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魔]殊途同归（KA）》烟花末夕颜

4、Chatper.3『悔恨的讯息』

　　亚连•沃克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多么特殊的人。但是他的一生颇为戏剧化，他相信自己是一个被马纳偶尔捡回来的孤儿，他相信师父只是偶然知道他是适合者才会把他留在身边，但是在他发现自己能够驾驭诺亚方舟的时候，一切的信念都动摇了。

　　“你是因爱而活着的孩子。”马纳对他这样说过。

　　上帝在他的双手上烙下爱的吻痕，赐予了他不朽的奇迹。可惜的是这份奇迹并不会为他带来幸福，反而将他闭上绝望的峭壁。亚连不会吝啬自己的微笑，自己所拥有的对人类与恶魔博大的爱。
　　他愿意拥抱恶魔，正如一个救赎的天使。
　　他的血液中流着诺亚的千年记忆，他其实……同样爱着诺亚。
　　他的天平上，众生平等。

　　少女乘坐着南瓜伞，望着向她笑着的白发少年。他的双瞳璀璨如同星辰，虽然嘴角染着血迹，却有一种极为冶艳的美感。他轻柔而郑重的语调让少女想起千年公曾经弹奏过的摇篮曲，安谧温柔的歌谣颂扬着名为[爱]的奇迹。
　　驱魔师那令人讨厌的黑色制服包裹着少年纤细的身躯，在仅存的恶魔的攻击中猎猎飞扬，蜿蜒而下的殷红刻印烙在了少年的灵魂上。

　　真是，夺目的让人想要毁灭。
　　罗德咬着下唇，孩子顽劣的笑容和心思早已消失殆尽。

　　“为什么？你对我说对不起？到底是什么意思嘛！”罗德绝不承认自己有了一瞬间的动摇，本应当给她做玩具的人类，怎么会有这样的品格。
　　“那是悔恨的讯息。”
　　“也许你无法理解吧……”白发的少年用手指捂住嘴唇，咳出了殷红的血迹。伤口还存在撕裂的痛感。
　　但是那是一种悔恨与赎罪，亚连欣然接受。

　　遍地是充满罗德风格的小礼物和蜡烛，摇曳的烛火在黑暗中绽放，柔软的白色光芒星星点点的布满了整个黑暗的空间。
　　衬衫上染满鲜血的少年微笑着，似乎能够诵出一曲赞美诗。

　　仅此，致神的背弃者。
　　——来自未来的，悔恨的讯息。

　　神田优沉默不语，他最为了解亚连•沃克这个人。也最为明白他的坚持与信仰。即使他阻止了亚连这样自残的行动，他未必会感激他反而会在自责感中无法自拔。
　　神田优和亚连•沃克处于一个微妙的平衡点。谁也不会干涉任何一方的行动，这是他们独有的默契。
　　再说，他相信亚连，绝对不是那么容易死去的。
　　否则，他就愧对于他所坚持的，无法回头的道路。

　　神田的面容湮没在了黑暗中，他手握六幻的刀柄，对自己所爱的，所恨的，所承认的少年致意最崇高的敬意。

　　“你认为这样我就会放弃？嘻嘻，我从千年公那里可是得知了你的一些事情哟，想要拯救恶魔吧？”少女似乎对于他这样的态度有些羞恼，傲慢的转头对身边唯一一个没有被驱魔师给宰掉的恶魔命令道：“你，给我自爆。”
　　“罗德大人，我好不容易才进化到这种程度……”
　　“雷洛，读十秒。”少女的金色竖瞳中流露出不满的神色。

　　过度的失血让他有些站不稳了，但是少年固执的眼神始终没有改变过。
　　呼吸似乎能够唤起往昔历历在目的疼痛记忆，他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身边的人也与他背道而驰，直到终焉的到来，他站在顶峰，遥遥望着自己所爱着的世界——人类，恶魔，诺亚都存在着的坚强而悲伤的世界。
　　诺亚仅是献祭给神的羔羊，流着十四任的血液的他自然也不能幸免。

　　左手为了恶魔，右手为了人类，二者都要拯救的誓言绝不是作假。他以生命发誓，以灵魂发誓，这样的承诺将伴随着他的一生，直至走向灭亡的一天。

　　你听到了吗？神之道化。
　　我爱我所背弃的一切，因为爱，所以才会背弃。因为爱，所以才会悔恨。
　　我将为付出我所拥有的一切，来偿还我的罪过。
　　爱着恶魔，爱着同伴，爱着这个温柔坚强的世界，所以我才愿意奉献出自己的一生。
　　这是献祭，我的——[心之圣洁]
　　……请回应我的召唤

