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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黄色郁金香 ...

  •   19)黄色郁金香

      结束约会已经过十点,我回到寝室,宿舍楼已经按例熄灯。
      她们又在开卧谈会。
      我习惯性的在黑暗里皱起眉头来表示我的厌恶和嘲讽,——反正谁也看不见谁,夜了就是这点好处——我悄无声息的拿起自己的脸盆,打算掩上门出去梳洗,谁知她们不预备放过我。
      我听见PENNY干咳两声,问我:“听班里男生讲你找了男朋友?”
      我一手端着盆站在门边,又不被人察觉的皱了皱眉,才说,“是。”
      走廊和水房的灯光从半开着的门口斜斜的投映进来,我看见自己的影子被拉的长长的,黑色的,被踏在仍站在地上的人们的脚下,但是那影子同我站立的姿势相仿,是笔直的,仿佛大无畏的。
      静默里我觉得这影子是个极绝妙的嘲笑。
      接下来我听见SELINA的声音,“什么时候把他带来让我们也见见,给你把把关。寝室里有人嫁出去了,也是喜事,总得叫大家都知道,让大家高兴高兴。”
      ——口气异常亲热。真是极尽甜蜜和虚伪之能事。不知道内情的人听了,会以为说话的人和我是亲姐妹。
      ——我可以发誓,在我有生之年里,我都没有听见过比这更让我恶心的话。
      ——还有。我从来都不知道,在这个寝室里,彼此之间虚与委蛇的功夫已经到达了该种段位。

      在黑夜里我看不清她的脸。不过光回想她刚才讲话的声音……
      我锁住眉头闭紧嘴,忍住了胸口翻涌上来的一阵关于呕吐的冲动。就着门口的亮光我看见自己的胳膊,那上面分明已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想寝室里其他人对此未必没有同感,因为没有人搭她的腔。大约也答不上。
      我在黑暗里无声的笑一声,掩上门,走了出去。

      我想我真正是个笨人。
      因为直到第二天,我才想到,她说这话,也许不光是为了恶心人。我玩味着昨夜寝室里的每一个我体会到的细节,开始感觉到踌躇和恐慌。
      这也许是一个预警?
      她们是否认识DAN……PENNY一早已经见过他,在她们组织过的几次北京的老乡见面会上。
      我闭一闭眼睛,努力的想把长久以来不安的感觉去除掉。我苦涩的想,最坏的可能也不过是她们去找和DAN和他讲……
      如果我被揭发了,而他选择不信任我,那么他也不过如此,那么我也就没有什么好爱他。
      而且事情目前的这个样子,实际上较之于我刚接处分时的情况,并无改善,唯一的变化只是我的心境——我不再日日痛恨自己仍然生存,仅此而已。
      至于和DAN之间发生的一切和一切……
      我垂下头,我想现在的我或许仍有余力再忍受一次灾难。因为我只是开始爱他。就这样。况且,如果事情真被揭破,我只怕还比现在要觉得安心。
      我再看一看自己虚空的双手,事情是在我掌握之中的么。
      当然不是。
      既然如此,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假设它是该来的话。
      如果一切并不能由我安排或者控制,那么我选择去做什么或者不做什么,对于事情的结局,又有什么影响和关系呢。
      我觉得这样的累。我没有气力再想下去。
      我甩甩头发,闭紧双唇,我想这一次,我愿意任凭命运来安排我。

      我不要做苔丝姑娘,——巴巴的跑去向爱人忏悔自己的过往,眼泪和血水写成一封信,还错塞在门垫下面,恳求爱人宽宏大量的宽恕她,和她同样有过历史污点的爱人——被人陷害和被人践踏又不是我们的错。何况苔丝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情。

      但是女人的命运,千百年来都并没有什么不同,我们同样被爱情驱使,为之赴汤蹈火。

      接下去的十一月,一整个月都平安无事。但是我一直惴惴,寝食难安。
      我自觉骨子里我还是那个在黑夜的大雨里一边漫无目的的奔跑一边悲伤哭泣的我。一只惊弓之鸟。
      有时我也想结束这种折磨。
      我试图找机会和DAN分手,——有时也不算找茬,任何一对情侣在一起相处,自然产生摩擦,——或者至少冷却一下我们的关系。
      但是从来没有成功过。
      他真心对我好。
      而我为人心又不够狠。不太能伪装自己,徒唤奈何。
      事情往往是这样发展和进行的:
      先是因他的某种纰漏,我恼了,他来哄我,我久哄不好。不过,等到我回心转意,想把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再拖下去听天由命的时候,他又已经不开心了。于是我再度叹着气反过来哄他。
      整个过程之琐碎之无谓之累赘,实在令我汗颜。
      偏偏这样的活剧,不只发生过一次两次。

