涌来警惕的目光投在147身上,对方却浑然未觉,眼神纯粹。宋文勤因这梦寐以求的干净泛起柔情蜜意,与强行分开对方双腿的肉-欲不同,这感觉带了股宠溺,催-情剂般令他身体某处倏然膨胀。而警卫也渐渐习惯了二人意外安宁的相处,终于挪开视线。

      坐着的宋文勤忽然躺下,伸手握住男孩的脚腕往上一抬。男孩果然失去平衡,眼看就要摔倒在地,宋文勤连忙伸手扶住他的背部。在他的世界里,蓝飞是个8岁小童,他大可顺势一揽,低头轻薄。可事实上蓝飞比他高了半头,这一倒便死死压住宋文勤的右手。宋文勤本能地张嘴,没等痛呼,只觉红光一掠,嘴里塞进一团折纹软纸,不上不下地卡在喉中,苦不堪言。对方则长腿一横压住他下腹,从连体衣里抽出根皮带长短,拇指粗细的纸绳迅速缠上脖颈。从宋文勤起意到几近窒息,不过短短十余秒。

      哨声再起,警卫们架住蓝飞,急救宋文勤。

      蓝飞双手被人反剪在后,脸颊贴着土地,快活地大笑不止。

      你们欺我幼,欺我苦,欺我颠沛流离,无枝可依,我便杀出一湾血海,打下一片天地,看地狱里谁比谁干净!他笑尽气力伏在地上,眼中空茫,唯有一抹绿色的身影固执地占据眼角,脸上又露出昨天那股伤怀。蓝飞舔去嘴角沾上的松针,冲铁丝网后的男人挑衅地咧嘴。

      化名沈越的阿凛隐在林间把一切看在眼里,不得不接受蓝飞的确“情绪失控”的现实。否则在接到自己的讯号后他一定会按捺性子好好表现,至少不会因暴力斗殴吃禁闭,被迫迁到海湾附近的高塔。这个意外使计划A和B无奈搁浅,夏日飓风却一天天逼近,阿凛的权限无法接近高塔,不由心急如焚。蓝飞的体能不及过去的一半,本能的杀意不足以帮他完好无缺地逃出重重警戒。

      他必须在暴风雨到来之前再见蓝飞一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36. 天生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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