　　少年覆上自己灼灼发烫的左臂，那里寄宿的圣洁随着心跳一起脉动，似乎能够感受到伴随自己两世的忠诚伙伴的存在意义。处于不稳定状态的圣洁终于回应了他的心声，纯白的少年骤然微笑了。
　　“五……四……三……”读秒依旧在持续，罗德抱着双手，俯瞰着连站都站不稳的少年，嘴角勾起讽刺的笑意。

　　少年的身上升腾起柔和的白光，在一片黑暗中亮眼的鲜明。神田的略略睁大了眼睛，然后又欣然的露出了难得的微笑，跪坐在地的米兰达似乎也受到了这样坚定意念的感动，与自己的圣洁完成了同步，全身绽放出柔和的时间金光。心之圣洁似乎也唤醒了沉睡的时间。

　　“crown clown ——神之道化！”

　　光芒温柔的拂过他的眼睑和发丝，揉碎了所有笼罩的黑暗，或许这个少年本身就是神的宠儿，上苍爱怜他并且赐予他奇迹。亚连半跪在地上，谦卑的神态却让他充满了奇异的庄肃。拯救本身就是一个神圣的工作，他尊重并敬畏每一个灵魂，他同情并且爱怜每一个恶魔，他完成了其他为了毁灭而生的驱魔师所无法完成的事情。

　　圣洁的光芒渐渐升腾，直至覆盖了他的全身，一尘不染的白色挟着风而来，面具以下的白色织物笼着染着鲜血的少年，黑色的恶魔左手与白色的神之右手再次回到了他的身上。
　　这才是道化者的真正形态。

　　这个场面简直太过神圣，连耍宝的南瓜伞雷洛都忘记了读秒，罗德怔怔的看着这一场充满了神圣的圣洁变化，忽然间觉得自己最为憎恨的神，派遣天使对他们张开了羽翼。
　　亚连身形一闪，便出现在了即将自爆的恶魔面前。他伸出爪型的左手，温柔的嗓音带着淡淡的安谧在快要毁灭的灵魂面前响起。
　　“……晚上好。”亚连偏着头这样扬起了和煦的微笑。
　　“……噩梦就要结束了。”

　　十字架之墓带着华丽的金光冲向狰狞丑陋的恶魔，在灵魂快要堕入万劫不复的瞬间，净化了黑暗物质，拯救了恶魔悲哀的灵魂。
　　那一瞬间，风起云涌，又霎时间悄然隐没。
　　只留下纯白色的少年独自伫立在黑暗中，向着惊讶的睁大了金色眼眸的罗德，露出云淡风轻的笑容。

　　“……亚连•沃克……吗？”罗德毫不怀疑这个少年拥有的强大力量，看来千年公的剧本将要混乱了，因为这个半途杀出来的少年，七千年的圣战或许会有了新的变化。
　　罗德笑了：“我发现我真是喜欢你。”
　　虽然接近不了，但是，由衷的爱着这样刺目的光芒。
　　这是承载了七千年悲伤的神之背弃者无法拥有的。

　　虽然见过了无数次神之道化的发动，可是从来没有一次觉得，这一幕如此神圣。神田的手按在了六幻上，略略闭上了眼睛。这光芒的确是太过耀眼，太过耀眼，以至于到所有人都敬畏的程度。
　　第一次发动居然会是这样的场景。

　　“没想到你居然还能够有这样无垢的心灵，可以说你的神经线粗到了我无法想象的地步吗？”
　　“我觉得这是我坚持的道路从来没有变过的缘故。”亚连头痛的回应了一句。
　　“都一样。”

　　罪孽根本沾染不了这家伙。应该说亚连•沃克这样的存在就是一个与生俱来的奇迹，无论遇到了怎样的事情也能够勇往直前。
　　这是在遇到阿尔玛的时候，认为用尽全力杀死他就能够结束悲哀的一切的他，所做不到的。

　　“撒，下次见面大概就是千年公的剧本开始后了吧，亚连。”罗德背过身，打开了空间门。蓝紫色的发在烛火中摇曳着，瞳孔中闪现的微光说明她有了新的目标。“看来这次圣洁要让给你们了……哎。”
　　“罗德……下一次，我就再也不会说对不起了。”亚连偏开头微笑道：“如你所说，我们是敌人。”
　　“……谁需要你的怜悯啊！”罗德气哼哼的甩上了门，只是愉悦的表情让人觉得，她真的是开心到了不行。她戳着小小的南瓜伞，威胁道：“雷洛，不许对千年公说哟，他是……我一个人的猎物。”