      我曾事后叹气给他听:“同样的时间和精力,要是用在国家建设或者社会进步上面,早就该有点成就了。”
      他这样回我,“我们都是最普通的人。也就配把时间和精力用来为自己谋福利。你想为国家做建设,只怕国家还不要呢。”
      “再说你对我来说,至关重要。我可不觉得这是浪费在时间和精力。”
      我一愣。
      前句似乎也有点道理。这不就是“肉食者谋焉”的论调嘛。至于是否“肉食者鄙”,那的确不是我现在能关心的问题。

      不过我俩的确都不算是能折腾的。
      JUDY才是。
      她一场恋爱谈的来是天天非哭即笑。因她住我下铺,于是我也被迫日日不得安生。
      我陪着寝室其他旁观的成员一起叹息:因为所住的屋子里有个不知什么时候接个电话听几句就晴转多云再多说点就立时三刻下雨的主,也是比较讨人嫌的。况且她还时常哭着嚷着拉别人为她评理。
      但是感情里哪有什么道理可言。无非就是看你有多爱他。要爱他,你就忍,忍不了,就走,如果不想结束,那就转念回来,从头再忍。
      不过,我想我是能明白JUDY的,她毕生追求的,只是完美的爱情。为此她愿意付出一切。于是她也要求至真至纯至为丰沛的感情。——换言之,对于一段感情,她把及格的标准定的非常的高。
      而LEE,我苦笑,他似乎从来都没有从ALICE离去的那一场打击中真正复原,他已经疲掉倦掉,看的出他很需要被爱被安慰,但是他已经无力以再度燃烧自己的方式去投入新感情。所以,随着他和JUDY感情的发展和深入,他不能满足她。
      ——简单说,就是他爱的没有她深。所以在他们的爱情里JUDY变的一天比一天更没有安全感,因此她反复要求,不断同他吵闹,再三折腾。

      为了这种了解和同情,在JUDY在寝室里哭闹的时候,我会尽量说一些听起来显得比较诚恳的,事实上又无关痛痒,不会多事到令她怀疑我心存何等动机的句子来安慰她。我自觉这样做不是出于虚伪。
      不过不在乎别的人怎么看我。
      毕竟,那件事情发生以后,教养也罢,矫饰也罢,至始至终,她还没有当面刻薄过我。我总归承这个情。

      所以我和JUDY逐渐恢复了邦交,慢慢在寝室里也有点话说。至少,我有耐心听她说话。自然,我猜,这也是因为我已经很明确的找了DAN做男朋友,这让她对我比较放心——我说过,她人生所要追求的目标,不过是爱情。而此时,或者彼时也是,她的爱情的名字是叫做“LEE”。
      她是LEE现在的女朋友。听她诉苦和为她排解我能听见许许多多关于LEE的事情。我不能不承认,虽然我有时也很不耐烦,但是下意识的,我有点爱听。那些关于LEE的琐事和细节。
      —— 一种偷窥欲?
      我苍白着脸孔望一望墙上镜子里的自己笑一笑,我发现我已经不再有大一时那样明亮的眼睛了,虽然我现在远比那时有气质。
      ——但是,我可以从中知道我曾经爱过的那个男人他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真的,虽然在从前我一直试图去了解他,但是我从来没有得到机会靠近他的内核。
      那么,现在有机会:有人讲,我就听。

      我再对着镜子里自己显得黯淡的眼睛笑一笑,转过头来,同时把我的思绪也拉了回来。
      这是一个下午。
      过了中午,寝室里走的只留下JUDY和我。在大三,自选课占的课时比例比较高,所以各自上课的时间已经基本错开。
      有人待在寝室里,那我就怠懒动。
      而JUDY,她异常的烦躁和不安。连一直都在发呆的我都能看的出来她有心事,而且问题应当比较严重。否则她不会几次对牢我欲言又止。对此我有些微的诧异。要知道,她一直都有什么说什么,对于自己的情绪脾气从不掩饰,否则她在寝室不至于会那么不受欢迎。
      当然,该种程度尚不能够同我比。
      我在等着她开口诉苦。无可无不可。我想她会说的。就像以前的若干次。
      不过最迟三点钟我要离开。
      在这之前我都可以奉陪,帮她做心理分析。说真的,我以为,苦如果能够诉的出来,自然是讲出来的好。起码情绪能得到宣泄和疏导。——我想起自己永远不能向任何人诉说的苦,又转回去盯着镜子的眼睛,看见自己的面孔仿佛在瞬间已经转为淡绿色。

      JUDY还在寝室里跺着步子。困兽一样。
      我长太息。不过就是爱情。何必?何苦?人生里没有我这样的天灾人祸就已经应该懂得庆幸。我再看看表。离三点钟尚早。或许需要帮她一把。每日行一善。
      “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你要是想说什么可以说出来。”
      她还在烦恼,“我不知道要不要说……”
      “哦,这样……”,我闭上嘴,我闲闲的想,“那就等你决定吧。”
      不过她并不因为我识相的沉默而感到满意。事实恐怕正与之相反。
      因为她把注意力转到我身上来了,“你说,如果有一件很重要很麻烦的事情,与你切身相关,你很想说,想咨询别人的意见,但是你又觉得不应该说,那你说不说?”
      我发怔。我的好奇心有点上来了,这是什么关于什么事?
      我问:“和什么有关?学习?生活?你的感情?”
      “感情。”
      哦。那就还是爱情。不是什么大事。
      所以我说,“那应该是能说的。不要紧。你要是想说就说,找我我会听,或者和PENNY说也行,我想她会给你意见。”
      她沉吟。“谢谢你。”
      我在心里轻快的回答,“不谢不谢!”继续发呆。我在回想《文心雕龙》。我想我逐渐变态。

      类似这样毫无营养的对话重复进行了好几个回合,她始终吞吞吐吐。我终于起腻,直截了当的说,“要是想说你就说!不想讲就不要讲。天又不会因为你说了什么就塌下来!”
      她反而迟疑,“我要是和你说了,你会告诉别人吗?”
      “不,不会。”我很诚恳的对住她苦笑,“你想我说话,这个寝室里还有人要听吗?”
      她点头,“那倒是。”
      尽管我已经抢先把自己踩成地毯,还是觉得她的回答刺心。

      我别过头去不再说话。把视线投到小小的窗户外面。感觉黑暗又一点一滴回沁到我身上。
      JUDY还在绕着圈子。我摇头。真是个大小姐。生活的重心就是爱情。除此无大事。
      不过有关这一切似乎还轮不到我来同情她。

      半晌以后她自己坐到我面前来。
      但是依旧嗫嚅着烦恼着。唉。恋爱里的女人。
      最后她试着起话头:“你知道ALICE追求LEE的事情?”
      我坦然注视她,“是。”天哪,我想,这层楼的全体女生和对面那层楼的全体男生都知道。
      “我觉得她人很狡诈。一直欺骗他。”JUDY有点激动。
      我没有作声。
      ——即使ALICE真是如JUDY经常所说的那样,为了追求而追求,把LEE追到手最后又抛弃他,仅仅就是为了出口恶气,似乎也没什么不可以。因为她在追求过程中确实捱尽千辛万苦。
      其实我很有点羡慕:我巴不得我也能有机会向LEE说“不”。或者,更痛快一点,让他满面哀求的来找我,然后我可以不计形象的对住他的脸大吼一声:“老子不干了!”要么,“你去死好了!”然后当他面大力回踢上房间的门。
      就像电影,就像小说。
      唉。可惜。他聪明。我想。不会让我有机可趁,报仇雪恨。而我又不是无敌的玫瑰。——不过,即使是玫瑰,也要到20年后才扳回那一局,而倪匡写书评时还说,这完全是因为庄国栋自己的性格有缺陷!
      唉!
      待我终于结束连绵遐思的时候,JUDY早就不知道讲到哪里了。
      我觉得不太好意思,忙忙的把注意力拉回来,只赶上听见一句话,“我该怎么样告诉他,并且让他相信我呢?”
      我乱出主意:“照实讲。”呵呵,这话百搭。
      可是。如此不关痛痒的一句话。JUDY的脸色居然因此而变的赤红。
      我疑惑,她刚才到底说了什么?亦或尚未开始说?我有没有错过什么重要内容?