　　黑暗散去，一切都回归了原来的样子。神田非常自然地接住了从半空中坠落的亚连，圣洁早已解除了发动形态，毕竟他现在的身体还承受不了突然增长的适合度，再加上那么严重的伤势，就是个负担。
　　米兰达扶着昏迷的李娜丽走到了亚连面前，原来那个有着浓浓黑眼圈的女人早已放下了头发，黑色的裙子散落在脚边，她看着亚连腹部晕染开来的红色液体，捂住了嘴。

　　“喂，你是叫做米兰达吧。”神田小心翼翼的将亚连放在了地上，虽然语气没有什么起伏，却能够鲜明的让人感受到他隐含的担心。“你来救他。”
　　“我？我怎么可能……”米兰达似乎非常不相信自己，喃喃的嗫嚅着：“我失业过好多次，什么事情也做不好，被人称为厄运女……”
　　“只有你能救他，你不是发动了圣洁吗？停下……他的时间。”

　　神田的手攥着亚连的肩膀，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却又觉得非常遥远。少年倒在自己怀中的经历不是一次了，他也深切的明白亚连不是那么容易死去的人，可是他就是无法控制的想起了最终一战的时候，胸口埋着他的血液凝结而成的六幻，笑着道谢的亚连•沃克。
　　一点也不想要再体验第二遍。
　　一点也不。
　　神田倒也搞不清他的憎恨从何而来了，明明当时是那样想要杀死他，却又该死的在乎他。

　　憎恨来自于不可磨灭的深沉爱意。

　　束着长长马尾的驱魔师手臂中躺着呼吸声渐趋微弱的少年，紧了紧手臂。
　　“拜托你，救他。”
　　这是傲慢的神田第一次开口求人。

　　亚连在医院中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他揉着手腕感慨的想果然神之道化会花费他好多的体力，并且想起自己似乎是从半空中掉下来，还正巧被神田接住的。
　　想必又会被神田那个毒舌面瘫男狠狠地嘲笑了。
　　亚连揉了揉自己凌乱的发，窗外的光束零零落落的撒入纯白色的病房，浑浊的呼吸声被窗缝中透入的暖风缓和了。

　　他活动活动胳膊，悲哀的发现全身的骨头都疼得半死。他的方法太速成，虽然心智能够承受那样的觉悟，身体却跟不上了。

　　门口传来凌乱而迅疾的脚步声，染着几许焦急。接着，门嘎吱一声打开了。
　　亚连抬起头，条件反射的对门口的人挥手，送上一个笑容：“嗨。”
　　冷漠的黑衣驱魔师针刺一样的目光投射到了亚连的身上，似乎要用眼神把他戳出无数个洞来，虽然他没有放出杀气，额头上却接连不断的爆出十字路口，看上去就快要气疯了。
　　亚连觉得脊背一阵阵的发凉，似乎像是被洪水猛兽盯上了。

　　“戳的真不错，把自己戳晕了三天。”神田抬起下巴，冷冷的瞥着亚连，语气中压抑着几乎要爆发的感情。“戳的位置也不错……失血量也很不错……我没想到你这么想要找死。”
　　“神田，你不是默许了吗？”亚连挠着头反驳道。
　　“我有容许你自己去找死吗？你想要赎罪和我无关……看来我还真是太纵容你了。”神田走上前揪住了亚连半开的领子，薄唇微启吐出犀利的话语。
　　“神田……”
　　“啧，你该叫我什么？”
　　“……优。”

　　“喜欢自虐？”神田冷笑道：“觉得对不起罗德？你做事依旧不动脑子，这么早引起千年伯爵的注意并不是好事。”
　　“……我只是……”神田垂下的发搔着亚连的脖颈，灼热的气息声浑浊了亚连的呼吸，他只得循着神田具有压迫感的姿势，用手臂撑着向后倒去。脖颈划出悠扬的弧度，神田低头就能够轻易地咬上亚连的喉咙。

　　“想死我可以成全你，六幻会让你死的很舒坦。”神田优啧了一声，美到人神共愤但是神情缺失的脸侧了侧，难得露出了咬牙切齿的表情。
　　“神田你还想捅我第三次吗？……还真是深仇大恨。”亚连仰了仰头，神田心跳温热而清晰，让他有些呼吸困难。白发少年瘦削的肩膀紧紧地绷着，连心脏都失去了跳动的规律，变得凌乱而不自然。
　　“既然你知道，就好好的保着自己的命。”神田淡淡的亲吻了亚连的唇瓣，只是轻柔的摩擦，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感情渐次蔓延。

　　同伴，情人，对手。
　　他们绝不是那么天真的关系。

　　少年银灰色的眸子直视着神田优，似乎要看穿他眼底的东西。
　　忽而，他摘掉了假面，真正的微笑了。
　　“我答应你。”