      因此,接下来我聚精会神。
      我的脸渐渐跟着赤红,然后苍白,最后转为真正的淡绿色。
      JUDY在不停顿的说话,向我作出种种描述,部分是转述,部分是她自己绝望而伤心中的臆想——而我,我开始在她的话语的森林里迷失我自己。
      这实在太像一场梦魇。
      背上是潮湿的热汗,两手心里抓着一把粘腻的冷汗,我说不出是寒是热,仿佛一边是火焰,一边是海水——我茫茫的朝窗口张望,太阳仍挂在中天,但是,为了什么,我开始簌簌发抖,像片秋天寒风里的叶子?
      这样子的颤抖我不算不熟悉。第一次是在校园大道上看见ALICE和LEE并肩离去。第二次是我坐在图书馆里绝望的下笔写给LEE的情书。
      这是第三次。
      为什么。为什么。每一次我感到巨大的震荡和失控都是因为他。时至今日。
      我迷茫的坐在那里,茫然的注视着JUDY,看见镜子里我同她一样面无人色。
      我的眼前跳动着点点金星,胸口膨胀着一股强烈的虚无感和非现实感。我不愿相信我此刻正在听到的内容。但是我又不由自主的张大耳朵,拼命的追逐JUDY的话音,把它们全部灌输到自己的脑袋里去。
      一字不拉。
      恐怕连以后都忘不掉。

      为此我感觉到强烈的悲哀。

      我开始深深的后悔。这个下午,我应该一早出去给DAN买生日礼物。我不应该在寝室里停留下来。我更不应该半鼓励半允许的让JUDY向我诉说她那些情史。那些关于LEE和ALICE的恋爱的私隐。
      据说,好奇心杀死猫。
      而现在,潘多拉的盒子打开了。我受到了惩罚。

      我竭尽全力。终于把那种熟悉又可怕的颤抖压制了下去。
      开始应酬JUDY。开导她,劝她接受事实。
      不过魂魄也似已从肉身抽离,仿佛正浮在半空中,清明而愁苦的,观测着这正在发生的一切。
      我苦笑。
      早知是她烦恼的是这等内容,她求我我都不听。——现在,如欲追究,我已经落人话柄:人们可以讲,分明是我引诱JUDY说出这些事情的!
      可是我不要知道这等秘密!
      谁和谁在什么时候发生过关系,与我有什么相干。为什么我要坐在这里,把自己代入,平白替人操心这些!

      我和JUDY的惊诧和感到极度被震撼是有理由的:
      彼时还没到2000年,社会风气远比今日保守,我们的大学生活环境非常单纯,连校外住宿,未婚同居都算是新闻。
      寝室里的女生了解性,仅限于阅读言情小说。
      像我和DAN已属异类:
      因为我们是从书本图片上自学成才,知道精子如何遇见卵子的有性知识的小孩。
      同时我们能够平和客观科学的探讨男与女在这些问题上的认识差异。
      可是,冷冰冰的性知识和热辣辣活生生的□□根本是两回事!

      我不由自主闭一闭眼睛。
      LEE和ALICE。
      去年他们共同度过的五一长假。
      和期间不知是如何发生的,他们的初夜。
      我苦笑。
      我完全可以理解和想象当JUDY从LEE嘴里套出这些事情的时候她所受到的打击……

      有些事情,倒想回去,我现在能够明白了。
      比方LEE何以在和ALICE分手后能如此颓唐,过去我一直觉得惊讶和不能理解,现在我知道了,那是因为他们的关系远比我想象中要来的紧密。
      ……
      比方JUDY何以对ALICE一直如此偏激和仇视。
      在过去或许她们只是普通的情敌,现在么,那可真的是眼中钉,肉中刺。
      而且,我看的出来,JUDY并不预备因为这件事情而离开LEE——她离不开,那是因为爱——所以,她就只好把苦果吞下去,还要若无其事,从此对他加倍体贴!
      尽管她很清楚的知道,他心里永远有另外一个不被磨灭的身影。
      这就是JUDY的困境。她都快疯了。在感情上她比我更像是一个完美主义者。
      这个世界之千疮百孔,永远令人惊叹。

      可现在她把我也带入了这个困境。——因为,我和她的关系,还远远没有亲密到可以共同分享这种秘密的程度!
      我想她一清醒过来就会后悔。
      可是现在,势成骑虎。
      我压制下自己的感觉,以我之能力,尽可能的安慰JUDY,同她讲,这种事情只是人生的插曲,没什么大不了,希望她忽略。至于ALICE,她已成往事,LEE的余生里要携手共渡的人是她JUDY。
      显然这些话是JUDY想听也愿意相信的,于是她拉住我继续倾诉。

      她的叙述断续,零乱而且激动。可是我还是听完了。
      让我来整合一下情节:
      JUDY辗转着发现了她有熟人能够知道一些ALICE的过去。当那似乎不是一张纯洁的白纸。于是她觉得LEE是纯属上当受骗。
      所以,在开头她这样对我说,“我该怎么样告诉他,并且让他相信我呢?”
      我的天!我想,当他和她之间发生过这种事情,她居然还是觉得他无辜?!
      我摇摇头。
      女人在恋爱里偏起心来真是不讲道理。
      何况,对于ALICE与LEE发生关系时,她是否贞洁,她是否意图欺瞒,这种垃圾的以及挖人私隐的问题,我丝毫没有兴趣。
      不幸听见,都让我觉得自己十分卑下,还有,我感到负疚。

      我终于成功找到借口中断了这段不快乐的谈话。
      我离开寝室,在林荫道上慢慢的走着。

      我怅惘的回想起去年的六月和七月,那些我曾经多么黯然神伤的日子!LEE和ALICE,他们的欢笑,他们的拥抱,他们的小动作,还有当他们互相注视彼此时充满感情的目光……
      我一直觉得那才是真正的热恋!
      那是令我神往的,不可多得的男欢女爱。
      我几乎没有弯腰,回忆让我感觉到了当日残余下来的疼痛。
      我想,JUDY的心底怕也是知道这个的吧。所以她讲话的声音那么大,因为她务必要让自己也相信。
      啊,人生真是惆怅!

      我低下头慢慢的走着。脚尖有一搭没一搭的踢着路上的碎石子。
      我想起去年期末的冬夜,我疲倦而兴奋的和LEE并肩走着,天是那么高远,脚步是那么的漂浮,呼吸之间灌入胸腔的空气清寒而凛冽,一颗心鼓鼓的膨胀着,跳跃着,只觉那已是碧海青天。希望在前方自由和爱情将永远照耀。
      真傻。

      去年的五一长假。
      我坐在从上海回杭州的火车上手不停书的给LEE写信。
      呵呵,欲寄彩笺无尺素。山高水远知何处。
      我仰起头来喃喃的记诵,是的,我还记得:
      “我爱,你知道吗,当天一点一点暗下来,当暮色涌上时,有很短的一段时间,窗外的天空会是令人难以置信的美丽深蓝色。当蓝色美丽到极至时,黑夜就即将来临。”
      这是那些他从来没有能够阅读到过的十四封长信里的第一封的开头。
      一个预言。
      去年的五一长假。同一时间。
      LEE和ALICE。
      不知在何地。
      他们之间不知如何发生也终不能知其究竟的亲密关系。
      我垂着头慢慢的走着。我觉得受到伤害。一种我无法阐述和分析明白的伤害。
      这可真是不堪。
      我的爱。闲抛弃置这些年。
      白白的做别人的插曲。
      在他的爱情里,至始至终,没有我的地位。
      我觉得讽刺。还有,被羞辱。

      我慢慢走着出了校门,总算还是想起了下午原定的计划,去给DAN觅生日礼物。
      我在浦东第一八佰伴里看中了马哥孛罗的长条蛋糕,在栗子,摩卡,或者朱古力这三种可选择的口味之间摇摆了许久,询问和比较它们的质素。最终挑了摩卡咖啡味道的,狠狠心付了钱。店员帮我把蛋糕包了起来,盒子上打着金红两色的缎带蝴蝶结,非常的漂亮。
      还有样礼物是张今天要去拿的已经送去装裱的彩色铅笔画,上面是我画的两枝靠在一起的郁金香。画是我以往混迹于宣传部时的存货。
      似乎还缺什么?
      我沿着大街缓缓的逛着。
      十五分钟以后,我站在一家花店的玻璃橱窗外面,对着里面水瓶中斜插的一枝黄色郁金香,一见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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